士为知己  第45页

,草草吃过饭,便迫不及待地回屋躺下睡觉。待子青等人回屋时,他早已睡熟,鼾声不止。子青见他躺在窗下,那窗上糊的绢布破了几个口子,时有风灌进来,正吹在他身上,她遂将他往旁边挪了挪。缔素睡得沉,竟也浑然不觉,翻了个身接着呼呼大睡。
  子青自己合衣躺在窗下的位置,拥紧衣矜,闭目休息,半晌也浅浅睡去。
  外头的商户尚在,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
  风声,远远的,呼啸而过
  她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颦着眉,一任在梦中浮浮沉沉……
  
  方才楼下尚在饮酒的人中不见阿曼,霍去病轻轻推开门,走进来。
  屋内没有点灯,显得狭小幽暗,榻上睡着四、五人,霍去病略扫了一圈,显然阿曼也不在其中。
  目光落到子青身上时,他微怔了下,月光自窗外经由破口洒入,落在她的身上,零落地堪称破碎,怎么看他都压不住心中的不适。环顾四下,仅有的几条薄毯都已有人盖着,霍去病随手从旁拎了件不知何人脱下的皮袍,欲给她覆上,不甚碰落摆在榻边的长弓。
  长弓落地,弦作一声轻响。
  子青骤然被惊醒,猛地起身,同时一手抽出匕首,对准来人,身体绷得像蓄势待发的箭。
  “又作梦了?”霍去病低低道,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认出是将军,子青松了口气,收了匕首:“卑职无礼,请将军恕罪。”
  霍去病把皮袍丢给她,故作随口道:“盖上这个睡,在外头染了病会延误行程。”
  “诺。”
  “阿曼呢?”他问。
  子青摇头:“卑职不知。”
  “他不是整日和你粘在一起么?你怎得不知道。”霍去病忍不住揶揄道。
  不知该如何回答,子青只得不吭声。
  
  直过了半夜,子青听见有人悄悄溜进屋内来,她目力甚好,虽在黑暗之中,仍辨出进来的人是阿曼。
  阿曼挨到她榻前,尽管他极力掩饰,子青还是听出他呼吸较平日要粗重些,刚欲开口询问,便被阿曼轻轻捂住嘴。
  月光苍白,阿曼左边胳膊湿漉漉的,赫然是被鲜血染红。
  “你……”子青迅速翻身坐起。
  阿曼面色惨白,笑意倦然,子青连忙扶住他,让他在榻上躺下来。因生怕惊醒其他人,她也不能燃灯,只能借着月光脱下他外袍,查看伤势……
  “蹭破点皮,不碍事。”阿曼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血还在泊泊直淌,是刀伤,伤口颇大,深可见骨。
  子青深吸口气,这样的伤口得用线缝合才行,她转身正欲去拿伤药等物,忽听见楼底下起了一阵极大的喧哗,有人砰砰砰用力敲着客栈的门,同时用楼兰语大声嚷嚷着什么。
  她自窗口望下去,是一队楼兰士兵,腰佩弯刀,高举火把,正在砸客栈的门。
  “你干什么了?”她盯着他,低声问。
  阿曼表情极无辜,无奈万分道:“我只是回了一趟家而已。”
  “他们是来找你的?”
  “应该是的。”
  子青飞快环顾了下四周,室内狭小,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只能先草草把伤口扎紧,然后扯过皮袍将阿曼严严实实地盖起来:“睡觉,快!”
  同屋内已有人被喧哗声吵得睡不安稳,迷迷瞪瞪地抱怨着什么。
  子青已经能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随即是楼兰士兵蹬蹬瞪上楼的声响,他们正在挨个搜查房间。
  榻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血迹,子青顾不得许多,飞快把自己外袍脱了,盖在上头。刚刚才盖好,门便被人砰地撞开,举着火把的楼兰士兵冲进来,照得室内通亮。
  榻边的地上赫然还有几点血迹,已来不及掩饰。
  子青心下一紧,急中生智,手背到身后,匕首自袖中滑出,重重地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顷刻涌出……
  被她掩在身后的阿曼看得分明,双瞳骤然痛缩。
  躺在榻上的其他人睡眼惺忪地睁开双目,浑然不知发生何事,军人长期操练出来的沉稳,使得他们在此情形下也丝毫没有流露出惊慌失措,只懒懒地盯着那些楼兰士兵。
  楼兰士兵一个一个打量过去,正欲上前把阿曼也唤起来时,发现了地上的血迹,立时大嚷起来。店家急急忙忙跑过来,听罢,解释给众人:“他们问,这血迹从何而来,是谁的?”
  子青缓缓自身后伸出手,手腕上鲜血淋漓,还在往下滴。

52第十七章阿曼(五)

店家见了直砸吧嘴:“怎么、怎么弄的?”
  楼兰士兵上上下下地打量子青,上前拽了她的手在火把下瞅,果然是道颇深的伤口,并非作假,于是又冲她嚷嚷。
  “问你呢,怎么弄的?”店家忙解释。
  子青淡淡道:“不小心划的。”
  正值这当口,霍去病自门口进来,神态自如,视满室的楼兰士兵于无物,独独走至子青面前,执起她的手来,心疼道:“不过和你绊了两句嘴,你若生气,发顿脾气摔个物件都可以,何苦拿刀子划自己的手。”
  这话,再加上这语气,听得子青全身发毛,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霍去病便已叹息着把她拥入怀中。饶得浑身僵硬,子青还是乖乖地让他搂着,一动不动。
  楼兰士兵全都看呆了。店家也呆了一瞬,不过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忙压低了嗓子给他们解释。楼兰士兵方才了解,又见深秋夜里子青仅着单薄襦衣,愈发显得清秀可怜,不由个个面面相视,笑得颇为暧昧。
  “那个……起来!”他们倒没忘记阿曼还躺着没起,吆喝着要他起来。
  在旁的缔素何等机灵,虽不清楚缘由,也知道将军与子青是在演一出戏,遂滚到阿曼旁边,连踢带踹,佯作不耐烦唤道:“早叫你别喝那么酒,没酒量还非得学人逞能,起来,起来……”
  阿曼含含糊糊地哼了两声,并不动弹。
  缔素索性扑到他身上,一通乱摇:“起来起来起来……”他凑到阿曼脑袋旁边,忽得腔调一变,学出高不识的声音来,“别闹!你个兔崽子!”
  霍去病作烦闷道:“行了行了,他喝三大坛子,哪里起得来,当心吐你一身。”
  客栈中醉酒者向来颇多,楼兰士兵听得声音是汉人,也不耐烦再追究下去,口中骂了两句什么,呼啦呼啦地地全走了。
  室内寂静无声,待听到楼下士兵出了门,店家关门落栓的声音,子青才长吐了口气,推开霍去病,掀开阿曼身上的皮袍……
  经过缔素一番折腾,他的伤口又已裂开,血将包扎的布条染得通红,脸疼得煞白,还有闲情朝缔素笑道:“你够沉的,差点压死我!”
  “你们两个,过来!”
  霍去病扫了眼子青和阿曼,语气中压抑着怒气,说罢转身便走。
  
  缔素见子青手腕上尚还淌着血,忙从自己襦衣上撕下布条递过去。子青投去感激一瞥,一端用牙咬住,单手在手腕上绕了绕扎紧,自己并不甚在意,伸手便要去扶阿曼。
  阿曼深看了她一眼,推开她的手,故作嬉笑道:“我又不是断了腿,不用扶。”
  子青目光担忧地望着他的伤口,血还在不断地渗出来,着实不能再拖下去了,遂又去拿了医包揣在怀中,方与他一起进了霍去病的屋子。
  “他的伤口需要缝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在霍去病未开口之前,子青便焦切抢先道。
  光是看到大片的血迹,霍去病也知道阿曼伤的不轻,点了下头,从怀中掏出上次子青在他帐中看见的小琉璃瓶递过来:“这个愈合伤口比寻常伤药好,用这个。”
  子青接过,遂自医包中取出簧剪,欲将阿曼衣袖剪开……
  “等等。”阿曼半靠着在榻上,按住她的手,道:“你的手……”
  子青怔了下,随即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左手虽然有伤,但给你缝合伤口用右手,不会出差错的。”
  阿曼虚弱一笑,道:“你的手疼不疼?你先上药。”
  “小伤而已,不碍事。”子青倒未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有条不紊自旁边取了块干净布巾叠了叠,递到他口边,“咬住!”
  阿曼摇摇头:“我用不着这个。”
  “会很疼,你不一定受得了。”子青皱眉劝道。
  “我受得了。”他微微一笑,“比这个更厉害的我都受过。”
  子青无奈,拿过小竹筒,复看了他一眼,这才拔开塞子,慢慢将竹筒内的烈性酒倾倒在他伤口之上……
  阿曼含笑看着她,只有微微皱起的眉头稍许泄露他的忍耐。
  然后是上药,取金针缝合,最后包扎妥当,他自始至终连哼都未哼过一声,望着子青忙碌的身形,目光深邃明亮。
  “好了!”
  子青轻轻替他把皮袍披上,舒了口气,思量着自言自语低道:“……最好再去煎副汤药。”
  霍去病在案前坐了良久,虽然面前摊着地图,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子青:“你的伤,怎么还在渗血?”
  果然手腕上的血渗出布条,子青讪讪一笑,身为医士着实有些尴尬:“我刚才没包好。”
  “让我看看。”
  “让我看看!”
  霍去病与阿曼竟同时道。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阿曼笑得无赖,霍去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遂又朝子青道:“过来,我来替你包扎。”
  子青不甚习惯,推辞道:“不用,我自己……”
  霍去病盯着她,不吭声。
  子青只得过去,自己先解开被血渗湿的布条,才将左手递过去。
  “你……”看见伤口颇深,霍去病微颦起眉头,淡淡问道,“自己划的?”
  “……嗯。”
  “你对自己还真下得了手。”
  霍去病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嘲讽,又或者是其他。
  “只是皮外伤。”子青只道是霍去病心存不愉,道,“过两天就能好,请放心,不会耽误我做事,也不会延误行程。”
  霍去病挑眉望了她一眼,目光暗沉,随手拿过她方才所用的小竹筒,拔了塞子,连停顿都没有,直接倾倒在她伤口之上,酒混着血水直淌下来。突如其来灼热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让子青禁不住倒吸了口气,右手死死地攥住案角,微别开脸,急促地喘着气,硬是没吭声。
  阿曼定定地望着子青……
  霍去病面无表情地上药,直至包扎妥当,才把她的手推开,冷淡道:“好了,现在你们谁可以告诉我,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子青转头望了一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