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第17页

一脸漠然,完全无视他的热乎劲。贴了个冷屁股,徐大铁挠了挠头,只得缩回自己鼓旁。倒是缔素在队列中看得直跳脚:“腿还没有铁子胳膊粗呢,神气什么!”
  不多时,蒙唐与八位曲长便折返回来,曲长各自入队列之中,并未见异常举动。众人心下皆有些不解,但容不得他们多想,号角一声长响,战鼓已擂起……
  起先还只是最简单的操练,自上马、下马开始,然后是策马前进一丈、二十丈,这些对于众士卒来说实在是再熟练不过,霍去病竟也来来回回操练了数十次。
  然后便是左转、右转,这原也简单,对于易烨子青而言,只需盯牢赵钟汶手中令旗,听令转向便可。
  初时速度尚缓,转来转去,倒也不难;接着来战鼓稍急,马匹由踱步改为小跑,踢踢踏踏地溜达着,如此轻松地操练,加上暖洋洋的日头,倒让人有了几分闲散之意。
  金鼓忽改。
  一支红色令旗骤然出现在赵钟汶手中。
  于此同时,曲长用尽全力的吼声,试图竭力盖过马蹄声响:
  “左转!左转!”
  “左转?!”易烨怔住,他原记得蓝旗才是左转,可是……
  由不得他多想,曲长的吼声还在继续,且率先往左转去,身旁已有一部分人不假思索地调转马头,跟随曲长向左行去。
  有人策马向左,有人策马往右。
  且皆在行进之中。
  顿时彼此间撞作一团。
  马嘶人吼,不绝于耳,场面混乱不堪。
  子青本就行在最右侧,听令后并未往左,而是依令旗往右拐去,所以毫发无损。见易烨最为倒霉,被撞得人仰马翻,她急忙下马,先替易烨把马拉起来,这才把半压在马身下的易烨扶了起来:“哥!没事吧?”
  “没事!”易烨试着走了几步,才发觉脚崴了,“……小事、小事,祖宗保佑!”他又赶着去查看马匹,幸而马儿皮实,虽摔了一跤倒也无事。
  缔素灵巧,马摔了,人却无事,跃在混乱之外,恼怒地皱着眉头——向右转向后勒马驻看的虎威营,目光或嘲弄、或嘻笑、或轻蔑,如同在看一场天大的笑话。
  一直观望的霍去病慢悠悠地纵马过来,面上似笑非笑。蒙唐紧随其后,则是阴沉郁闷,心中隐怒不发。

  18第八章操练(下)

  “你,过来。”
  霍去病看见瘸着脚的易烨,朝他招了招手。
  不知将军有何吩咐,易烨赶忙一瘸一拐地奉命过去。子青在后微皱着眉,不知这位霍将军又要折腾什么新花样。
  霍去病俯着身,半靠马颈,戏谑般的笑意挂在唇边,问道:“我记得你是医士,怎得自己倒把脚崴了,还如何去治别人?”
  “……”易烨暗自吃了一惊,“将军还记得卑职?”他仅在入营前与霍去病见过一次,距今相隔数月,怎么也没料到霍去病还认得出他来。
  霍去病笑瞥了眼稍远处的子青:“那个是你弟弟吧,上回治喉咙疼,还算有两下子。”
  “是。”连青儿也记得,易烨又惊又喜,答道,“将军的记性可真好!”
  见他二人闲聊开来,蒙唐脸色愈发难看。
  “我的记性确是还算不错,”霍去病倒也不谦虚,却也不是来叙旧,话锋一转,“不过,看上去你们的记性似乎不太好。”
  “卑职……”易烨不知该说什么。
  “军规之中,关于旗鼓一节,你且背来与我听听!”霍去病一改闲聊语气,坐直身子,命道。
  “诺。”易烨紧张地回想了一下,“凡各官兵……”
  “大声点,要让你这些兄弟们都听得见。”霍去病手中马鞭指向振武营,点道。
  易烨咽下唾沫,朗声背诵道:“凡各官兵,耳只听金鼓之声,目只看旗帜方色,不拘何项人等,口来吩咐,决不许听。如鼓声……”
  “行了!把这句再念一遍,再大声点!”
  易烨扯着嗓子:“……不拘何项人等,口来吩咐,决不许听。”
  霍去病目光缓缓自面前众士卒身上扫过,众人此时已然知错,一片寂静无声。
  “蒙唐,你营中的弟兄,你自己来处置。”霍去病转头朝向蒙唐,面上再无半分玩笑之色,“幸而此番只是简单操练,且马速尚缓。若是在操练阵法,疾驰之中,那可就是出人命的大事了,更莫谈与敌军对阵又当如何。”
  蒙唐满手冷汗,腾地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垂头道:“末将训教无方,请将军降罪!”
  “待操练后,自去领四十棍吧。”
  霍去病淡淡道。
  “诺!”
  这日操练之后,蒙唐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地挨了四十军棍,看得振武营众士卒心中无不戚戚然,皆想着蒙唐回头还不知会怎样来对待他们。待蒙唐回了大营,连欲给他上药的医士都赶了出去,只独自一人呆在帐内,直至入夜也未见他出来。
  “天大的事情,睡一觉也就过去了……轻点、轻点……明日说不定就没事……青儿,你轻点,这可不是秃噜猪蹄子。”
  医室内,易烨坐在床上,疼得直龇牙,子青正替他在受伤的脚踝上擦药酒推拿,
  “忍着点,要把淤血揉散才行。”
  子青手上一阵急搓,疼得易烨直往后缩。
  缔素对易烨的话不以为然,道:“就蒙校尉那人,他能白白挨那四十棍,我看他是把这笔账全记在我们头上。现下他躲在帐里,指不定怎么咬牙切齿想着怎么整治我们。”
  “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易烨龇牙摇头。
  自蒙唐借钱两一事后,他对蒙唐大为改观,认为其多少也能算半个君子。
  缔素哼了一声:“我小人,行!明日你就等着瞧吧。……铁子,想什么呢?”
  徐大铁一直靠在旁边看着子青替易烨擦药酒,神情恍惚,猛然听见缔素问他,挠着头如实道:“俺在算,有几日没吃到肉了?”
  “这有什么可算的,自和虎威营一起操练,除了豆糊就是萝卜糊,哪有肉。”缔素没好气道。
  易烨见子青停了手,长吐口气,自行穿好布袜,又道:“老实说,我觉得今儿这事,霍将军做得有点不地道。明摆着是他让蒙校尉设这个局来蒙我们,害我们入了局,他倒把蒙校尉打了四十棍,这实在有点说不过。”
  满手的药酒味,子青起身用布巾擦手,听见易烨的话,摇头道:“此事是大患,蒙校尉这四十棍挨得不冤。”
  “这事可是霍将军故意诓我们的!”易烨仍是不服。
  “与其说诓,不如说试。”子青颦眉道,“若是上阵临敌,匈奴人中不乏通汉话者,到时故意扰乱,岂不更糟糕。”
  赵钟汶在旁边,半天都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方才开口:“你们几个说句实话,当时谁往左转了?”
  “我反正是右转。”缔素飞快道。
  “实话?”赵钟汶狐疑,平日里金鼓旗帜缔素就背得颠三倒四,操练时只知道跟着大伙走。
  缔素硬是梗了梗脖子:“当然是实话。”
  赵钟汶看向子青。子青简单道:“右转。”
  接着,赵钟汶又看向易烨。易烨只得讪讪道:“我当时想右转的,可听见曲长喊了那么一嗓子,我心里就想曲长眼神是不是不好使,如此一想,就耽误了些功夫……”
  缔素大笑,打断他:“别绕了,你左转就说左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真没左转,只不过……也没右转,光在琢磨这事情来着。”易烨解释道。
  赵钟汶微叹口气:“平日里军规都背得挺溜,怎么一到用的时候就……唉……”
  “老大,当时跟着曲长右转的人多了去,咱们这伍算是好的了。”缔素安慰他。
  赵钟汶肃容道:“以后只可看旗行事,再不可听旁人呼喝,更无须迟疑,下不为例。”
  “诺。”众人应道。
  易烨更是连连点头:“一定一定,就是蒙校尉亲口喊,我也不理。”
  “只当是狗吠!”缔素笑嘻嘻地补上一句,引得赵钟汶也忍俊不禁。
  次日早练,胡笳声起。
  易烨脚肿得鸡蛋般大小,实在没法下地,只得托子青告假。待子青匆忙穿戴毕,出门而去,易烨回头看了眼漏壶,才惊奇地发现——今日胡笳竟然比寻常足足早吹了半个时辰。
  “难怪我这么困……”他一面同情地想着校场上的同袍,一面躺回榻上拥衾而眠。
  此时距离日出尚早,校台上火光中的蒙唐满脸阴郁,连带着天上也是阴云密布,地上更是阴风阵阵,吹得众人心中小鼓打个不停。
  见众士卒到齐,蒙唐清了下喉咙,沉声道:“自今日起,初一十五外出取毕,任何人等无军令在身,皆不得外出……”
  一直以来,初一与十五都是众人心心念念所期盼的日子,尤其能出营快活,此时骤然被取缔,众士卒虽不敢喧哗,却忍不住发出低低惋惜之声。
  “你看,他果然开始整治我们了!”缔素挨近子青,压着嗓子道,“你哥还说我是小人之心,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子青没吭声,只捅了他一下,让他站回去。
  校台上,蒙唐接着道:“自今日起,各曲长每日须得交互抽查曲中士兵旗帜金鼓号令,限十人,若能知其意,则已;如不知,则取伍长问之。伍长能言,则治兵卒以不受听之罪。伍长不能言,则取队长问之。队长能言,则治伍长之罪,士卒免究。如队长不能言,则取火长问之……”
  他一条条一列列地说下来,底下的众士卒冷汗直冒。
  “疯了、疯了……每日抽查,还是各曲交互抽查……”缔素对这些个金鼓号令最是头昏脑胀,没料到蒙唐居然一下子如此严苛,听得他脚直发软。
  赵钟汶朝他低道:“你小子争气点,别到时候连累我。”
  “老大……”
  听台下骚动嗡嗡之声渐起,蒙唐猛然清了下喉咙,顿时回归寂静。他方才接着又道:“凡在操练之时出错者,四十军棍,重犯者,斩!”
  一道阴风自众人脖颈上刮过,冷飕飕的,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缔素目瞪口呆:“犯两次就要斩,这也太狠了!”
  子青垂目,轻轻深吸口气。
  赵钟汶按了下缔素肩膀,沉声道:“回去赶紧再背背熟,蒙校尉可不是说着玩的。”
  “我知道。”缔素欲哭无泪。
  蒙唐这记重拳,在营中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验。无论吃饭、走路,常能见到口中念念有词者;便是睡觉,夜半梦话,多数也改为金鼓旗帜条令。
  这日操练,令旗挥舞,马蹄翻飞。
  霍去病命人故技重施,喊话之人军阶变换不等,赵破奴也被迫充了回数,连蒙唐都被逼着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几喉咙。幸而早间那些话犹在耳边,众士卒耳只听金鼓,目仅看旗帜,心无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