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跟一些劳动人民家的孩子接触一下。宝宝的小伙伴还挺不少的,各种身份的都有,不止有匠户,玄衣家的孩子他也认识好大一帮子,还有些追随过来北上的,又有一些原本北方南下、现在天下太平了想回故土的。
这里面,数小豆子最懂事儿,又聪明伶俐,五、六岁的年纪,已经给父亲打过下手了。
颜神佑姐弟俩倒是乐见宝宝回来说一些“他们好辛苦”之类的感慨,便不禁他与这些同龄人玩耍。
不过,眼下情况有点严重!六郎的观点里,玩可以,但是不可以沉迷,你不是个该做工匠的人!你的责任不是这个,你的将来也不在这上面!你要肩负的是,而不是躺在父母的功劳簿上睡大觉,坐吃山空。谁告诉你官二代就不用努力的了?越往上竞争越激烈!败家子多得是,登高而跌重!看看前朝,就是因为不努力,结果把那么大一个国家都败光了,百姓流离失所,难道不是上位者的罪过吗?
你爹妈你外公外婆、你舅舅我,我们这些长辈这么努力,就是为了你不用做这些事儿!想跟小豆子一样玩耍,你就得吃粗粮、穿粗布衣、睡硬板床,书也读不起、学也上不成。你敢自甘堕落,我先抽死你!
颜神佑黑线,望着空空的怀抱,半晌没有回过神儿来,头一回发现,她弟是个脑补帝!她儿子就是顽皮一点,倒被六郎脑补成了不学无术的纨绔了。
那一边,宝宝被他舅从亲娘温暖的怀抱里夺了出来,可怜巴巴地看向已经呆滞的亲妈。六郎不干了,将他的脑袋转了过来,还呵斥道:“站正了,不要皮皮塌塌的,不像个大家公子的样子!阿舅要好好说说你……”
颜神佑:“……”
就听六郎一个劲儿地叨叨叨叨,什么“学如逆水行舟”啦,什么“凡事适可而止”啦,什么“尊卑有别”啦,等等等等。更举例许多旧族不务实,不干实事儿净知道捣鼓些没用的东西,最后落得凄惨收场。
颜神佑看宝宝的样子实在可怜,且自己也有放纵之嫌,小声道:“他还小……”
六郎正色道:“就是小,才越不能走偏了道儿。”丝毫不见方才那个一头呆毛的蠢萌样子。
要让颜神佑说“我就让我儿子去培养对于木工的兴趣爱好”,这话她还真说不出来。六郎说的对,没那么不着调儿的父母,在孩子还没成型的时候不引导他去学习原子弹制造技术,反而纵容他去学习煮茶叶蛋。
“他要长大了真就有此一好,倒还罢了,怎么能小的时候就不闻不问了呢?放纵溺爱绝不可取!”
颜神佑:“……”
六郎还是给姐姐面子的,没有在外甥面前指责颜神佑教育方式的不对。他的心里,对姐姐一直有一种愧疚与感激之情,总觉得因为自己生得太晚(啥?)所以让姐姐过得很辛苦,连出征打仗这种事情都得他姐上阵,所以疏忽了对宝宝的教育。六郎自认责无旁贷,一定不能让外甥长歪了!
再者,在六郎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正有一种说教癖,宝宝大小长短正合适,六郎的看他自然紧。
最后还是颜静娴的到来拯救了母子俩,六郎给她面子,没在旁人面前再唠叨她。
颜神佑逃出生天。
只是在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六郎总要抽出时间来跟他姐抢一抢外甥的教育权。生怕外甥被溺爱坏了,女人带孩子,难免会有心软溺爱的时候,姐夫又不在眼前,比较忙。六郎毅担负起了这个责任。也没有禁止六郎去“体验生活”,却严格限制了时间,同时加以洗脑引导。
宝宝和阿茵也认识了几个小朋友,后来宝宝学了些奇怪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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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静娴进来一看这三个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六郎倒是像个正常人了,可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这一路走来,颜静娴默默旁观了六郎变逗比的整个过程,猛一看他一脸严肃,就觉得有问题。再看小的那一个,一脸的委屈样儿,用嫩嫩的声音,可怜巴巴地叫一声:“姨~”小腔调好像要哭粗来了。
再看大的那一个,一脸的“这个逗比的世界,我不要活了!”颜静娴十分识趣地压住了好奇心。她来是有正事的,这一路上,她都默默地跟随学习。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知道自己的不足,颜静娴正是一个聪明人。
她总有一些奇怪的感觉,觉得颜神佑懂得特别多,不是细节,而是大局。无论想法有多么的离奇,看起来多么的离经叛道又不可思议,但是只要去做,总是会照着预测去走。以往接触得还不算很多,现在有一个一路相随的机会,自然要就近观察取经。
颜神佑也本着人尽其用的原则,给她布置了不少任务。今天颜静娴就是来交任务的,这项任务也让她对堂姐更加佩服了——光看图纸,只觉得长安城很大,等接了计算排水管道的任务之后,才知道长安城究竟有多么大。
颜神佑的认知里,长安城应该是宏大的,并且人员应该是慢慢地越聚越多的,不能因为一开始居民不多,就将城市建得小了。这样等到城市规模扩大之后再打补丁,就会产生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路太窄,比如说下水道太细以致水漫金山。所以基础设施的建设顶好是从一开始就留足了余量。
颜静娴与几个助手一起,借调了北方保存得比较好的资历,翻查了历年的水文资料。因为战乱的原因,即使有叶琛在北方帮忙,资料还是有些不大齐全。一路就这么算啊算的,才算出来大致的排水量。颜神佑让她在已知排水量的基础上再放宽两成,然后计算下水道管道的直径。
算完这些,他们已经已经快要能跟叶琛碰头了。
她还算好的,古尚书更惨,他不但要算土石方和工期,连所需的人力等等都得计算出来。颜静娴敢打赌,现在薅了古尚书的帽子,底下说不定就只剩一颗光头了——头发全都得愁掉!
颜静娴先摸摸宝宝的脑袋,再与颜神佑和六郎打过招呼:“算出来了。我复核了几回,都是这个数儿。不过具体究竟如何,还要与古尚书再核算一回。”
颜神佑拿过来一翻,看了个大概的数字,转手将草稿递给了六郎:“看看吧,建城要忙的事儿可不少呢。”
六郎问道:“当初在昂州建城的时候也是这么建的?”
颜神佑道:“是呢,那会儿我懂得还少,古尚书也没这么老到,李丞相他们都跟着拿了主意来的。”
六郎合上本子,对颜静娴笑道:“阿姐辛苦了。”
颜静娴道:“我这才到哪里呢?以后啊,六郎才会辛苦呢。”
颜神佑道:“是呢,北地情形也不知道如何了。”
颜静娴道:“等到了叶相公那里,不就知道了?”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儿会发生似的。”
六郎将宝宝抱了过来,摸摸他的胖脸,宝宝哼唧了一声,小东西还没有顺过气儿来呢。六郎笑着轻拍他的背,哄着。宝宝是个好脾气的小孩子,被舅舅抱一抱,拍一拍,脸上又有了笑模样。原本要哭不哭的小脸儿,重新挂上了好奇的神色,半懂不懂地听着长辈们说什么“有些担心胡兵”、“姐夫不是在北方镇定么?”之类奇怪的话题。
更奇怪的话题是“东西合流之后,不知道要出什么夭蛾子。”
“胡兵”和“姐夫”宝宝是懂的,“夭蛾子”这种生物就很奇葩了,是蛾子的一个分类么?宝宝心里默默地记下了,准备晚上问一问他妈。
正事儿说得差不多了,六郎便问颜神佑:“阿姐,五娘何时能与雍州见一面?”这里的雍州,指的就是霍白了。
颜静娴也有些想霍白,平日还不觉得,听人一提及,就想起他的好儿来了。何况儿子长了这么大,还没正正经经叫过一声爹,也有点让人担心来的。
颜神佑讶道:“你北上来了,他难道不要过来见你的么?到时候他们两口子是同往雍州呢,还是怎么着,再商量着办。如今北方,情势又是一变,我们没预料到两处旧族会合流,先前的计划,要调整一下的。”
六郎道:“也好,男孩子还是要在父亲教导下长大的。”
颜神佑心说,我看你跟阿爹混太久了,已经被教导得逗比了!口上却问颜静娴:“大郎还照顾得过来么?”颜静娴的长子今番也跟着北上了,早晚都是要北上的,不如早一点带过来。霍白的父母固然不舍,颜静娴却又以“离郎君近些,说不定能有机会让他们父子见面”的理由说服了他们。
颜静娴道:“有乳母保姆跟着,用着我亲自看他的时候也不多。又没到开蒙的时候,正省心呢。他天天与我住一处,不用担心的。”
颜神佑听她这般说,感慨道:“想说话管用,就得做出实绩,想做出实绩来,就要吃苦。哪有白吃的午餐?”
颜静娴很是赞同:“很是。自己要的,得有本事拿得起,不好靠别人施舍。”说完又有些后悔,六郎还在旁边呢,她一时忘形了。
岂料六郎也是在实习期,听了这两个姐姐的话,颇有知己之感。想要威望,就得靠脚踏实地做出政绩来,否则,就是将旁人都拉下了水,自己也还没上岸。有什么意思?跟一堆矬子比谁更不矬?有追求么?
这么想来,他姐让他出来历练,还真是对他很不错的叻。这么一想,六郎心里暖乎乎的,哎呀,心头暖暖的,小肚子也暖暖的。
宝宝挪一挪小屁股,阿舅抱得好紧,好热哦!
过一时,古尚书等随行之人又来汇报情况。他是督造新都的副手,若非迁都还涉及到军政等事,他一个人主持这个工程水平也是够了的。现在却勤勤恳恳地打着下手,兴奋得头皮泛红光——营新都,千秋万载都记着他一个名字,想想就热血沸腾!
古尚书要计算的数据可比颜静娴多多了,颜神佑提供了一张蓝图,古尚书要将它变成实物。除了土石方一类,还有一些数量要调。现在调完了,还要实地考察,考察完了,才能最终定稿。
古尚书现在要说的就是数量的事儿:“公主,草图上外墙的宽度算进去了,内城、宫城的宽度都不曾计入,又有坊市围墙的宽度,一堵墙没多少宽,可百二十坊,数百道墙,这数目就有出入了。说不得,还要再算。”
颜神佑道:“尚书是行家,就托付给您了。”
六郎也说:“尚书只管算来。”
古尚书搓搓手,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啊?总得实地看上一看罢?建城先得平地,地不平,也是不好的弄的。您一眼望去一马平川的地方,等走近了就知道了,那也是坑坑洼洼的。还有,比如说旧京,建之前看起来也是平的,可真量了下去,它是南高北低的,现铲的南边儿补北边儿……”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