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赵家那里,我使人去说。”
丰小娘子舒了一口气道:“固所愿也。”她还是有些不大愿意面对姑妈一家的。
颜神佑道:“放心吧,会跟他们说清楚的,我与你一见如故,想留你多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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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姑妈当天就听阿琴亲自过来说:“公主与小娘子相谈甚欢,舍不得放她走了。听小娘子说沿途风物,听得欲罢不能,想邀小娘子小住几日呢。”
丰姑妈和赵郎中还能说什么呢?老实答应了。晚上关起门来却不免小心翼翼地讨论了起来。赵郎中依旧认为此事有些荒谬,觉得颜神佑是个不大安份的女人,跟她混久了,丰小娘子也要学坏。让妻子:“早早打探得消息,将她接了回来,休要在外面学得坏了。”赵郎中可不想让她“误入歧途”。
岂料丰姑妈却另有猜测:“你说,会不会?”
赵郎中奇道:“什么?”
丰姑妈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理:“鲁王、吴王诸子渐次长成了,莫不是——”
“啥?”赵郎中原本是斜倚凭几轻捏玉盏、前襟扯了个大开,一派潇洒的模样。听丰姑妈这么一说,忽地坐了起来,玉盏里的酒水洒了一地。这些事情上头,他又不糊涂了。
丰姑妈道:“说不定,丫头真有贵人的命。”
赵郎中酸酸地道:“只怕八字不大好。”
丰姑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休要说丧气话。”
赵郎中道:“这一回赏花的名门淑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怎知就单单相中了她?”
丰姑妈也觉得丈夫说得有一点道理,断然道:“我去使人打听打听,是不是还有旁的小娘子也被留下来了。”如果留得多,那就有可能,如果只留了丰小娘子一个,那就事有蹊跷了。
赵家的奴婢还有那么几个,趁着还没有宵禁,四下一询问,得知人家的小娘子都被放出来了,只有丰小娘子被留下了。丰姑妈开始担心起侄女来,赵郎中也觉得有些不妥。颜神佑的堂兄弟有好几个,如果多留几个小娘子,说不定是暗暗备选的。单留一下,就猜不着是做什么的了。
丰姑妈便催促着赵郎中:“你去卫尉那里打听一下!”
赵郎中偏又不肯动:“妇人们做的事情,要我去大臣那里打听,有这道理没有?”
丰姑妈道:“胡说!公主难道不上朝的么?”
两人磨了很久,天都黑了,宵禁也开始了。赵家和楚家不在一个街区,想打听也打听不到了。丰姑妈恨得要命,又不能拿丈夫怎么样,夫妻两个怄了一回气,背对背睡了。
第二天一早,赵郎中去衙门了。前朝的时候,士人为官,不理事的一大把。朝廷为着他们的背景和名气,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搁了本朝,新朝新气象,无故旷工的要记过,消失超过三天不报备的直接给你削成白板。跑去玩耍,啥事不干超过半个月的,以后您老就甭再当官儿了,推荐的人也要跟着倒霉。
是以赵郎中也不敢尸位素飨,好歹去户部应个卯。他倒是能写会算,干个活计也是干得不上不下。户部尚书是方章,看他这个样子,想开,又没啥特别的理由,且有楚家的面子,想留,着实膈应——把个方章憋得要死。
丰姑妈却收拾一下,命人套车,往楚家去见楚源的夫人打听消息。大周朝不提倡用牛车,有姜氏的榜样,马车是越来越多的,丰姑妈到了昂州,也置办不得什么牛车,一路乘个双马拉的车,颠颠地颠到了楚源家。
楚源夫人也不知道颜神佑的打算,更不晓得昨天赏花时的事儿,听丰姑妈打听这事儿,也是一怔:“没听说啊。”她倒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楚氏相中了要嫁吴王次子的。而鲁王家的第三子,隐约听说是相中了姜家的女儿。再往下,那就是太子了啊!太子早就被唐仪十几年前就订下来了!
以唐仪和颜肃之的交情,怎么着也不可能在太子妃过门儿之前给东宫纳妾吧?只要太子不性急,婚后过个两三年再充实人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丰姑妈看楚源夫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之前猜得有些不靠谱了。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丰姑妈着急了起来:“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先前也没听说有贵人惦记着她呀,我们新来,与宫中贵人并不相熟的。”
楚源夫人道:“休要着急,明日再不回来,我便去求见太后,探问一二。兴许只是公主突发奇想了。”
丰姑妈再三致谢,带着担心回去等消息了。楚源夫人皱眉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预备等楚源回家,就问一问他今天早朝的时候颜神佑有什么异样。
没想到的时候,楚源夫人的消息比丰姑妈还晚了一拍。丰姑妈回到自己家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报喜的来了——齐国公主早朝奏请让丰小娘子承了嗣、予了爵。廷议予了她一个两百户的亭侯。大周朝的爵位也分两种,本朝有功的,有实封,无功的就是折成俸禄。丰小娘子这种,现在还是没功劳,只是因为本朝优待前朝名流后人,户数既少,也不与实封,只是折成禄米。
丰姑妈:……
得,以前要让儿子娶这侄女儿,赵郎中还要拿乔,现在得看侄女儿乐不乐意了。丰姑妈想,侄女应该不会反对。
岂料来报喜的却又添上了一句:“公主延了小娘子入幕府了。”
丰姑妈大吃一惊:“这如何使得?”
来人道:“如何使不得?”
丰姑妈张口欲辩,忽然觉得来者目光有些不善,又住了嘴,背上密密地沁满了冷汗,脑袋有点发懵,不知道这侄女儿是怎么被那个煞神给看上了。
唉,其实是丰姑妈的侄女儿自己个儿找上煞神来的。煞神将丰小娘子留下来一套考,复请霍亥等博学之士来复核。发现她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这事儿当天晚上丰姑妈和赵郎中怄气的时候,人家宫里已经定了下来了。
李彦这老家伙,下手还贼快,以一种为孙女儿抢新秀当老公的速度,问明丰小娘子还没订亲,嗖一下,就给孙子李纪定下了丰小娘子。霍亥当时尔康手都伸出来了,只怕没有李彦嘴巴快,悔得把大腿都掐青了!
颜神佑的幕府里,就又多了这么一朵记性极佳的大奇葩。
赵郎中夫妇知道之后,丰姑妈只是哀声叹气,觉得女孩子这样抛头露脸的不好。赵郎中却是破口大骂,以为伤风败俗,要与她绝交了。丰姑妈听丈夫这么跳起来骂,忙说:“你这是要做甚?女人做官的,我也瞧不惯来,却又不止是她一个!你休要为阿姊家找麻烦!”
赵郎中嘴里还骂骂咧咧,却不跳了,一直嘀嘀咕咕,还说丰姑妈:“这样的女人,我家可不敢要的。”
丰姑妈快要被他气得噎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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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郎中不想要丰小娘子做儿媳妇,颜神佑还不肯放人呢。确定了丰小娘子的价值之后,宰相们是有一点有意压制女官的,予爵,也行,但是做官么……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提了。颜神佑要将丰小娘子纳入管辖,他们乐得顺水推舟。只要别再占个兵部职方司郎中之类的官职,就谢天谢地了。你们女孩子堆一块儿先玩儿去吧。
丰小娘子就顺利地做了尚书令的属官,连婚事都定了下来,真个时来运转。颜神佑还送了她一处单独的居所,认为她既然已经承了丰家的香火,就不好再寄人篱下了。且说:“旧年清查前朝名臣,原就该登录在册的,居然漏了你,是有司的疏忽了。”
这话传到赵郎中耳朵里,不免又是一阵阵的郁结于心,连丰姑妈脸上都不大好看。丰家的事儿定不下来,确有他们的原因在内。若不是他们舍不得这好处,丰家的事儿,早该定下来了。
丰小娘子了一桩心事,便想去拜别姑母了。跟颜神佑请了个假,又请预支一点薪水,好准备些礼物。颜神佑笑道:“你如今才做官,春天的俸禄没领着,支了秋天的,你拿什么嚼用?”便出钱,给她备了各色礼物,让她去往赵家。顺便通知一下丰姑妈,你侄女要订亲了。
丰姑妈:……
丰姑妈心里很失望的,她觉得儿子跟丈夫一样不懂持家,是该要一个如侄女这样比较能力的女孩子来帮衬的。岂料阴差阳错的,侄女儿成了宰相家孙媳妇,她又没提前说,只好强装了个笑脸儿,命人将礼物搬取往库房,想问侄女这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知赵郎中这会儿又拖起了后腿来,从屋里跑出来,披着件外袍、扶着支拐杖,鞋子也不曾穿,指着家奴道:“将这些东西都送回去!我家不收雌儿的东西!女子为官,伤风败俗!”
丰小娘子知道,这姑父生气的原因,可非止她做了官儿这一条。她原本做下这等事,纵然是下定了主意,对于亲人还是有些不舍的。今日一见赵郎中的作派,她忽然笑了,对丰姑妈道:“既然姑父不喜,我这便走了罢。只是方才的话,还是休要再说了,免得给府上贵亲惹下什么麻烦来。”
丰姑妈见侄女脸上分明写着“如释重负”四个字,再听耳边丈夫跳脚,说着正义凛然的词,顿时觉得疲惫不堪。笑脸儿再也硬装不起来了,对丰小娘子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来处置。一个人在外头,万事小心,毕竟是独个儿一个小娘子。依着我,你顶好求公主,寄住在她那里。等你出了门子,就好啦。”
丰小娘子见姑妈的关心不似作伪,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位姑妈了,说一句:“姑母自己珍重。”告辞而去。她原就有借居公主府的意思,颜神佑索性将她留在宫中作伴。从此隔几天就把礼物再送一回,赵郎中每要将送礼的人打出去。
楚源夫人当天就奔到了赵家,将她兄弟狠骂了一回。赵郎中也就是口上有点子本事,气头上放了蠢话,被楚源夫人连说连吓之后,他也泄了气。只是依旧抹不开脸,骂是不骂了,只不肯与丰小娘子那里来的人接触。至于丰姑妈关心侄女的事情,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丰小娘子对颜神佑十分抱歉,自以为颜神佑惹了麻烦。颜神佑笑道:“纵没有你这么一件事情,难道就没有对我不满的人了么?赵郎中是快人快语,赤子之心呐!他说出来,我也好知道,这世上总有对我不满的人。你是不知,有一个人说出来了,他背后就至少有十个同样心思却不说的人。”
丰小娘子不免担心。颜神佑道:“怕什么?不招人妒是庸材!好生歇息,过两日咱们往亲戚家里吃酒去。”
却是连旨意都写好了,为颜希信聘姜师的女儿姜宜为妻,为颜希义聘楚源的女儿楚芬为妻。楚源之妻赵氏因趁势求见楚氏,也是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