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  第317页

己和子孙因一时怄气而受到实质的伤害。
  果然,颜神佑话未说完,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听那声,还不止一个人,间或还有几声女子的啜泣。
  守门玄衣喝问道:“使君与诸贤议事,闲人毋扰。”
  女子的哭声大了起来,那带着泪音的,听起来就熟悉,乃是楚氏身边的心腹侍婢阿珠。阿珠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她的母亲原是楚氏的陪嫁,五年前死了,她顶了她母亲的班,颇得楚氏信任。
  只听阿珠哭道:“二郎,娘子命我送……素服……来了!”她是楚氏侍婢,口中娘子,便是楚氏了。
  里面颜肃之、颜渊之一齐放声大哭,颜渊之哭得惨,颜肃之干嚎了一阵儿,也挤出两行泪来。颜神佑举袖掩面,作出嘤嘤之声,心急得不行,她对颜启没啥好感,哭不出来!最后把自己急哭了。
  门打开了,阿珠身后带了几个侍女,各捧一叠素服。两件粗麻的是给颜孝之兄弟的,细布的是给颜神佑的。又有一些白布,往柱上系一系。阿珠道:“后面得到消息,已经穿素了。小大郎他们那里,也娘子也给准备了衣裳。”
  阿琴接了素服,给颜神佑罩在外面。颜神佑趁势擦了擦眼睛,接口道:“这便派人送去,有阿昭的么?”为憋眼泪,脸都憋红了。看来以后还是得锻炼一下眼技。
  阿珠哽咽道:“都有。”
  郁衡等她们说完话,默默伸手去取了一条白布系在腰间。郁家与颜家乃通家之好,他于颜启为晚辈,这么做并无不可。接着,卢慎也伸手取了一条,白兴与古工曹惊愕之后,也伸手去取。李彦的眼角便是一跳,他并没有伸手去拿。霍亥,也没有。丁号更建议:“当以素练颁与军民人等。”
  颜神佑看在眼里,心道阿婆果然高明。
  这只是颜肃之一家之事,颜肃之如果死了,大家都是他的属下,受他知遇之恩,举荐之德,给他戴孝是应该的。颜肃之他爹坟给刨了,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出谋划策,这也正常。但是,颜家穿孝,下属跟着凑热闹,这就不太对了。如果说是为了帮忙丧事,挂个白布条也就算了,现在这还是不丧事呢。顶多别穿得花花绿绿的,故意唱对台戏就行了。
  毕竟,颜肃之还没有自立,大家只有上下级的区别,没有君臣名份。至于军民人等,那就更不需要了,好吗?
  ——按照常理,这是不应该的。
  可丁号提议之后,卢慎居然很赞同。颜神佑躲在袖子后面观察,以她的眼力,还没有发现故意装成忠诚的样子。几条白布,就试出人心向背来了。
  人心可用。
  至于李彦与霍亥,人家本来就不是来投靠认主的,这个态度,倒也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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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事之后,各自行动。
  颜肃之亲自过问了霍亥的宅子,颜神佑顺口便指了李彦家住的那个街区,让他俩做邻居去。丁号听到“同昌坊”三个字,便笑开了, 对霍亥着:“这下可好了,大家都做起邻居来了。”
  霍亥这些日子在昂州城里转悠,渐次摸清楚了这昂州城的布局。心内固是赞叹这设计得合理,也留意到了不同住宅区的含义。听说是“同昌坊”,倒也觉得满意。君子里听起来好听,实际上并不是州府的自己人。反倒是建安坊与同昌坊,一个住着颜家的各种亲戚朋友,一个住着州府的核心幕僚,才是应该打破了头去抢房子的地方。
  当下应允:“大善。”
  郁衡脚已经抬起来了,看到霍白又落了回来,说:“这位霍世兄,不知要如何安置?”
  霍亥慨然道:“既将他交与使君了,自然全听使君吩咐。”
  颜肃之乃问霍白:“尔有何愿?”
  霍白一直沉默不言,听到问他,才抬起眼来,与颜肃之平视,缓缓地、坚定地道:“愿为马前卒。”
  丁号大喘气,颇觉不可思议,好歹是读书人,好歹是霍名士的侄孙,你这是要做甚?
  颜肃之却痛快地答应了,对霍白道:“有志气,君便入幕府罢。”
  颜神佑状似无意地赞道:“唯立功德可以不朽,霍郎君是练达之人。不知阿爹要以何位待此贤?” 霍白说是做马前卒,颜肃之也也不能真的让霍白去做呀。
  颜肃之将霍白上下一打量,对霍白道:“怕考么?”
  霍白沉默地摇头。
  颜肃之点点头:“走吧,先去校场。”
  原本议完了事,该干嘛干嘛去的,现在又被拉到校场去考试。霍亥有些不开心,郁衡代为解释道:“战场之上,刀箭无眼,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上阵,是害人性命。”
  霍亥也是讲理的人,原就不想侄孙冒这个险,更有一种读书人对于武夫的轻视。此时听郁衡这么解释,倒也可以接受,索性闭口旁观。
  霍白的武力值倒是能看。颜肃之拿着“昂州新兵考核标准”做一个初步筛选,霍白很轻松就达标了。这个考核标准也是颜神佑搞出来的,谁有没有军事天份,光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体能却是实实在在放在那里的,定个标准,就可以了。这个办法古代练兵的大家都会搞一搞,以此来筛选体能过硬的士卒。只不过颜神佑又在负重长跑、刺杀等项目后面,加上了诸如爬树游泳翻墙头一类。
  这让霍亥看着十分不开心,霍白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当兵考爬树哦!夭寿哦!
  可话已经放下了,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只好爬一爬树。霍亥这时才知道,他这个看起来沉默冷静的侄孙,他居然是会爬树的!
  考完体能还不算,颜肃之又考他兵法。这些霍白倒是很拿手,问一句答一句,有时候还能举一反三。
  颜肃之对此表示出了满意。光看考试成绩,霍白称得上一个好学生。至于是不是学霸,那还得在实际战争中来做检验。颜肃之笑道:“可以啦!”对郁衡道,“怎么样?你都未必能有他这般好。”
  郁衡摸摸鼻子:“又埋汰我了。你除了爬树,别的也没他强。”
  颜肃之当下以校尉之职许霍白,至少经过刚才的考核,霍白听个命令、完成力所能及的任务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有没有将才,马上就要打仗了,可以在战争中检验。
  以上搞定,这才收拾新家的收拾新家,搞宣传的搞宣传,作战争动员的作战争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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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神佑搞舆论宣传是熟手,不过几天的时候,通过舆部以及居委会大妈们,就把“河间王流言坑害,皇帝是非不分,水家公报私分,挖了老令公的坟”这样的话传遍了大街小巷,四里八乡。与此同时,还传了“使君忠孝难择”“往荆州寻罪魁祸首,以表忠心”这样的话。
  挖坟掘墓是令人痛恨的,这是常识。昂州受颜家恩惠颇多,民人自然响应号召。又有流亡之百姓,经过对比,也觉得昂州是个好对方,十分不愿意颜家发生意外,也都响应。更有湓郡流亡过来的百姓,见颜肃之出兵平了湓郡,又派了实干的张瀚做郡守,纵使湓郡也还有些干旱,却有不少人故土难离,想要回去。
  湓郡之安定,给了一些荆州人士希望的曙光,谁不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呢?昂州虽好,毕竟是新垦之荒地,不如家乡耕种许久的沃土。倒有一大半儿荆州人士是想回荆州的。
  颜肃之便接到了霍小校尉的第一次建议:“募荆州流亡为兵,彼故土难离,心向往之,必肯用命。”
  颜肃之颇感好笑地问他:“过不数日,我大军便要开拔,让才放下锄头的人上战阵,可用?”
  霍白道:“我知府君考校极严,可先募向导,毕竟,自荆州入昂州之路,他们都是走过一遍的。其余人等,可入营操练,使君欲平荆州,只区区五万人马,恐不敷用。”
  颜肃之问道:“还有呢?”
  霍白道:“且纵是一山一河之隔,方言亦有所不同,百姓人家,未必通雅言,用当地土人,可免言语不通。”
  颜肃之再问:“还有吗?”
  霍白停顿一下,才昂然道:“多几个向导,彼此之言可相互印证。信谁不信谁,便看使君了。”
  颜肃之大笑:“妙极。”便命方章去贴告示,招募荆州愿为向导、通雅言的百姓。不多时,招来二、三十人。颜肃之亲自露面见了他们一见,不得不称赞霍白想得周到。荆州与昂州还有些不同,昂州这里颜肃之这几年来接触得多,已无言语不通之苦。
  荆州之地颇广,往往隔郡便是另一世界。便是这二、三十人里,方言便有六种之多。彼此能听得懂方言的人,说话时,彼此之间也会有些差别。
  此外更有一种好处,却是原本程妙源地位超然,如今随着向导们的到来,无形中变得谦逊了一些。虽然向导们多是目不识丁,不如程妙源带来的资源系统,但是不能否认,小民自有小民的长处。凡是整理出来的文字,都会有些滞后性。小民们却是亲自经历,即时反馈的。
  于是,颜肃之亲自带兵出征,将后方交给女儿坐镇。
  最后一次军事会议,颜神佑以自己的眼光,也完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了,便只给了颜肃之一个建议:“要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哪怕河间王知道颜肃之要办他的事儿,已经列阵等着了。只要颜肃之进兵的速度快,让河间王的士卒来不及反应,那就行了。狂风骤雨一套乱棍子,把他们打死算完。
  颜肃之笑道:“这还用说?”又说,“外事不决,可请教两位老先生。内事不决,但问你阿婆。”说着,还挤了一下眼睛。
  颜神佑会意,别说内事不决了,甭管有什么事不决,都可以请教楚氏的。
  本次,颜肃之携着郁衡、卢慎、丁号、霍白、山璞、白兴等人出征,兵马不算少,决策层就有点少。而留守的人里,除开颜神佑这个主事的,还有方章、古工曹,尤其是李彦、霍亥做参谋。
  大军出发前一日,颜希贤兄弟俩一路跌跌撞撞跑了回来,哭得脸都花了,向颜肃之请命,请求去看颜孝之兼修整颜启新的埋骨之地。
  哭到一半,就被楚氏派了阿珠来叫过去一顿训斥,让他们休息几日,滚回各自治下,好生安抚百姓,处理民伕征发、后继抚恤、粮草转运等工作。
  楚氏积威甚重,颜希贤兄弟俩不得不答应,送完颜肃之出征,他们就回去。
  出征当日,颜神佑携众相送。颜肃之摆了个祭台,遥祭了颜启,卢慎趁机高呼报仇的口号,将士气炒到了最高。
  颜肃之脸上还挂着眼泪,这回他有准备,哭得十分痛快。拍拍卢慎的肩膀,赞许地道:“走吧,咱们去荆州!”
  说来也巧,就在颜肃之开拔之后的第二天,南宫醒奉着姜戎一家,来到了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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