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吱声,也没做出任何不耐烦或是鄙夷的意思来。
说起平洲这场乱,林世全也是心有余悸,可当听人说到水熊那条船的时候,由不得深深的看了林谨容一眼。林谨容本就心怀鬼胎,少不得往陆缄身后躲,另外寻些事来打岔,只恐林世全也会如同陶凤棠一般的来问她这个事情。林世全知道她的事情太多,可不比陶凤棠那般好瞒,可林世全却从来不曾就此问题提过只字半句。
待得林世全修整了两日,陆缄看了个好日子,退了租赁来的宅子,与陆缮一起带了一家子老老小小再次启程前往信州。一路上自不必说出门在外的各种不便之处,腊月初,总算是阖家平安到了信州。
信州是真正的江南水乡,河湖交错,小桥流水,白墙青瓦静立如美人,细雪也好,微雨也罢,无论从哪里看过去都是一幅美丽的画,一首优美的诗。
站在自家精致整齐的院落面前,林谨容抱着迎上来的荔枝百感交集。陆家一众人等则是难掩惊诧复杂之情,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缄,率先就把陆缮抓去做事情,含着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这是林谨容辛辛苦苦挣下的产业,是她自己的妆奁,没人能白吃饭。陆缮迟早都要成家立业的,他就趁此机会教教陆缮该怎么当家管事。
林世全在一旁看了一歇,觉着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同林谨容告辞:“这些日子就是留儿一个人在家,我得去看看她有没有放火把宅子给烧了。顺便预备宴席给你们接风。”
林谨容送他到门前,低声道:“谢谢你,三哥。”
林世全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这个话就不要说了。谁谢谁还不一定呢。”
林谨容赶紧闭严了嘴。
“稍后使人来接你们。”林世全望着她一笑,潇洒离去。
林谨容有气无力地朝他挥挥手,回头对上陆缄含笑的眼神,忍不住地想,陶凤棠表示过疑问,林世全表示过疑问,只有陆缄没有问过,他是真的没有怀疑过,还是不想问?但这个问题,她永远都没有勇气问陆缄,也就注定不得而知。
自林世全家里回来,林谨容把早就发困的毅郎安置妥当,伸了个懒腰走到灯下与豆儿一道给陆缄缝春袍。陆缄漫步进来,低声怪道:“怎地这么急?同你说了好多遍,外头成衣铺子里买两件就是。”
“瞧二爷说的,二奶奶不是嫌外头衣衫做得不好么?”豆儿抿嘴一笑,起身避出去让他夫妻二人说话自在。
陆缄见豆儿去了,胆子就大了起来,上前挨着林谨容坐了,劈手将她手上拿着的针线活夺下来扔到一旁:“要做也白天闲了做,我又不等着穿,把眼睛弄坏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最多就和三叔父一样的眯着眼睛看人呗。”林谨容瞟了他一眼,道:“当初变着法子的问我要,嫌好嫌恶的,又不是没剪过袖子,现在却来和我说心疼,啧啧,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陆缄瞪她:“说过不提当初的。”
林谨容也就一笑:“好,不提,咱们不提。”陆缄便挨着她蹭了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吹气:“我记得,你小日子刚过?”
林谨容立时挑起眉毛来:“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得这样难听,半点情分都没有。”陆缄涎着脸去咬她的耳垂:“从上次到现在,我忍了好久啦。我记得这个时候怎么着都不会有事儿。”
“你还想怎么着?”林谨容按住他:“孩子还在里头睡着呢。”毅郎最近越发的鬼精灵了,实在是不好应付。
陆缄不假思索地道:“让豆儿把他抱出去”
“这会儿你嫌他烦了?”林谨容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告诉豆儿我们要做什么吧?”
陆缄顿时泄了气,可又实在不甘心,便提议道:“我们去散散步?你去帮我收拾收拾我的房间?对,我那被褥不知怎地,总是觉着某个地方不对劲,你去替我看看。”
林谨容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唤豆儿进来看着毅郎,自己跟了陆缄出去。陆缄的书房就在隔壁院子里,不过十几步路就到了,此时明月初生,万籁俱静,几枝盛放的腊梅在窗前默默吐露着芬芳,不知是谁家的少年郎在吹笛,悠悠婉转,听得林谨容一阵恍惚,正要发表感言,就觉着颈边一阵酥痒,却是陆缄开始动作了。
林谨容将手推开他的下巴,低声道:“听听这笛声。”
陆缄不满,将手捂住她的耳朵:“有什么好听的?等下个月除了服我吹给你听,比他吹得好太多。”
林谨容笑道:“我看你如今最爱就是自卖自夸了。”
“我看你如今最爱做的就是折腾人了。”陆缄懒得与她多说,直接将她抱起来扔到床上剥了个精光,肆意胡为起来。林谨容圈着他的脖子,只觉得整个人仿似在水波里荡漾,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起起伏伏,变不完的花样,说不出的美妙滋味。因见陆缄分外卖力,少不得也尽力迎合着与他相亲相爱一回。
少倾事毕,陆缄额头上还有汗,心满意足地望着林谨容一笑,林谨容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懒怠地翻了个身,轻轻打了个呵欠:“好冷,我不想挪窝了,你过去睡。”
陆缄默然躺了半晌方不情不愿地低声嘀咕着起身披衣。林谨容待他把衣服鞋袜都穿好了,方才坐起身来含笑道:“回来,还是我回去比较好。”
陆缄气急,拿眼瞪她:“你早就打算自己过去的吧?”
林谨容不承认:“哪里,我刚才真是动不了,只是突然想起来这样不太好……”
陆缄捏捏她的鼻子,叹了口气:“年龄越大越小了。”
时光匆匆,转眼孝期满了,陆缄正准备进京谋职,突然来了位很久不曾见面的客人。
第476章:春日(结局)
正逢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的时节,林谨容立在新家的阁楼上,看到一艘乌篷船顺流而下,穿过家门前的石拱桥,停在了门前的码头上,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带着一个十来岁的童子轻飘飘地下了船,站在她家门前,仰着头往上看。
正当午后,日光把他微微仰起的脸照得分分明明,风把他的青布袍子吹得飘起又落下。他其实还年轻,不过是二十六七的年纪,人也其实长得很清秀,可眉眼间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林谨容手里举着的那枝红梅掉到了地上,随即不顾一旁荔枝的嗔怪,提着裙子“蹬蹬蹬”冲下了阁楼,朝着陆缄的书房跑去:“二郎,二郎,快出去迎客!”
陆缄正低头写信,闻言匆忙放了笔抬头道:“谁来了?看你这模样,莫非是陶家或者是林家来人了?”
“不是。”林谨容跑得微微气喘,含了笑道:“我刚才想把阁楼布置出来,方便在那里晒太阳看看书分分茶做做针线活儿,正想将红梅插了瓶,就看到有船顺河而来,停在家门前,你猜不到船上下来个什么人。”
陆缄道:“猜不着,莫非是杨茉?不是说她这段日子不方便出门的么?”
林谨容抱定他的胳膊笑道:“猜着一半了,再猜!”
陆缄猛地想到一个人,心里又是喜欢又微微有些发酸,便只是摇头:“我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哪里猜得着?猜不着,猜不着,不猜了!”
林谨容见他不配合,只得道:“是吴襄啊!”
“是他啊!那我得赶紧去接他。”陆缄露了个笑,看向林谨容:“莫非你打算跟着我跑到大门口去迎接客人?快去准备茶水饭食!”
林谨容轻轻一拍手:“是了,他远道而来我还得让人去收拾屋子才是!”言罢一溜烟去了。
陆缄在原地立了片刻,大声道:“来人,备水与我梳洗!”匆匆忙忙换了件七成新的新衣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方快步迎了出去。
吴襄已然被人迎了进来,正独立在园子里观赏一株盛放的老梅,火红的梅花衬着他的青衣,凭空让人生出茕茕而立的孤寂感。陆缄所有的小心思顿时荡然无存,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茂宏?”
吴襄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敏行。”
二人对视片刻同时上前一步,伸出拳头撞在一起,连口里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样的:“见到你真好!”不胜唏嘘。
林谨容快快乐乐地把饭食备好,才猛然想起来,吴襄的祖母去世了他还在孝中,不能用荤,便又撤了,让人重新做了一桌精致的素饭菜。待得领着人送过去,陆缄已然带着吴襄见过了家里的长辈领了毅郎出来跪拜。
毅郎行礼毕,好奇地交握着两只白胖的小手,仰着头看着吴襄:“伯父从哪里来?我怎么没见过您?您家是哪里的啊?他们说您坐船来的,我也坐过船,很大的船。”
陆缄忍不住沉了脸:“没规矩!”
吴襄并不以为意,揉揉毅郎的发顶笑道:“你这个儿子的性子谁也不像,他和谁都这样自来熟的?”
“也不是兴许是看你面善,所以话特别多。”林谨容从外面进来含了笑与吴襄见礼:“吴二哥,见到你真高兴。”想问吴襄他的长兄如何了,却不敢问,只得道:“家里都好?”
吴襄含了笑默默打量了她一番轻声道:“都好。现下都在华亭县住着呢,我家那边有铺子我大哥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大碍就是祖母她老人家……不得归乡。”
林谨容叹了口气,道:“节哀。”
吴襄洒脱地一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她老人家兴许很疼,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受那个罪。”
林谨容给他说得鼻子发酸,赶紧掩饰过去:“想必是饿了,先吃饭,酒也是素酒,不碍事的,你们慢慢聊。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我去给你收拾屋子。”又吩咐毅郎:“给你吴家伯父行礼告辞。”
毅郎不想走,正要找借口,林谨容就轻轻咳嗽了一声,偷眼瞧去,只见林谨容的脸色难看得很,立即见风使舵,像模像样地给吴襄行了个礼,笑道:“伯父,你在我家多玩几天啊。”
吴襄啼笑皆非,蹲下去看着他道:“好。不过我喜欢吃糖,你可舍得?”
毅郎扭着手指犹豫片刻,嘻嘻笑道:“你问我爹爹!我管不了。”
几个大人不由哈哈大笑,倒冲散了几分伤感之意。
待得林谨容母子走了出去,陆缄招呼吴襄入席,二人就别后之事说了许久,席间的菜都换了冷了几回,一直到月上中天还在喝。
素酒虽淡,喝多了仍然醉人。林谨容心中牵挂,少不得做了醒酒汤亲自送过去,行到廊下,却听见吴襄道:“二郎,你还记得当年毅郎刚出生时你给我写的那封信么?”
陆缄默了默,好半天才道:“记得。”
只听吴襄突地笑了一声,道:“二郎,不是我笑话你,你有时候委实有些小心眼的。你那个信啊,写得,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