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379页

忆起陆缄从京城赴考回来后的那个雨天,他和她的手互相交握着紧紧贴在一起时的情形,那时候她还有许多不确定许多想法,甚至于有些隐隐的后悔……可是现在,她独自躺在这张床上,却怀念起当时的情形和感觉来。
  “睡够了才有力气,还有毅郎需要你,你不能就这样认输。”林谨容轻声告诉自己,闭上眼沉沉睡去。再酲来已是午后,她认认真真地洗了个热水澡,收拾得精精神神清爽爽地吩咐仆妇:“去把韩管事请到太太那里去,我要见他!”又叫双全去请林大老爷等林家男人过去。
  林玉珍的年纪大了,睡眠轻浅,早就醒了,正歪靠在榻上想心事,听说林谨容来了,忙道:“睡得可好?”
  林谨容点头,循例和她问过安,方道:“我适才使人去叫韩根进来。也让人去请了大伯父,大堂兄他们一道过这里来。”
  林玉珍皱起眉头:“叫他们来做什么?”叫韩根过来还有说法,叫林家男人来做甚?
  林谨容轻声道:“外头的事情不能全交给二叔父和三叔,我们要能够知道外头的动静,有什么事我们不说要第一个知道,也不能最后一个才知道!韩根早前一直在这边修整祠堂宗学老宅,打理庄子里的事情,和庄户族人都很熟,与老宅里的管事们也处得极不错,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他去做。”她顿了顿,轻声道:“旁人只靠得一时,靠不得一世,总得为毅郎多打算几分。”
  若是不幸陆建新和陆缄二人真的回不来……她们就再不能靠着这两个男人了,必须要靠自己,必须要强硬起来保住自己娘三个的性命,并替毅郎守住这份家业。林玉珍的鼻子一酸,点头认可了林谨容的话,只是担心:“韩根靠得住么?”
  按理这人是陆老太爷精挑细选出来给陆缄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一样总往她跟前凑,可吩咐做的事情却都做得很妥当。但往坏里想,人心隔肚皮,谁能说清楚?林谨容却不敢把这话说给林玉珍听,只能用斩钉截铁地语气道:“信得过!他是老太爷早前挑选出来给二郎做外管事的人!若是他都不能信,我们就找不到其他人可以信了。”
  “这样就好!”林玉珍吸吸鼻子,打起精神:“你又要叫你大伯父、大堂兄他们过来做什么?”
  林谨容道:“他们是客人,按理不该劳动他们,可今日的情形姑母也看到了,祖父自来清高,若是有些闲话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只怕是受不住,外头下刀子都要走的。且这非常时期,陆家的男丁又少,林家人出来帮这个忙是正理,同时也就是帮自己!必须让他们轮班跟着守宅子,否则只怕族人也会有看法。”
  林玉珍思忖片刻,道:“你说得不错,是该这样。不能让人瞧不起他们,不能给别人乱嚼舌头的机会。”
  林谨容挨近了她,轻声道:“姑母,我们是相依为命的一家人,只能彼此依靠。若是有什么事儿您同我想法不一样的,您多听我说说再决定如何?”
  林玉珍红了眼,好半天才慢慢伸手将她拥住了,轻声道:“为了我们的小毅郎……”
  方嬷嬷使劲擦着眼泪,同芳龄、豆儿互相使眼色,神情虽然哀伤,却足有欣慰。如果这个时候姑侄二人还要和从前一样的闹,就真没希望了。
  须臾,林大老爷并林亦之几个过来,倒是没多说什么,进门就问:“有什么事要我们去做的,只管吩咐。
  林谨容请他们坐了,道:“自是不会和列位伯父、哥哥们客气的。”清清淡淡地把城里的恐怖情形说了一遍,又说起那夺了陆建新马匹的几个官兵:“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这样的不管不顾。听说其他庄子里也有流民结队伤人夺财的,我只恐接下来会更乱。”
  林大老爷的神色越发严肃:“那少不得要严加看护好家宅。不然就是白辛苦一场了。”
  说话间,韩根到了帘下。
  林玉珍先同他道了辛苦,按着和林谨容早前商量好的问他:“早前二老爷请了族老们商量大事,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韩根道:“是商量怎么防御的事情。”言罢把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来:“……派了人去那口大钟旁守着,又安排了人日夜巡逻眺望,让各家把自家的米粮柴火吃食等物收集好,一旦有动静便躲进老宅里来。”
  林谨容听完,觉着也没什么大问题,但就只恐守夜的人不够警觉,便同林大老爷商量好让林家子弟加入轮班巡夜的行列里去,又让韩根借了林玉珍的名义去同族老说这事儿,表示林家人愿意主动出一份力。
  
  第465章:因由
  
  傍晚时分,又飘起了小雨。
  林谨容疾步穿过老宅一道又一道的门廊,走进陆老太太和林老太太居住的正院。正院相比其他院子要稍微宽敞一点,庭院里还种了几株梅花,只还不到花时,看不到那份热阄。
  才一掀开帘子,一股热气伴随着孩子们的笑闹声就传了出来。林谨容抬眼看去,但见林老太太和陆老太太一左一右坐在榻上,两旁依次坐着宋氏、陶氏、周氏、罗氏等人,一旁陆、林两家的孩子们正凑在一处玩得热闹。哪里还能瞧见昨日的仓惶!
  毅郎正和力郎蹲在角落里不知玩什么,看见母亲,立时站起来朝林谨容跑过去,牢牢抱住了她的腿,仰头望着她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娘,你去哪里了?”
  “娘在做事啊。”林谨容牵了他的手走到众人面前,一一行礼请安后,方同陆老太太禀告:“老太太,适才二郎使了人来回信,道是他们已然平安到了我们早期打尖歇息的那个庄子,庄主很好,不但收留了他们,还给公爹请了大夫,只公爹伤势有些重,暂时还不能移动,先停留两日,等公爹伤势平缓些,再由长寿他们护送着回来。说与老太太知晓,好教老太太放心。”
  陆老太太忙道:“伤势有些重?”虽则早就知道陆建新伤势不会轻,但亲人往往是抱着美好的愿望,希望奇迹能发生,一睁眼就什么事都没了。
  陆缄写来的信里虽没有明说,但林谨容能看出陆建新是不太好的,高热不断,口不能言,基本都在昏睡之中,还不能判断是否就脱离了危险。可当着老太太的面不能细说,便语焉不详地道:“是,大夫说公爹年纪大了,又肥胖,毫无防备,所以摔得有些重。不过大夫是极好的人也醒了。兴许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陆老太太抚着心口出了一口气:“老天保佑。”林家女眷们纷纷恭喜并宽慰,陆老太太高兴过后却很清醒,又问林谨容:“怎不见你婆婆?”若是陆建新真的没事儿,林玉珍才应该是第一个跑来和她报喜的人,林玉珍不见,来的是林谨容,那就说明多少有些问题。
  林谨容不慌不忙地道:“刚到老宅琐事太多,很多事情都要母亲拿主意。”
  陆老太太沉默良久,轻声道:“知道了,去帮你婆婆的忙吧,她年纪也大了,担惊受怕的,昨日苦头也吃得多。”
  林谨容行礼退下。
  陆老太太又打起精神陪林老太太等人用饭说话,林家众人却都看出她是强颜欢笑才等用过了饭就知趣地告辞出去。那里人才一走,陆老太太脸上两行老泪就流了下来,沙嬷嬷大惊:“老太太您这是何故?既然大老爷已然觅得良医,又有好心人收留照顾,康复指日可待,休得如此伤怀伤了身子骨,反倒不美了。”
  陆老太太叹道:“你也同我装糊涂!我晓得的,老大多半是不好了。”沙嬷嬷正待要劝,陆老太太起身拿了念珠颤巍巍走到佛像前跪下,道:“万幸二郎平安,只求老大能保得性命。不求富贵永年,但求阖家能平安逃过这一劫。”言罢闭了眼虔诚地诵起经来。
  沙嬷嬷想了想也跟着她跪下一起诵经求佛。
  林玉珍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荷姨娘、阿柔、小星等人,一直看到这三人受不住了,方道:“你们觉着我家待你们如何?”
  荷姨娘不吭声,阿柔轻声道:“回太太的话,老爷和太太待婢妾们恩重如山。”
  林玉珍嗤笑了一声:“恩重如山的是你们的老爷,我呢说不上,但最起码我没对你们非打即骂吧?衣食周全吧?”
  三人听这话不好,匆忙跪下去低声道:“太太待婢妾们一直很好。”
  林玉珍也不耐烦和她们多说,只道:“我便要告诉你们,老爷此番伤重,要在外头将养些日子才能回来。非常时期,男丁经常会在宅子里出入。”目光从荷姨娘脸上扫过,冷厉地道:“谁要敢不守规矩,给我惹事儿,休要怪我无情!从犯一样不轻饶!”顿了顿,“从即日起,你三人便在院子里不必再出来了!”
  荷姨娘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谨记太太吩咐!”言罢折腰一拜。小星和阿柔自来柔顺,哪里又有多话可说,自是应了,与荷姨娘一道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林玉珍便命方嬷嬷:“把院门上锁,钥匙你拿着,除了送饭送东西的婆子以外不许人进去!”陆建新伤重的事情瞒都瞒不住的,这节骨眼上再出点什么差错,长房就完了。
  方嬷嬷沉重地点点头,要劝林玉珍两句,却见林玉珍轻轻揩了揩眼角,背过了身,因见林谨容掀帘进来,便朝林谨容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了下去。
  林谨容也不多言,只上前扶林玉珍躺下,神色若常地回话:“姑母,老太太那里已然禀告过了,内宅、外宅俱都安康,今夜是大堂兄与三叔一道巡夜。”
  林玉珍轻轻点头,低声道:“阿容,你说你公爹能好起来么?”
  混乱之前的事林谨容还能说出点因由来,现在却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了,但好话却是会说的:“一定能,姑母放宽心,好生将养,别公爹那里好了,您倒把自己给拖垮了。”
  林玉珍叹了口气,看着黑幽幽的房顶不说话。
  林谨容便陪在一旁坐着,召仆妇进来分派各项事宜。事情说到一半,却见朱见福家的掀起帘子来,露了个脸使了个眼色便又退了回去。林谨容心中有疑,便寻了个借口出去。
  朱见福家的脸色青白,上牙磕下牙,声音抖成一片:“二奶奶,大事不好了!”
  林谨容饶是再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死死攥住她的手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什么?好好说。”
  朱见福家的哭丧了脸道:“大荣发兵了!”
  林谨容眼前一黑。原来是这么个因由!当初拼命往江边逃,就是这么个因由!然而这时候再去想当初已然没了任何意义,最紧要的是不能乱了阵脚。林谨容稳住神,板了脸冷厉地道:“消息确切么?谁传来的消息?到哪里了?清州那边的情况如何?”
  朱见福家的本来心慌意乱,见她如此神态,少不得强忍着定了定神,轻声道:“是二爷那边使人来传的信。这会儿正在和二老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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