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375页

。”
  元郎扶紧她,轻声道:“一定不会有事的。
  只听陆缄使去打听的小厮回来道:“城里的情况更糟了,听说东门也失守了,墙头上挂了几十颗人头,再不许人出来,到处搜找官兵富户,烧杀掳掠,这些骑马和坐车的人都不是住在城里的,而是住城外的,害怕了,所以抛家逃跑。听说还有匪兵骑马出来追的。”
  众人齐齐吓了一跳,不用人喊,全都不敢歇气地拼命往前走。林谨容停住脚,往周围的人群里看了一圈,看不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陆缄吓了一跳,忙轻声道:“你怎么了?这些话只是谣传,当不得真的。”
  林谨容使劲抹了一把眼泪,轻轻摇摇头。
  林玉珍却是晓得她难过什么的,眼里含了一大滴眼泪,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不要难过,家里人住得比我们离城门更近,兴许等我们到了老宅,他们已经到了。”
  林谨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只管埋着头拼命往前走。
  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叫苦声响成一片,坐在车上的福娘和力郎冷得嚎啕大哭,陆建立烧得晕乎乎的。陆建新走得满头是汗,满脸的痛苦,眼看着也是撑不住了,由不得带了几分火气问朱见福:“还有多远?”
  朱见福不忍心地告诉他:“老爷,从这里到老宅,坐车也要大半日,走路么……”他看了一眼陆家的太太奶奶们,一群裹了脚,娇生惯养的女人们能走多快?便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约莫天黑能到了?”
  陆建新恼火地将手里扶着的木棒狠狠杵了一下满是稀泥的地面。想发脾气,委实发不出来,接着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叽咕叫了一声,他饿了。从清早被惊醒到现在,他粒米未进,滴水未进,早前生死存亡之际不觉得,此时才发现,真是饿了。这个念头一上来,就控制不住地想吃的,然后就越发觉得饿,腿也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四处逡巡:“找个地方歇歇气。”
  朱见福看看众人的光景,叹了口气:“前头有个庄子,好歹能避避风,去那里打个尖,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农户肯卖牛马和车的。”
  众人听说有歇处,便又有了几分精神。好容易熬到了那庄子外头,却见墙根下倒是坐满了人,门却是紧紧闭着的。且墙头上站着一排壮汉,个个儿手里都拿着武器严阵以待。
  朱见福上前去问,那些人不由得冷笑:“不许进去,要在这外头歇气倒是可以,主人家也给热水,但不许靠近门,更不要想进去歇气。”
  这种乱世,谁敢随便让人进自家的大门?朱见福叹了口气,勉勉强强给陆家人寻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厚着脸皮去问站在墙头上的人讨要热水。
  林谨容把林玉珍扶到一块石头上坐下,给她拿了个软些的馒头和热水,又去照顾才睡醒的毅郎。才带着毅郎解决了大小便问题,喂了一口热水,就见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步履蹒跚地走过来道:“这不是陆家的老爷们么?小的是吴家的下人。”
  陆建新忙道:“你们家怎么样了?你家主子们呢?”
  
  第460章:落马
  
  吴家那仆人不听陆建新问还好,才一听见,就哀哀地哭了起来:“我家老太太没了,大爷也被砍了一刀。”
  陆建新吓得只是眨眼睛:“怎会就到了这个地步?”
  那仆人哽咽着道:“逆贼围了宅子,扔火把,撞门。我家原本也有几个得用的壮丁,大老爷一壁厢派人去找官兵求救,一壁厢仗着墙高门固,砍死砍伤了他们十几个人,勉强顶到天亮。谁知后宅却进了人,一把火燃起来就乱了。那时节老太爷领了女眷和姑娘少爷们都在一处的,贼子可恶,几只火把扔进去,见人就砍……后来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好容易护着一家老小出了门,大爷背着老太太的,被逆贼从后头追上来,小的亲眼瞧见刀劈了下去,大爷和老太太都扑倒在地,老太太当时就没了气,大爷半边背上全是血……”
  他口里说的这个大爷,指的是吴襄的长兄吴方。陆老太太听说吴家老太太就这样没了,手里的念珠拿都拿不稳,闭着眼流着泪连声道:“作孽,作孽啊!”
  陆撷忍不住追问:“后来呢?吴大哥如何了?其他人可好?”
  “人是抢出来了的,但现下不知究竟如何。其他人就还好吧,几位爷们也不过受了点轻伤,不碍事。”那仆人喘了口气道:“小人随着主子们出了街口,迎面又遇到官兵和匪兵厮杀,才晓得安抚使府和知州府都是破了的,指望不上了,主子们便想不如先设法出城去乡下庄子里躲躲再说。可等到半路,遇到一群官兵杀出城去,说是平洲守不住了,他们要去最近的清州或者是代州报信,请兵来援助。又说乡下也到处是暴动的流民,到处抢人放火的,让家里人小心些。主子们便又有些犹豫,不敢去乡下。”
  陆建中皱眉道:“那你家主人到底哪里去了?你又怎会独自在这里?”
  那人擦了一把眼泪:“小人的浑家和孩儿走散了,小人禀明了主人要回去寻他们。主子们到底去了哪里却是不知道,小人只是特意过来同诸位老爷太太说一声乡下未必去得,也是想问问现在平洲城里究竟如何了。
  陆经轻声道:“安抚使和知州都被砍了头,我家也遭了围攻,听说是到处搜找富户和官兵,乱得很。”
  那人一筹莫展,最终道:“我只是个当下人的,想必他们不会为难我?”
  林谨容道:“你一路行来,可看见林家的人?”照这人描述的来看,这群乱贼进了城后是有目标有分工的,一些人去攻打官府,一些人则是去围攻富户,想必打的主意是就算弄不过也不能空手而归。陆、吴、林三家人里最弱的就是林家,陆家还能仗着奴仆多顶一阵子,吴家也有和乱贼厮杀的力气,林家却是毫无招架之功。由不得她不担心难那人轻轻摇头,见林谨容的眼睛瞬间红了,便又改口宽慰道:“好像是看见的,似是出城了罢。”
  虽则知道未必是真,林谨容和林玉珍的心里还是好过了些。送那人离去后,陆家集体陷入沉默中,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才好。究竟回不回老宅?老宅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如果不去老宅,又该去哪里林谨容拼命回想着,当初陆缄为什么会送她去江边准备过江,而不是想着去乡下老宅躲避?那么多人为什么会选择去江边?头都想疼了还是想不出原因,当时只是知道跟着他走,跟着人流走,可是她不能不说,便鼓足勇气道:“我看不如过江吧?兴许乱的不止是平洲?也不晓得会不会有援兵?”没有人嘲笑她,却也没有人理睬她,只有陆缄理解地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我看这群乱贼的动向,多半还是从前那群反了的兵士领的头,他们深知官府行事的规矩和方法,不好对付的。下头那些贱民穷鬼,更是恨不得吃我们的肉,简直禽兽一般的。”陆建新找了根木棍在地上画起来:“往这里去是清州,往这边去是代州,两边得到消息派兵过来少说都要六七日的功夫,这六七日,便足够乱了,该抢的都抢光了,该杀的也杀光了,什么都不会剩下。清州,我们家自有产业,不用求人,代州也有亲戚,不会见死不救,两者都可以去,但我们没有车马,金钱也仅仅只剩各自贴身藏着的一点点,干粮更是有限,天气不好,路上更不平安,很可能遇到亡命之徒,我们没有办法再挡一次了……”
  林谨容听陆建新这个意思,还是倾向于回老宅的多。果然陆建中接口道:“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没有车马没有干粮没有厚衣裳,怎么行远路?指不定路上就出大事儿了!就算平安到达,万一那边也乱了怎么办不是自己撞上门去么?二郎前些日子从太明府回来时不是说潜州也在乱么?可见就没个地儿安生的。行远不如行近,我看不如就直接去老宅,那边都是我们的族人,总不成他们还会帮着乱贼来害我们。要做什么也好一起使力。看看这家人就没逃不是?”
  陆建新把手里的木棍用力扔在地上,沉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还是回老宅!老宅才整修过,有粮食有井水有柴火,把大门一关,足可守上年余,什么都不怕!我就不信这群贱民还能比当年的大荣骑兵更厉害!”环顾四周,板着脸道:“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再惹是生非,把那些小心思都收拾起来,互相护持着逃了命再说其他的!”又看向周围还剩的几房家人,许诺道:“你们忠义,陆家的子孙将来不会忘了你们,但凡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全都激动起来,冷的也觉着不太冷了,脚疼的也觉着不太疼了,病的也觉着病好了很多。
  陆建新便朝朱见福使了个眼色,朱见福便趁机道:“趁着天色还早,你们与我去附近农家问问可有车马一类的,若是能够买了来,女人孩子们换换脚我们也能走快些,越早到老宅就越安全!”
  于是就有几个强壮的家人站了出来,陆建新先从袖缝里抠出一块碎银,再看向陆建中:“我们的钱财都被抢光了,二弟那里是否还有?”
  陆建中忍了忍,脱了靴子,从袜腿上缝的暗袋里摸出一块金子递给朱见福,叮嘱道:“一定要弄来。哪怕是老牛、安车也好。”
  沙嬷嬷过来道:“老太太要方便。”才这样一说,顿时众女眷都觉着自己想方便了,可这荒郊野地的,到处都是人,能往哪里解决去?
  陆缄便把毅郎交给林谨容抱着,道:“我去看看。瞧瞧是否能和主人家商量商量,行个方便。”也不知他是去和人家怎么说的,那户人家居然同意让林谨容她们进去方便,但有要求,每次只能进去两个人,不许多。
  涂氏就捂着脸惊恐地道:“只许进去两个人?要是他们起了歹意怎么办?”她头发乱七八糟的,只靠林谨容给那只乌木簪子绾着,因还未除服,真上穿的也不是什么好衣料,人的年纪也大了,又满脸泪痕,眼睛红肿,看着实在不好看。
  宋氏忍不住笑起来:“三弟妹,你只管放心,没人会对你怎么样的。”
  林玉珍只是轻蔑地嗤笑了一声便上前去扶老太太:“我先服侍老太太进去。”
  陆缮又羞又恼,恨恨地白了涂氏一眼。涂氏脸红耳赤地把手放下来,低声道:“不是被吓破胆子了么?我是说,万一这家人是想诈我们进去抢钱财怎么办?”
  “我们看上去很有钱?”陆缄忍无可忍,冷着脸低斥道:“少说两句省省力气吧!”
  须臾,众人解决了问题出来,就见朱见福过来并那几个家人拉着一张破破烂烂的牛车,牵着一头骡子并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马走了过来。先就把老太太车上的那匹老马换成了骡子,道:“骡子力气大,这回可以多坐几个人了,牛车也够太太奶奶们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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