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  第355页

着头站直了,一句话也不敢说。她早有心理准备的,这件事只要一暴露出来,无论娘家也好,婆家也好,都不会轻易谅解她,都会认为她傻,自作主张。
  特别她面前的这两个,都是以性子火爆著称的,陶氏近年来过得顺心舒心,一心向佛,往温柔大度上走了许多,但不代表脾气就没了;林玉珍则是受了打击,没从前那么骄傲任性,可是一旦爆发,就不管不顾的特别吓人。在这个时候,是不可以直接对抗的,所以认错态度一定要良好。
  知女莫如母,陶氏看见林谨容那蔫巴巴的样子,晓得她不过是装可怜,不由越发来气。因见林玉珍似是想开口说话,生恐林玉珍说出什么让大家都没面子的难听话来,便抢在头里骂道:“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打小喜欢做善事,我也没拦着你,但凡事总有个度,你人长大了,行事倒没有度了我们这么多人,竟没一个事前知道一点风声你好瞒得紧我们这些做长辈家人的,竟还不如一个外人知道得多你眼里还有我们么?”
  如果给他们提前知道,还能成么?事情已然做了,不管怎么骂,都承受着就是了。林谨容打定主意,不管陶氏怎么说,都只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林玉珍本就兜了一肚子的气,听陶氏这样说起,越发生气,刚要张口跟着训斥林谨容,又被陶氏抢了过去:“你是傻子啊这些年辛辛苦苦,绞尽脑汁挣来的钱就这样流水似地花出去,金山银海也不够你这样糟蹋的。亏是你婆婆是你亲姑母,不然可有你好看”一边说,一边瞟了林玉珍一眼,恨恨地道:“我真想打人但她也好歹也做了娘,给她留点面子。”
  林玉珍阴沉着脸不说话。
  林谨容忍不住有些想笑,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娘,即便是这么不赞同,关键时刻也还是千方百计地护着自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林玉珍本来怒气冲冲,但被陶氏几次抢在头里把想说的基本都说了,真轮到她说的时候反倒只挤出一句来:“罢了,你母亲已然把该说的都说了,妆奁虽是你带来的,钱也是你辛苦挣的,但也别忘了陆家也是给了聘财的,你还是陆家的媳妇,你不给毅郎留点,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将来看你怎么办?需知你给旁人时倒是容易,你要问旁人要时却是极艰难了。”这话说得毫无气势,却很中肯。
  林谨容给她抽得肩头一疼,忍住了,对着林玉珍行了大礼,诚恳地道:“多谢姑母。”
  谢什么?林谨容没明说,林玉珍也无意深究,且还知道,林谨容这是给自己面子,实际上这几年相处下来,她太清楚不过林谨容的性情,嘴里敷衍着,什么都答应,想做的却一定要做。故而颇有些意兴阑珊,淡淡地道:“我前半生,什么都想管,结果什么都管不上,这会儿也是如此,我管不上你们,也说不上话。你与其同我在这里说这个,赔礼道歉什么的,还不如好好想想,稍后回家怎么同你公爹说这个事吧。你要知道,他是最注重这些规矩不过的”
  陆建新那关当然不好过,多半是家法伺候。林谨容沉下心,也不多言,只又给林玉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陶氏虽然生气,但想到女儿接下来肯定要承受陆家的家法处置,于是又担心上了,使劲掐了林谨容的胳膊一把,怒道:“你这个冤家鬼迷了心窍”
  陶氏的力气不小,林谨容给她掐得倒吸一口凉气,呲着牙道:“娘啊……”
  陶氏冷笑:“怎么着?疼?你是打小没尝过疼,所以不晓得厉害。”手上又是一下,“下次看你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为了那点名声,里子都不要了。”
  “下次我再不敢瞒着你们,一定和你们商量。”林谨容抱头求饶,低声道:“我不是为了名声,我是在积德积福。好多人很可怜的。我还宁愿我永远都是给人的那一个,也给得起,而不是问旁人要,等着旁人给”
  林玉珍忍不住冷笑:“下次你再不敢瞒着我们,你一定和我们商量,你只是商量归商量,还一定要做就是了。”
  怎么林玉珍看到她教训林谨容不但不劝,这话竟似是想挑拨她再掐林谨容一下似的?陶氏捏着林谨容胳膊的那只手不但掐下不去,心里还有些不舒坦,便只轻轻捏了一下,雷声大雨点小地拍了林谨容的背脊一下,骂道:“不省心的丫头都是我没教好,少不得腆着这张脸去同你公爹赔礼。”不由分说,跟着林玉珍同林谨容登车往陆府而去。
  “一家子在这里吃了大亏,失了巨额家财,焦头烂额,吃不香睡不好,她却在那里挥金如土,便宜一些莫名其妙的外人?”陆建新冷冷一笑,将手里的青瓷茶盏重重放在鹤膝桌上,拿眼瞟着陆缄:“你有个好媳妇啊眼里全无孝道二字的,只有她自己。贪图虚名,胆大妄为,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她是不是还想做这平洲的第一人啊?”
  谁给的胆子?不就是指他么?陆缄沉默地起身,沉默地跪下,不解释,不辩白,也不屈从。
  “你们夫妻倒是一条心。”陆建新气得够呛,天知道,他此时最恨的就是陆缄这个脾气了。看着陆缄那挺直的腰背,低垂的眼帘,紧抿的唇,固执沉默的表情,他有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无论说什么,陆缄都只会是这个态度,打骂都行,但别想他屈从,哪怕是敷衍。
  陆建新深深感到无力并无奈,事到如今,既不可能去把钱要回来,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为了这事儿惩罚这二人。但被嗣子儿媳如此慢待,如此轻视,这口气却真是咽不下去,以为他真拿他们没法子了么?于是冷笑:“行,你翅膀硬了,娶了个会生财心眼有多,目中无人的媳妇,是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起去,我不敢要你跪”又厉声吩咐一旁探头探脑的朱见福:“二奶奶回来以后让她马上过来见我”
  陆缄此时方低声道:“父亲息怒。事前不曾与父亲禀告是我们的错,但儿子不认为这事做错了。”
  陆建新无声地冷笑。陆缄只认为不曾事前禀告他是错的,并不认为这件事是错的。也就是拿定了他,不能就林谨容捐钱做善事这件事来分说,毕竟“礼义仁孝”四个字是他向来标榜的,他要做文章,也只能在林谨容无礼、不孝两个方面来做,但言多必失,传出去未免失了大义,被人耻笑。索性也不耐烦和陆缄多说,爱跪多久便跪多久好了。
  朱见福在门外低声道:“老爷,二奶奶回来了。那个,亲家太太也来了,说是要向老爷赔礼来着。”
  陆建新“嘿”了一声,并不言语。
  朱见福伴随他多年,自然知道他这样就是要晾着陶氏,便也不出声,悄悄儿地退了下去。不多时,又折回来道:“老爷,亲家太太说了,您既然没空见她,她便去探望老太太,等您有空了,她再过来赔礼。”
  陆建新不由大怒,道:“林老三是个死人吗”放着妻儿在外如此嚣张没规矩,他自己倒是缩在家里逍遥自在地过好日子,万事不操心,这种窝囊废怎会是他的亲家朱见福自然不敢回答他这话,低垂着头默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陆建新叹了口气,摆摆手:“传我的话,让二奶奶直接到祠堂外去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说。”
  陆缄道:“父亲,这事儿是儿子……”
  陆建新指定了他:“闭嘴你也跪着去”回头吩咐朱见福:“传我的话,马上让人把四少爷的东西收拾妥当,把四少爷抱到太太房里去养。”
  
  第436章:要挟
  
  这话说出来,不单是陆缄与朱见福都露出一副是不是听错了的迷惑样,就是陆建新自己也有一种“怎么就说出来了”的感觉。但当时那句话,就那么自然而然,仿佛早在心里想了无数遍一样的,顺理成章地就说了出来。没错儿,他就是要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拿捏住林谨容和陆缄。
  这是陆缄和林谨容自找的,陆建新告诉自己,都是他们逼他的。既然半途抱养过继的嗣子与儿媳妇靠不住,那只好让他从头教养毅郎了。于是陆建新的脸色愈寒,声音愈大,呵斥朱见福:“没听见我的话?”
  这可是大事儿。朱见福自来以聪明机敏见长,这个时候当然不会领悟不了主人的意思,可是做人总要留一线,日后才好见面不是?就似那范褒,当初眼里心里都只得陆老爷子一人,后来下场如何?哪怕就是陆建新晚年得子,将来这家也注定还是二爷和二奶奶做主呢,朱见福便装了傻,步子也比往日迈得慢了几分:“回老爷的话,小的听见了。小的这就去办。”
  “站住”陆缄呼地站了起来,僵硬着腰背,满面生寒,直直地看着陆建新沉声道:“父亲这是欲作何为?”
  陆建新眯缝了眼,冷冷地将他从上打量到下,直截了当地道:“你和你媳妇不懂孝道,更不知礼仪,不配教养孩子。”
  话音未落,就见陆缄额头上的青筋鼓了起来,一双手握做拳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冷幽幽的,黑漆漆的,令人发憷。
  陆建新心里闪过一丝快意,端坐如松,姿态轻松地端起茶来轻啜了一口,冷笑道:“你想如何?”
  朱见福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声音微不可闻:“老爷,二爷,有话好好说,休要伤了和气。”
  陆缄慢慢垂下眼睛,深呼吸,良久,方哑着声音道:“儿子自问人品还未曾不堪到那个地步,请父亲收回成命。”
  陆建新不理。有这样求人的么?早前还知道跪,现在腰背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挺得直,这不是求人,而是威胁人。他绝对不容许陆缄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比适才大了许多,炸雷似的轰得朱见福耳朵嗡嗡作响。
  朱见福还没反应过来,陆建新已然将手里的茶盏狠狠砸到了地上,怒喝道:“狗奴才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传我的话马上”
  朱见福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走了老远回头去看,还能隐隐看见陆缄那挺直僵硬的背影。
  要死人了。朱见福狠命将袖口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脚下生风,飞速奔出去寻人传话。行到外间,只见林谨容低垂着头独自站在院子外,身边并不见林玉珍与陶氏,心念一动,赶上去小声道:“二奶奶,不得了啦。”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怎么样了?”
  朱见福有心要卖个好,左右张望一番,低声道:“老爷命您直接去祠堂外头跪着,还命小的去传话,让人把四少爷的东西收拾起,送去太太房里养。”眼看着林谨容神色大变,忙止住道:“二奶奶您莫急,二爷正和老爷抗着呢。小的先和您说,您好有个数。”一边说,一边去看林谨容的表情。
  只不过瞬间,林谨容便已恢复了神色,垂了眼淡淡地道:“多谢朱管事。”其余的话多一句也无。
  朱见福本以为她怎么都会和自己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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