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木板,灌进第一层船舱,淋了王指挥一头。窒息感之后,他急忙甩了一下脑袋上的水,呼出一口气,睁开看周围,一张张煞白的脸出现在眼前。只见有个士卒倒在湿漉漉的木板上,一脸的血。
“看看他,给他止血!”王指挥吼道。
“得令!”
王指挥又吼道:“检查各处,是否有破损!”
风浪仍在继续,众人提心吊胆、又惊又惧,弄得筋疲力尽。不知熬了多久,大伙儿也不知飘到了何处,风浪才渐渐小了。
王指挥立刻带人再度检查船舱,登上了甲板。
“报,船舱没有破裂!”一个部将走上甲板禀报。接着更多的人也爬上来。大伙儿仰头看,太阳已经从乌云中发出了金光。
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但来不及欢呼,人们已在海面上发现了漂浮的船板和许军使用的船帆。另外两条船已不见了踪影,众人沉默不语。
“王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部将问道。
王指挥立刻下令道:“鼓帆,在附近搜寻活口。拿罗盘来辩方向。”
“得令!”部将抱拳道。
王指挥观察了一番天空,又吩咐道:“到船底去检查,把火药搬上来晾晒。”
这艘船上载员二十余人,主要运输了铜火炮一门,火绳枪、火药、粮食、炮弹等物资,是运去石见堡的军需。
王指挥眺望了一番,右舷能看到小岛,地平线已经能看到连绵的陆地。用罗盘辨明了方向,陆地方向是东边;视线内那么长的海岸线,肯定不是对马岛。
大伙儿拿出海图琢磨了一会儿,猜测东边的陆地就是日本国海岸。
王指挥打算搜寻海面三天后,靠近海岸,寻当地人问明白地点,再沿海岸找到方向前往石见国。
但是一脸搜寻了两天,在海面上船和活人一个都没找到……恐怕另外两艘船已经覆灭了。剩下的二十几人心情难过,但也庆幸自己大难不死。
王指挥也渐渐从混乱中安定下来,翻开册子,在上面记录日期和风浪大致方位。次日一早,他决定放弃搜寻,靠岸寻路;不过几个人都认为,石见国应该沿海岸往北。
就在这时,忽然指挥舱的房门“砰砰”敲响了两下,王指挥手里拿着毛笔头也不回道:“掀门!”
一个当值十将掀开木门,抱拳道:“王将军,海面上发现大量船只,您最好上甲板来看看。”
王指挥一听,急忙把毛笔丢在桌子上,大步走出船舱,扶着栏杆极目眺望。果然看见海面上一大片风帆飘来,都是些小船,但非常之多,起码十几二十艘!
“日本国水师?”值官皱眉沉吟道。
王指挥想到石见堡官吏被杀的事件,心下警觉顿起。他沉住气,转头看了一眼桅杆上系的红缨,说道:“很不利,西北风。”
值官点头道:“着实倒霉!”
西北风此时对许军非常不利,因为他们要脱离日本海岸方向来的水师,不能朝岸方向航行,只能向西才行……逆风。
王指挥果断下令道:“调头,循海岸向南!”
“哐哐!”铜锣一响,大伙儿吆喝着忙活起来。轻舟舰调转船头,立刻满帆全速航行,下面的水车也渐渐“哗哗”地转起来了,水手在甲板下的船舱里卖力瞪着水轮。
不料一个时辰后,在南边前方再度发现了船队。许国船陷入南北包围的局面,他们别无选择,只得再次调头,逆风向西。
日本船紧追不舍,一直到下午。
一整天的风向也没什么变化,大伙儿逆风航行,后面的船队已经逐渐靠近至两箭之地!
王指挥站在甲板上看了良久,无论怎么跑,距离也在逐渐缩短。他当即喊道:“传令,备战!”
他虽为指挥使,但现在手下只有二十几个人一队人马,并没有一个指挥。形势敌众我寡,可是日本船追了大半天,敌意十分明显,没有办法了。
锣声再度响起,船舱里蹬水车的水手也放弃了忙活,诸将士忙着披上盔甲,准备兵器。王指挥转头最后看了一眼后面的船队,走进船舱,将一个用绳子固定在木板上的笼子打开,“咕咕咕……”他唤了一声鸽子,从里面抓住了一只。
一连准备了两只,从门口放飞。王指挥抬头看着鸽子,心下希望它们能顺利飞过大海,到达耽罗岛许国据点……这些鸽子在耽罗岛养成,只有三个月大,而且经过几天前的风浪折腾。
王指挥目送片刻,再度进屋,叫亲兵帮着他把盔甲披上。然后取了障刀挂在腰间,他一手拿起弓箭,一手将头盔在头上戴好,大步走出了船舱。
甲板上,一群将士披坚执锐,逐渐列成队形,他们发觉了王指挥站在上面,纷纷抬头仰望。亲兵随从已将一面方形龙旗插在了船楼上,迎风飘荡。
王指挥开口道:“俺们大许将士,不愿接受阶下囚之辱,唯有一战!”
众人一面听他说话,一面看东边飘来的几十艘船。
王指挥呼出一口气:“本将放了信鸽回去,官家会知道俺们在东海上为国拼杀!老天爷的大浪不能覆灭吾等,吾等必能击溃敌军!”
“喝……”众军鼓起士气,大声呐喊起来。
王指挥大吼道:“大许禁军,战至一兵一卒,以报皇恩!”
“杀!杀……”二十几个人呐喊起来,声势也颇为威壮!
第八百零六章 动刀
尾随而至的日本船队近一箭之地,当前一艘帆船的甲板上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大声叫嚷起来。“哗哗……”的浪声中,话音也不太清楚,而且这艘船上有个懂一点日语的十将也是半壶水。
十将在旁边道:“他似乎在自报名号,自称是九州什么人,来讨伐俺们。”
王指挥听罢,观其立在甲板上左右没有遮掩,二话不说遂拈弓搭箭,瞄准那厮。“啪”地一声弦响,箭矢从飘荡的船上飞出去,风中又偏了一点方向,射到了对方的甲板上插着!
“啊呀呀……”帆船上那厮似乎非常愤怒,挥舞着手里的刀大喊大叫起来。
王指挥唾了一口骂道:“娘的,有病!”
众军哈哈大笑了一阵。笑声未落,风中便传来弦响,见那些敌兵拿着半人多高的长弓纷纷放箭。王指挥等人抬头看去,抛射的箭矢从空中飞了过来,日本弓射程不近!船舷下面的海上“波波”直响,有些箭矢还射到了甲板上。
许军将士却没反击,大伙儿几乎都拿着火器,眼下这距离够不着。
日本船队一面追一面放箭,但在远处胡乱抛射的箭矢对许军威胁很小,箭矢时不时凑巧击中将士,但大伙儿身上戴着铁盔、披着板甲,落下来的箭镞无法射穿,只听得“叮当”作响。
敌军顺风,渐渐靠近。待船体慢慢转向,左舷斜对日本船队时,王指挥当即下令道:“回击敌兵!”
实际率领人马的是一个都头,都头随即大声吆喝指挥作战。二十几个人一起举起火器,听喊声,“噼里啪啦”齐射一轮,甲板立刻硝烟腾起。
爆响之后,大伙儿急忙忙活着装填,船体的方向也渐渐改变。许军人数太少,无法进行三段击战术,否则每一轮火力不够密,杀伤力更加不堪……将士们手中的火器必须要密集齐射才有杀伤力,特别在飘荡的船上准头极差,更依赖齐射!
装填实在是个缓慢的过程,等大伙儿再次准备好时,日本船队前锋已近至二三十步!许军待船体左舷再度面对,立刻列成横排,“砰砰砰……”开火,日本船上哇哇的惨叫声传来。但弓箭依旧未停,不断有许军将士中箭,结合部的皮甲已不能防御平射的箭矢,时有伤者。
将士们见敌兵渐近,再度装填已来不及,一些人遂弃火器,拿弓弩还击;一些人则准备梭枪投掷。
“嗖嗖!”最前方的一艘日本帆船上陆续抛出了绳钩,钩住许军船舷。甲板上已无队列,将士们拔出障刀割绳子,另一些人则拿着弓弩瞄准日本船射杀。海面上的叫喊声渐渐变大,船只之间箭矢“嗖嗖”乱飞。
日本船甚众,追上之后很快从左右两翼包抄。
“啪啪啪!”右舷也飞过来了许多钩绳!许军将士喊叫着,分兵到右舷,提起障刀开始劈砍锯割上面的粗麻绳,箭矢越来越骤密,惨叫声时有传来。
不到一炷香工夫,轻舟舰四面被围困,日本帆船借力拉拽钩绳,迅速与轻舟舰接舷。
“哇哇……”一个日本人率先登船,端着长枪刺向一个许军士卒的胸口,“叮”地一声金属撞击声,那许军士卒伸手抓住了长枪木杆,身体一侧,枪头与甲胄的金属摩擦声叫人听着牙酸。那厮刚上甲板,迎头就中了一刀,惨叫了一声,旁边另一个许军士卒又拿障刀捅进了他的侧腰,鲜血溅了一脸。
但更多的日本士兵从各处攻上甲板来了。“杀!”都头举起钢刀,大吼一声,众军四面防御早已混乱,但这时也齐声应道:“杀!”声势依旧。
越来越多的日本士兵跳上甲板,船上沸腾了!狭小的船板上,短兵相接,甲板上渐渐被血水淌红,船身又左右摇晃。众人吼叫惨叫着,全然不像作战,却是在拼命挣扎。
甲板上一团乱麻,日军士卒嚷嚷着向指挥舱这边攻来了。王指挥的几个亲兵部将立刻操刀上前劈砍,两个敌兵惨叫着从木梯上滚落下去。
“噗!”一个亲兵面门中箭,手里的刀掉了下去,“砰”地擦进船板,身体歪倒。后面的亲兵立刻守在门口拼杀。
接舷战没一会儿,许军已无力支撑,兵力太单薄。王指挥看下去,只见一个浑身铁甲的士卒被好几个人按在满是血污的甲板上,被人拿武士刀用力猛刺。仅剩的将士全都受伤,在乱兵里挣扎拼杀。
“大势已去,可惜了。”王指挥回顾左右护着他的两个部将,叹道。
部将道:“咱们下去拼了!”
王指挥一声不吭地掀开旁边的几件蓑衣,顿时几只大木桶露了出来,那是前两天搬到甲板上晾晒过的火药。
部将们见状,把抽出一般的腰刀“唰”地又放了回去,转头看着王指挥。
王指挥打开一只木桶的盖子,拿起了一个装烧红木炭的瓦罐……火器兵用的火种。
他拔开瓦罐的木塞,对着外面大喊道:“兄弟们,咱们在那边相聚!”喊罢便看着身边的俩人道:“二位兄弟,再会了。”
俩十将单膝跪地,抱拳执军礼,正色道:“末将等与王将军道别!”
“轰……”
……
东京皇城金祥殿,郭绍一掌把纸条拍在御案上,“哐”地一声,把砚台也震落在地。他怒火冲天道:“太嚣张!”
旁边的宦官被吓得浑身一颤,扑通跪伏在地。连书房里办公的内阁辅臣等人也急忙站了起来。
郭绍铁青着脸,深吸一口道:“还是弱国小邦,尚能如此狂妄,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