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吗?”
众人听他口气不悦,当下住嘴鞠躬。
“召藤原朝成、小野好古前来,本公当面问他们。”藤原实赖又道。
几个人有感摄关大臣的态度,虽不明所以,却只能知趣地告辞。
此事有人干得鲁莽,但事发后却非常复杂。藤原实赖感到十分棘手……他也相信暗杀事件应该是小野好古所为,这等事没有私利,只有政见原因,有这个实力又愿意干的人,并不多。
但是,被杀的人有两类。第一类是地方庄官下职司,这等相比贵族来说身份卑贱的人,杀了也不便严惩小野家,至少不能由此就把小野家以及他的大量簇拥者连根拔起。第二类是许国人,平安京朝廷更不敢光明正大地用这个理由惩处小野好古,给许国人交代;如此藤原实赖的威望会急剧下降,被人认为是软弱无能的朝政!
所以藤原实赖便当众借口“尚未查实”,不敢轻举妄动。
如若不软弱,要对许国强硬么?藤原大臣又感到力不从心,此前那些年,一连发生两次叛乱(承平天庆之乱),朝廷军力已感无力镇压;现在骤然树立大敌,藤原大臣忧虑重重。低贱的庄官以及武士让公卿贵族无力控制……
藤原实赖站在高处,平安京秀丽的风光就在眼前,微风中歌舞升平的管弦之声隐约可闻,他却觉阵阵寒意。
良久后,便有侍从进来禀报接见的人到了。
“嘘嘘嘘……”喘息声中,先见一个大胖子出现在门口。“砰!”他的庞大身躯撞在门方上,竟被卡住了。
“嗤……”一旁的侍从没留神笑出声来,当下又后悔地做出严肃的表情,腰微微弯下。
“唉唉呀呀!”藤原朝成好不容易后退出去,侧着身体,拼命往里挤,双腿屈着用一种非常奇特的姿势好不容易挤进门,仿佛完成了一件壮举,长长地松一口气。
“下官拜见左大臣。”藤原朝成道。
接着个子瘦小,面目清癯的小野好古也进来了,照旧鞠躬见礼。
“看茶。”藤原实赖吩咐道。
藤原朝成得到准许,便在茶几旁边一屁股坐下去,顿时木地板也颤抖了一下,藤原实赖眉头一皱。小野好古则端正地在蒲团上跪坐下来,双手轻轻将手里的牌子放在几案边上,举止十分有礼淡定,着装与气质也很整洁。
“令弟小野道风乃闻名于世的书道大家,小野君出身公卿门第,果善书道茶道。”藤原实赖不动声色道。
小野好古鞠躬道:“承蒙左大臣抬举,下官比起弟弟不如甚远,因下官乃兵家。”
藤原实赖道:“昔日纯友作乱,全赖小野君为国立功。”
这时,被冷落的藤原朝成开口道:“小野君,你就直说了,石见国那事是你干的吧!”
藤原实赖心道小野好古不会承认的。果不出其然,小野好古道:“下官常居平安京,怎会与石见国发生的事有关?不过,此事不见得是坏事!”
“哦?”藤原实赖认真地感受着这个瘦小兵家话里的意思,一面否认具体的事,一面又毫不掩饰其立场,给人自信……甚至有恃无恐的感受。
小野好古道:“外国欺上本国来,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待许国在日本国势力增加,勾结那些不顾让天皇蒙羞的人,更难收拾!
事已至此,不如趁许国登陆人少,势力未成,消灭他们的据点,赶下大海。凭借大海广阔,其派军补给不便,保护天皇及子民。”
藤原朝成皱眉道:“小野君常与那些武士混在一起,失去了公卿的礼数。”
小野好古道:“常与下职司、武士纠缠不清的,恐怕是君吧?”
“你……”藤原朝成似乎明白了小野所指。
藤原实赖抬起手,制止他们,不动声色道:“征兵制废止后,如今长征健儿亦不堪用了,用什么对付许国军队?恐怕只能借助武士团。小野君虽是兵家,却是公卿,咱们总是依赖武士,并非好事。”
小野好古道:“左大臣明鉴,下官所知,许国人在石见国只有数百人。事情恶化后,地方下职司不敢轻易与之勾结,许国人补给会越来越困难。左大臣也应重视外来威胁,万勿拖延难以收拾。”
藤原实赖又道:“一旦与许国人正面交恶,恐其进攻平安京,让天皇陛下忧虑。”
小野好古道:“海路太远,许国不能办到。”
藤原实赖没有表态。
小野好古又道:“此事理应禀奏天皇,让天皇示下!”
藤原实赖也觉得有此必要,他觉得后果难料,不愿意独自由摄关大臣承担,应让所有人表明态度,以后不至于全部推卸到他的头上。
不过藤原实赖最后还是语重心长地提醒小野好古:“小野君胸有抱负,但做事一定要考虑周全,切勿为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他说罢便转过头看窗外,一副不再与他们说话的姿态。小野好古的眼界并不远,好像只有他看到大许之患,别人都不懂,其实在藤原实赖看来,此人根本不懂朝政,空有志向却还应历练。
……日本国日常国政,并不是天皇亲自处理,大部分实权在摄关大臣手里;但天皇又并非傀儡,拥有不小的决策权,最主要是地位威望的崇高。君臣之间存在权力矛盾,又相互联姻依赖。
朝廷党羽多是藤原家的人,他们在维持朝廷的运转。而大臣又需要皇室神圣的天照太神后代身份,来保障其权威。
天皇成明受诸臣所请,上朝主持了国政议事。
成明一到朝堂,在绣着樱花的大屏风前落座,大臣们立刻毕恭毕敬,给他的身上衬托出了一层莫名的光环。
愿国泰民安,成明开口便是这个调调,但并不以肯定的语气论断政务。君臣能保持平衡,各有其规矩;如果成明太过执意,他又不能保证旨意的实施,不仅会激起与摄关大臣矛盾,对自己的权威也有影响。
于是大臣便争执起来了,藤原朝成害怕被指责“卖国”,率先发难,用肥厚的手指着小野好古:“小野擅自刺杀外国人,让天皇陛下与朝廷陷于进退之境,理应严惩!”
小野好古立刻在天皇下面叩拜道:“臣以护卫天皇陛下为幸,若天皇怪罪,臣乐意自裁谢罪!”
成明听到这句话,立刻多看了小野好古两眼。不过他依旧不表明态度,干脆沉默了。
争执的一群人都不是什么能完全决定国策的人,天皇和摄关大臣藤原实赖都不愿意表明态度主张。
……小野好古暗自猜测,原因可能是朝廷不愿意与西边大国撕破脸,同时也不愿暴露出朝廷无力的处境……打算就这样拖延下去。
不过小野好古的政见却很明确,他从各方了解,断定许国人是为了日本国的银矿,或许只要能站稳阵脚,还想蚕食土地。而且许军东渡实力不强,到了现在的处境,理应奋起抵抗!
他只是心里嘀咕,下边的人办事有点不靠谱!他本来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杀两个下职司的庄官以儆效尤,从而影响平安京朝廷的气向……却不料动手的人连许国人一块儿杀了!这才有许国使节到平安京施压的局面,让事情变得糟糕了。
小野好古也对平安京公卿十分不满,这些人软弱无能,坐视外国掠夺,对国内的局面也无力收拾,长此以往,日本国前途堪忧!
第八百零五章 海风
东京皇城,已获知了遥远的东岛发生之事。
金祥殿北侧大道,两旁的枫树叶子已经泛黄,砖地上零星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滑动,却让道路显得更加整洁干净。
巍峨堂皇的金祥殿建筑群壮观而美丽,矗立在这幽静的宫廷之中。郭绍从车驾上走下来,看着它却忽然有点唏嘘。
有多少人为了这一切丧命他乡?张寅不过是无数官吏中的一个,与郭绍只有数面之缘,但郭绍听说他在东岛被杀时,心里也极其不爽。
他感到不高兴的原因,还有事情由此变得更不容易。
郭绍走上台阶,收起纷乱的心境,径直去议政殿。大臣们已经先到。
“吾皇万寿无疆……”
简单的礼节罢,王朴很快提及了东岛之事,“我朝官吏虽未与日本国国主商议,但两国一向和睦;准许我朝建堡的庄官下职司,也属于日本国正式任命之官吏,其下职司与朝廷态度有异,亦无关我朝之错,属于其内政,不能拿我朝官吏顶罪。
故此事乃日本国君臣暴戾之所为,必应给大许朝廷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史彦超开口道:“说那么多,绕来绕去,咱们脑袋都晕了。我觉得哪有如此复杂,打得过就打回去,敢情不是这样?”
众人顿时愕然,好在习惯了史彦超的做派,也就见怪不怪。
这时韩通道:“史将军,现在并非是否打得过的问题,是够不着。木兰舰尚未建成,现在的轻舟舰、征用的商船,全是小船,运力有限;听说而今季节东海风浪渐频,两国关系又急剧恶化,补给不便。蛟龙军要保障数百人的军需也渐觉艰难,目前无力征伐日本国。”
魏仁浦道:“韩国公所言极是。不过老夫以为,好不容易在石见银山附近立足的据点,不能放弃。此干系国家颜面,前功尽弃也影响士气。”
他抱拳向上位道:“臣以为,应一面据理力争,与平安京朝廷交涉,一面稳住阵脚,等待东征准备更加妥当。”
郭绍当即痛快地决定道:“便依魏副使所奏。”
大许朝廷的权力格局,显然与日本国平安京大为不同。中央集权制,举国军队只效忠皇帝,并且拿的是皇室的军饷;文官以及举国上下则以忠孝为基本道德理论。皇帝拥有最高的决策权,法礼、实际权力都至高无上。
……
而此时的东海海面上就没东京那么宁静了,天气非常不好!三艘蛟龙军轻舟舰前期顺利地通过高丽耽罗岛北岸,前往对马岛的路上,却遭遇了巨大的风浪。
“呼!哗……”海上巨浪滔天。舰队统帅王指挥感觉已经完全对另外的船只和座舰都失去了控制。他和另外二十几个人只有紧紧抓着船舱里的木头,什么也干不了,松手恐怕就要被撞死。
他们除了之前把风帆全部下降,便什么也做不了,在老天爷的威怒面前,大伙儿只有乞求好运,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船体剧烈地摇晃,幅度非常大,幸好这船造得不错,否则恐怕早就散架了!
“啊……”忽然大伙儿都惊惧地喊叫起来。因为感觉船体仿佛飞了起来!一道巨大的海浪将船掀起,顷刻之后,人们又感觉脚下一轻,仿佛跳了悬崖似的,船体又随着海浪下降往下掉!
“轰!”王指挥心头一颤,一股极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如果此时船体破碎,大伙儿就只有葬身海底,哪里还有办法修补?
接着“哗”地一声,一股海水从甲板入口处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