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言道:“我只能用心待你,这些年也是这么做的,不是么?”
“嗯。”京娘身上软软的,似乎提不起力气了。
郭绍试着伸手摸她的手背,她没有拒绝,他便把她略大又修长的手握在手心里。
这时京娘小声问:“那个李月姬一副养不熟的样子,陛下只是想利用她稳住党项人罢?”
郭绍心道,自己对李月姬确实没什么感情,而且对她逃跑一事还十分不满;但她不过一个女子,做错了什么,被人因为权力利益卖来卖去,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哪怕她是什么郡主。
但对京娘说这话显然是没事找事,郭绍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京娘终于满意了不少。
郭绍趁机道:“让朕好好服侍你?”
京娘听罢,一不留神“噗嗤”笑出声来,白了他一眼。
……李月姬已闷闷地回到自己住的宫殿,身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宦官管事和一个宫妇。宦官正在为她打抱不平:“说是处罚京娘,法子却是半月不让她进后宫,这下好了,她进不来只能住外朝,名正言顺成日在官家身边……这到底是惩罚还是好事儿哩?”
宫妇道:“还能怎样?最起码认她忤逆贤妃娘娘就是错了,娘娘的身份明摆着!也就是京娘惹着了咱们,换作别人哪能这么轻巧!”
李月姬喃喃道:“我连个没名分的妇人都比不上,你们说我嫁到这里来究竟是不是多余的?”
宫妇道:“娘娘可别说这等丧气话,这宫里成千上万的妇人,多少人做梦都想有娘娘这样的身份地位,那是求也求不来!贤妃那是四夫人之一!全天下,皇后之下最尊贵的女子,只有皇后一人比您高了,您还要什么哩?”
那宦官忍不住插了一句:“娘娘在娘家就是郡主,哪能和你们这种身份的人相比?”
宫妇脱口道:“夏州那里的郡主能和东京的皇妃一样?”
李月姬听罢很不高兴,但一点精神都没有。
宫妇上前,又小声道:“您是不是觉得官家偏袒京娘?”
李月姬道:“当我傻么?”
宫妇道:“据说京娘跟着官家很长时间了,真要斗,也不能只看地位高低……说句不好听的,在宫里,谁地位高、谁地位低,还不是官家一句话?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李月姬有气无力地说:“有什么就说罢,我在你们面前有脸面也没用,别人又不承认。”
宫妇小心道:“奴婢也知不该多嘴,可实在忍不住想提醒娘娘。若是奴婢不想娘娘好,没不必说些话惹人嫌。”
李月姬看了她一眼:“说。”
宫妇遂弯下腰,把嘴凑到了李月姬耳边。
第七百四十四章 栀子花
那发际浅细的绒发,在阳光下仿佛金丝,李月姬的皮肤很白,耳朵泛着眼光的颜色,给人晶莹剔透的错觉。宫妇便对着那只耳朵悄悄说道:“李娘娘相貌生得美,原该得到官家宠爱的。”
宫妇顿了顿小声道:“奴婢有句话,不管怎样娘娘要先得宠……”
李月姬道:“如何得宠?”
宫妇不动声色道:“先主动引诱官家,得到官家的宠爱,才敢有小性子。”
李月姬听罢又气又笑:“我何时说想争宠了?”
宫妇被一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有些失望地看着她。旁边的宦官也不说话了。
李月姬看在眼里,没有理会他们,她在夏州就对这等人见得不少。诸如那些文武官员的部下,都怂恿着上峰往高处爬,所谓忠心无非是把主人当作谋利的东西罢了。
她抬头看天上的太阳,强烈的阳光让她的眼睛一花,那刺眼的光芒中,仿佛有一个黑影。他头戴高冠,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手里拿着弓箭……
李月姬心下一愣,又想起了那人对自己的多般纵容宽恕,他伸出手掌替自己遮挡门方的无微不至,生怕自己受到一点伤害……或许他只是考虑到稳固夏州的利弊?但李月姬更愿意相信有别的原因。
……金祥殿西侧存放卷宗的密室内,阳光从位置很高的一扇小小窗口透进来,唯一通风的小口子,那阳光在幽静封闭的小屋里十分显眼,细细的尘埃在里面轻快地跳舞。
非常安静。
衣衫不整盖着一床被子躺在榻上的郭绍逼着眼睛,仍在梦中,他的眼皮在动弹,表情也很紧张。
一张张瞪圆了双目的脸闪过迷雾之中,耳边传来轰鸣的马蹄声、喊杀声,“为皇帝而战……”血脉贲张的喊叫如在耳际,刀光剑影,热血如雨挥洒。
俄而,一张秀丽而凄美的脸又俯下身,对熟睡的他说:最后保留的东西已经没了,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给你的……
郭绍猛然坐了起来,急忙睁开眼睛看,但眼前熟悉的脸说不见就不见了。
这是一间安静而小的屋子,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郭绍回顾四周,确定了一遍这里没有任何人了,这时他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为何在这里。醒时与他缠绵的女人,梦里与他亲昵细语的女人,全都不见。
他伸手用力在脸抹了一下,揉了一下眼睛,长长地呼出口气,起身整理衣衫。
走出密室时,正巧外面传来缓慢的钟鼓声,从远处的宣德门城楼那边传来……酉时到了。郭绍觉得不再去西殿书房,便在养德殿厅堂走来走去,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好。
好像有很多事,却不知从何作手。
死掉那么多兄弟,不是为了他一个人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荣华富贵!但是,仅靠一腔热血是绝对不能成事的,忽视现实带来的只是战乱和毫无意义的厮杀、堕落。
郭绍忽然之间感觉心里一团乱麻。
他往外走,宦官王忠在一旁躬身道:“官家,銮驾已备好。”
郭绍挥了一下手,什么也没说。王忠忙弯腰道:“喏。”他或许不知道郭绍什么意思,反正默默跟在身后就行了。
从金祥殿后面的一道门走出建筑群,便在一座高高的台基上。郭绍一面从石阶上往下走,一面数着石阶的数目。在这里几年了,他着实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阶才能走到上面。
中轴大道两边光秃秃的,不过更远处种着一些果树,这个季节正在开花。远远看去,那团花似锦,非常绚烂。郭绍心下有些混乱也很空,但他能确认,他觉得这块土地上的事物,大多都很美。
他弯下腰,捡起一片被风吹到路上的细小白花瓣,上面还有细碎的水珠,沾了一些沙尘。郭绍把这小东西放在粗糙的手掌心里,细看了一番,仿佛在确认这里的虚实,然后随手扔在地上。
步行进了宣佑门,一队簇拥着黄伞銮驾的宫人只是在后面跟着。毕竟皇帝爱坐车就坐车,爱走路就走路,没人会闲得去问他为什么有车不坐要走路。
宣佑门内,第一座大的建筑群便是万岁殿。不过郭绍没有上万岁殿的台阶,他想起陆岚就住在西边的一座小院里。那小院里各种植物的芬芳回忆,映入了郭绍的脑海,引起他的兴趣。
“朕顺道去看看陆娘子,看春天她会种些什么。”郭绍对王忠道。
不料白夫人和陆娘子一起到门口来迎接,这让郭绍感觉有点不自在……他差点都把白氏住在这里的事儿给忘了!
陆娘子脸上带着喜悦,白氏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有点尴尬。有些事,就算没发生,一旦留下了迹象,也很难挥去。
郭绍与她们一起进一间厅堂,故作轻松自在地强笑:“今天陆娘子用什么草叶子招待朕?”
陆岚问道:“陛下最近可有不适?”
郭绍沉吟片刻道:“有些烦乱,心慌、无所适从。”
陆岚笑道:“陛下稍等,水还没开。”
郭绍不好把白氏晾在一边,便刻意关心道:“白夫人在这里可住得习惯?”
白氏低眉道:“承蒙陛下相救,能与小女团聚,便是最好的事了。”
陆岚也正色道:“妾身谢陛下恩。”
郭绍道:“不用在意了。”他又道,“朕刚一进院子,便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可一时间忘记是什么花了……朕这些年着实很少注意这等事。”
“栀子花。”陆岚轻声道,“能一下子就闻到的,肯定是栀子花了。”
郭绍一拍大腿,恍然道:“对!朕就琢磨,怎么如此熟悉,很常见的东西。”
“是哩。”陆岚笑了一声,起身泡茶去了。
不多时,陆岚便把一只晶莹的琉璃杯捧了过来。郭绍低头一看,那琉璃杯里水清如镜,飘着白色的花瓣,水还很烫,一缕白烟寥寥地飘起来,水汽里也带着惬意的芬芳。
陆岚道:“栀子花有清热定神的作用。”
“哦?原来还有妙用。”郭绍端了起来。
陆岚又柔声道:“陛下慢点,小心烫。”
郭绍的目光从白氏脸上不经意地扫过,对陆岚微笑道:“朕知道了。”说罢吹了一口气,抿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又带着点苦,闻气味似乎放的是蜂蜜。
栀子花他见得很多,原本就不是啥稀罕物,但这样泡水喝,还真是第一回。
陆岚喃喃道:“这种花,从头年冬天就生出花骨朵,一直含苞至来年夏天,才会盛开。一大半的华阴都在酝酿那一次绽放……”
郭绍放下水杯,默默地看着她。她生得娇小,本来也只是一个郎中家的普通小娘,但此时她脸上的肌肤却仿佛透着花朵一般的芳香。
陆岚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时间很长、平淡安静,但在盛开那一刻却能带来惊喜。”
郭绍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白夫人起身执礼道:“妾身去准备些酒菜。”
郭绍想说不必了,但这句话并不能代表客气……因为留下吃晚饭才是圣眷。他便点头同意。
“陛下的恩,妾身不知用什么报答……”陆岚喃喃道,“想来想去,唯有、唯有……”
她的脸唰一下红了,双手放在胸口的领子上,“陛下随妾身进来,妾身有话与您说。”
郭绍坐在那里,一脸尴尬,看着白氏刚刚出去的那道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一幕,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识过。他忙道:“不必了,朕之意……”
却见陆岚咬着朱唇看着自己:“陛下看不上么?”
郭绍的脸顿时微微抽搐,看着她手放的丰腴软软的地方,苦思片刻,好言道:“陆娘子不必报答,你已经对我够好了,万勿再有报恩之心。”
陆岚轻声道:“不一样,我治病是分内事,陛下也给了远远超过诊金的报酬。但您专门把我娘从契丹人手里救回来……”
郭绍微微叹了一气,温言道:“真的不必这么想,陆娘子对朕已经足够,你不要再有此心。有时候,太好了朕有点消受不起。”
俩人一人看一眼,气氛凝滞在空中。陆岚忽然浅笑道:“是因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