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是啊,幸好今上没有拿李娘娘给张氏出气……”
“太可恶的妇人,比婊子也不如!”
……
王尚宫也赶着去了三清殿,见到张氏便急不可待道:“贺喜娘娘!”
张氏忙问:“发生了何事?”
王尚宫道:“端慈皇后派内侍省宦官曹泰过来,把那宫女打死了,罪名是捏造事端,无故诬陷。有这么一句话,又有人死在这上头,往后谁还敢拿这事儿说娘娘半句不是?”
张氏愣在那里,“就这么简单便处置了?”
王尚宫道:“是。”
张氏长吁一口气,浑身也是一软,她想得很复杂、很严重,不料结果如此简单。她颓然说道:“那宫女也是自作孽,诋毁我便罢了,把官家也牵扯进来,我早料到她活不成……”
“是,是。”王尚宫沉声道,“今天曹泰问奴婢,奴婢便说什么都不知道。”
王尚宫又轻声道:“端慈皇后与您没来往,这事应该是官家的意思……只要官家敬重娘娘,那李娘娘再怎么蹦也没用!”
张氏不动声色道:“官家竟然这样……倒没想到。虽然不准人说了,可他派宦官把人打死,外人看来便是帮着我;那事儿官家也是往自己头上揽,说不清楚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女道士在门外唤道:“娘娘,奴婢有要事求见。”
张氏开口道:“进来说罢。”
道士掀门进来,急道:“陛下到三清殿来了,还说要来问娘娘安好!”
张氏的脸唰地一红,急忙又沉住气,却没法控制脸上的红晕。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有些无措,喃喃道,“官家这时候来看我,什么意思……”
不过她还是很感激郭绍帮她出头,站了起来走了两步,便坐到铜镜前看自己的头发和脸。少顷,她意识到这个举动在人前很不妥,当下便拉下脸道:“既然官家要来,我不能衣冠不整失礼。”
果然没一会,郭绍就来了。张氏走到外面的殿中,心情紧张万分,连看也不敢看一眼。
郭绍见她涨红着脸、言行之间十分紧张。他沉吟片刻,便道:“朕与太贵妃素来有礼,本来没事,叫人一说,反倒不自在了。”
张氏抬起头撇了一下嘴道:“官家说得对,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为何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郭绍也不客气,自己在蒲团上坐了下来,那案上仍旧摆着一盘棋,棋盘上还是残棋。郭绍便低头观摩,这阵子他刚学会一些下围棋的招数,新奇感仍在。
张氏慌慌张张道:“失礼了,忘记了请陛下坐。”
她赶紧又拿了一个蒲团过来,轻声道:“陛下垫上这个,软一些。”
郭绍随手接了,为了表现得自然,便继续看那盘棋。过得一会儿,张氏又道:“陛下渴了么,我给你沏茶。”
喝茶的时候,她又问:“烫不烫?”
渐渐地,郭绍倒对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感觉有点享受起来。他好不容易才想起今天来是干嘛的……当下便道:“太贵妃出家为道,也不必时刻在三清殿。宫外有一座道观叫‘玉贞观’,也全是女道士,太贵妃若要去走走,端慈皇后准许的……”
张氏听罢轻咬了一下嘴唇,胸口上下起伏,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好像在做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她轻声道:“陛下……何意?”
郭绍道:“在道观里,可以见见曹彬。”
张氏顿时呼出一口气,恍然道:“哦……”接着忙道,“陛下在宫里对我照顾有加,我一定叮嘱曹彬,莫忘圣恩、好好为国效力。”
郭绍好言道:“是这样的,朕来看望清虚,因太贵妃住在这里,只是顺路问安,其实没为太贵妃做任何事。最近这事儿,下旨的是端慈皇后;端慈皇后私下很敬重太贵妃。”
“哦?”张氏不解道。
郭绍道:“有件往事,清虚道姑以前救过端慈皇后,清虚在端慈皇后面前说太贵妃人很好。”
张氏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如此。”
她心道,那清虚是这三清殿之主,但从来不管事,也不怎么和自己来往,为何要在端慈皇后面前替自己说话了?
张氏时不时观察郭绍的脸,却觉得他忽远忽近,难以揣测他的心。
第六百四十九章 归来时
郭绍离开三清殿,当即叫人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大印找了出来,并提起笔在曹彬进献的方略上写上两个字:准奏。对曹彬的方略只字未改。
只待明日上朝,便当众给曹彬授权。天下兵马大元帅并非军职,只是一个临时差遣;承诺等曹彬办完事,再给他封官加爵。
郭绍决定了这事儿,又站起身来往反思了几遍。然后踱到墙上一副大图边,目光下意识便盯住了幽州那块地方。
……幽云北部,写着两个大字:辽国。大片的地方占据了上面很大的纸面,就好像一片巨大的乌云压在地图的上空!让郭绍心里莫名有股压力。
下面,大周的面积最大,但周围线条复杂。
郭绍认定两大国最终会在幽云诸州之地分个高下。这块地,事关国运;这块地,关乎安全感。它应该属于谁并不重要,只是两国都不能丢掉。
中原若弃幽云,便好像一个人在披坚执锐的强敌面前袒露着胸膛;辽国若弃幽云,将失去大量耐以输血的农业、城市物资的供应,而且不再有进攻大本营,国运衰落难以避免。
今年初的北伐迅速结束,可能双方都发现无法快刀斩乱麻简单地解决这地方;暂时的休战,正在酝酿更大的角逐!
郭绍看着头上大片乌云一样的地方,寻思着辽国现在在干什么……可以猜测,他们也在忙着处理内部问题。
而郭绍现在,也在忙着解决内部问题,想积攒更多的实力。两国要在幽云十六州全面角逐,但战场并不止在前线,内部和背后的问题才是关键。
今年决策两件大事,郭绍对曹彬办的其中一件寄予厚望;他又把目光转向西北……那里是一片空白,画图的人对具体形势不太了解,留了白。
就在这时,左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屏风后面,抱拳道:“陛下,您看看这份奏章,卢多逊回来了。”
“哦?”郭绍正瞧着西北的空白,就恰好传来了卢多逊的消息。当下转过身来。
左攸一面把奏章递上来,一面说道:“卢多逊已经回到大周境内,这奏章是从静难军邠州快马送回来的。”
郭绍道:“卢多逊一回东京,立刻迎接进宫见面。”
……
半个月后,二十五岁的年轻文官卢多逊只剩一个武将随从狄方终于赶回了东京。他勒住马,呆呆地望着巍峨雄壮的东京城楼,如山一样耸立在原野之上,漫长的城墙仿佛边塞的长城。
“卢兄,咱们回到大周国都了!”狄方动容道。
卢多逊此时心里一酸,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湿润咬着牙才感到喉咙一阵咸丝丝的。
他去的时候带着一队百余人的卫队和使团,还有各种仪仗,此时还剩两个人。身上换了一身灰布衣,为了尽快赶回来一路上风餐露宿,蓬头垢面风尘仆仆,人也瘦得两腮都有点凹陷了。以前的年轻俊才,此刻仿佛老了十岁。
卢多逊伸手在胸口上摸了摸,摸到了一件东西,这才长吁一口气,一踢马腹道:“走!”
及至城门前,他被守城将士拦住,一员小将上下打量了一番卢多逊等二人,又看他们牵着马,问道:“进城干什么?”
卢多逊急忙从马背上找出印信,说道:“我是朝廷命官……”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光鲜衣甲的年轻武将大声道:“卢使君,本将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恭候多时了。”
卢多逊转头看去,抱拳执礼。
杜成贵道:“请!”
卢多逊牵着马走过墙洞,便见两列衣甲整肃的骑兵在道旁列队,杜成贵大声道:“恭迎卢使君回朝!”
众将士整齐地拔出佩剑举起来,大声喊着杜成贵的话。
卢多逊颇感意外,心里一暖,又激动万分。他有点晕乎乎地就被带到了一辆马车前,杜成贵请他上车,说道:“陛下派我来迎接卢使君,想尽快见到你。”
卢多逊来不及准备,刚进城就被带往皇城。皇帝亲兵开道,马上从御街正中直驱北面,没有任何阻拦和麻烦。他在路上一直琢磨着自己的差事办得不算太好,面圣时怎么说话。
然后就进了宣德门,上了金祥殿的台基,去了东殿。
卢多逊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便听得一个宦官唱道:“宣卢多逊觐见!”
他遂怀着忐忑又紧张的心情躬身跨进殿门,一进门,只见两边站着朝里最高位的文武约二十多人。卢多逊顿时一愣。
枢密院副使魏仁浦的声音朗声道:“古有张骞出使西域,今有卢多逊不辱使命!”
顿时二十来个文武重臣纷纷侧目,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脸上,卢多逊顿时激动万分,脸上一阵发烫,当下便挺了挺胸膛,鼓起一口气稳稳地从正中走进明净亮堂的殿内。
……郭绍看着蓬头垢面的官,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墙上大地图上西北边的空白。
卢多逊走上前来面对御案跪伏在地,高声道:“臣奉旨前往瓜州,今日回朝向陛下复命。”
“卢爱卿快快请起。”郭绍道。
“谢陛下恩。”卢多逊站了起来。他完全不顾身上脏兮兮的布衣,当众便解开腰带,拉开外袍。众人纷纷侧目,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平素要是在面圣时衣冠不整、举止失礼,还可能被朝臣弹劾,但此时没人说他半句。
卢多逊接着撕开了内衣上缝死的一个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皮袋,然后把裹成一卷卷的纸从里面一张张地掏出来。
双手捧起道:“臣在归途遇到两次劫掠,臣……”说罢他的声音竟然哽咽了,“这是河西西域诸地的地形、诸部记载,臣只带回这个……”
宦官曹泰走上前,小心地拿起那些纸,返身放在御案上。
郭绍道:“什么人劫掠朝廷使臣?”
卢多逊道:“先是甘州回鹘,后是黄河西岸党项人。”
他顿了顿又道:“臣去归义军的路上很顺利,不过河西那地方晚上很冷,冻死了几个人。在瓜州见到了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曹元忠在瓜州东郊设礼朝拜,奉陛下为主,接受朝廷册封西平侯、校检太尉、归义军节度使。
曹元忠礼遇厚待臣,献西域、河西图,并良马二百匹进贡。臣在瓜州逗留寻访多日,又写下沿途所见所闻,便想尽早返京复命。
途径甘州(河西走廊中部地区),被回鹘截留。后曹元忠送行的人给了钱财,臣等终于得脱,人马仪仗完好无损。”
诸臣听罢议论一番,都说回鹘人还算留情面,又问卢多逊怎么这幅模样回来,又有人问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