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若能重新来过  第9页

点点的散开了。
  人群蜂拥往前的时候,乔远川依然让她停在远处,说:“再等等。”
  “你在流血!”
  “再等一等,我只是擦破了皮,没事。”
  唐思晨伸出手去,想要替他按压住伤口,可是一手的玻璃屑,完全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能呆呆看着他。
  “打篮球的时候随便摔一跤就会这样,真的没事。”他依然安慰她,微微俯身,将唇贴在她额上,温热的触觉似乎能让她冷静下来,“别慌。”
  
  最终下到体育馆一楼,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救护车停在门外,医生不耐烦的将唐思晨拦在外边,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抿紧了唇,生怕自己动一动,眼泪就流下来了。
  乔远川就站在一边,让医生简单的给自己包扎,一边对她比着口型,示意自己没事。
  到底还是没能上急救车,她一路跑到了校门口,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就追着去医院了。
  思晨赶到急诊大厅,又找了许久,才在走廊上找到乔远川。一见面就拉着手不肯放了,看看他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只会问:“痛不痛?”
  他像摸小动物一样摸摸她的头,摇头说:“不痛。”
  其实这个丫头哭起来很执拗,一点点的抽泣,他安慰她,可她不听,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白色的纱布上洇湿成一团团的,仿佛是云絮般,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这个晚上,她陪着他打点滴。
  大厅里很安静,思晨蜷在乔远川的身侧,紧紧扣着他的手指,仿佛是害怕……只要放松一些,他就真的不见了。
  乔远川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带了笑意问:“你知道为什么我刚才让你把手臂放在身前?”
  “因为……你要非礼我?”
  乔远川笑得眉目舒展开,拿额头抵着她的,低声说:“就知道你这么笨。”
  “那为什么?”
  “以前有这样的踩踏事件,很多人都是被活活闷死的。拿手阻在身前,至少你有余地可以让胸腔活动呼吸。”他耐心的解释,“刚才那样,谁有心情非礼你?”
  这个肩膀,叫她觉得……那样安全。思晨哦了一声,头一歪,继续靠着他,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可是如今醒了。是一场很久之前的梦,终于醒了。
  她看见那对男女从另一个电梯中出来,往前边走去了。
  灰色薄毛衫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很挺拔。他将手中那瓶水递给女孩,为她推开门,等到她走过才松开。
  这样彬彬有礼的绅士做派——不会笑话她的发型,不会和她抢吃一支冰淇淋,不会骂她笨——如今的他,隔了这么久,她认不得了。

9 ...

  回到学校已近傍晚。思晨一直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才察觉出海大的大门被装点得簇簇一新。各式的盆景众星拱月般,点缀出一个“150”的数字。
  是要校庆了么?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思晨想起来,费祎平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的,好像也是因为这件事。下一秒,心有灵犀一般,费祎平就来电话了。
  “糖糖,你在哪儿呢?你老板的讲座都不来帮忙?”
  “啊?”思晨有些茫然的说,“钱老师昨天才回来,没提起啊。”
  “是明天啦!海大讲堂啊,大牛级别的才能上。校庆教授讲座第一堂就是你家老板,我们正在布置大礼堂呢。”
  思晨嘿嘿笑了笑:“那你辛苦了,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等着听讲座,记得留票给我。”
  
  讲座是在翌日晚上七点,思晨走进大礼堂,发现自己的票位置极佳,就在贵宾席后边一排。
  学校似乎也吸取了上次DAB宣讲的教训,这一次组织得井井有条。思晨四下看了看,除了主讲人和贵宾未到,整个大礼堂,已经座无虚席。
  六点五十八分,十分准时的,精神矍铄的老先生从一侧走出来了,还甚是可爱的戴着一顶鸭舌帽,台下热烈的掌声。
  接着贵宾们也开始陆续入席,思晨一抬头,瞥到一个人影,一时间愣愣的回不转神来,想了想,拿出手机编短信:“你在海大听讲座?”最后多加了数个问号,发送。
  前排那个人低了一下头,似是在查看消息,过了一会儿,思晨的手机震动:“你在哪里?”
  拜灯光与角度所赐,思晨恰好坐在他视线的死角处,于是她坐得光明正大,还清清楚楚的瞧见那个男人动了动肩膀,不经意的往周围扫视了一圈。
  
  台上的钱之焕先生咳嗽了一声,开场白是:“这么多人?”接着转头问一旁的团委老师,“你们没给下达任务指标说每个院要出多少人吧?”
  哄堂大笑。
  老头等大伙儿笑完,才说:“如果真有被逼来的,那我就不好意思浪费时间了,进入主题吧。”
  灯光稍稍暗了一些,一旁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世界。”
  “我引用陈寅恪先生的一句话开始吧。‘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钱先生用他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低沉嘶哑,思晨想,那是见证过那个时代的人才会带有的沧桑吧?
  “敦煌在中国,敦煌学在世界。这句话,说的人是委婉了。不客气的说,这好比故宫在北京,可里边的宝贝,如今却在台北。”
  礼堂迅速的沉静下来。
  思晨掌心的手机又无声的震动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简直能体察到发短信那个人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你坐哪里?”
  思晨瞧着徐泊原坐得挺拔的身影,回他一条:“嘘,专心听讲座。”
  “……”
  
  讲座进行了一个小时,期间老头只停下来喝了一口水,最后说:“有关当代敦煌学的内容,我今天讲到这里。接下来,主角应该是年轻人了。”
  主持人接过话筒:“提问时间是半个小时,最后我们在这里还要简单举行一个敦煌学研究基金的开启仪式。”
  思晨有些明白徐泊原来这里的用意了。
  海大的学子们很踊跃,纷纷举手。
  第一个站起来的前排的一个女生。
  “钱先生您好。我是文学院的大三学生。首先我要说的是,您和您的讲座很受欢迎。下达指标分配名额的事您实在是多虑了,譬如我的票,就是我们班抽签,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台下学生大笑,纷纷附和。钱老先生说了好几个谢谢。
  “我知道您是敦煌研究院的名誉院长,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会留在那边,我想问,从年轻的时候开始,您……会觉得后悔吗?”那个学生顿了顿,补充说,“会觉得寂寞吗?”
  老头做了个沉思的动作,接着说:“我先说个故事吧。”
  “我岁数不小了,这大家都知道。原本学校说,这个年纪别带学生了,误人子弟。我想想,也对,也就五六年没带啦。后来去敦煌,在那边遇到一个女孩子。很年轻,刚刚大学毕业,我说,你打算留在这里呀?她说是啊。我当时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说的话,不当数。远得鸟不拉屎的地方,到时候男朋友说你回来结婚,当然就走了,于是笑笑就过去了。结果第二年,她还在。那我就惊讶了,一问,还是校友。我就说,你愿意当我学生吗?她说好啊。结果,我多了个关门弟子。”
  “你问我寂不寂寞,我觉得,这个问题,我的学生——也算是你师姐来回答比较好。”
  “哎,思晨,你来回答这个师妹的问题。”老头的眼神极好,早早的找到了弟子所在,指了指,示意将话筒递给她。
  
  唐思晨坐在座位上,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射过来,像是所有的鲜血在倏然间涌上了脑海,只觉得茫然,又觉得那是老头的玩笑,竟将这样一个烫手山芋抛了过来。
  “哇哦,师姐真的很漂亮。”提问的小女生代表现场同学感叹,又是一阵大笑。
  “我大概算是钱先生的关门弟子,很荣幸。至于老师夸奖我的,我并不敢当。”思晨勉强自己集中注意力回答那个问题,直至心情平复下来,“当你喜欢一样东西的时候,怎么会觉得寂寞呢?哪怕……它让你付出了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她知道自己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嘴唇轻轻哆嗦了一下,可她掩饰得很好,眼角弯成小巧的两枚月牙,仿佛在笑。
  “是什么代价呢?”
  “呃,像老师说的,本来男朋友说,回来结婚吧。结果掰了。”思晨勾勾唇角,半真半假的说。
  
  没有人把这句话当真,学生们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喧杂的现场,似乎只有一个人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丝深深藏匿起的黯然。徐泊原有些出神的看着她,心中却在揣测着,这样一句话,由她说出来,究竟是有几分真,几分假。
  幸而第二个学生又开始提问,思晨如释重负般坐下,忽然想到……徐泊原应该发现自己了,忙侧头看了一眼。
  不偏不倚对上那双眼睛,微凉,含着笑意。
  思晨忽然觉得在这个人面前,隐藏情绪是徒然的。他不需说,却自然而然的知道你在想什么。
  
  手机又是震动。
  “美女,失敬失敬。”
  带着股调侃的味道,让思晨觉得放松了一些,她没有再回,嘴角带了笑,一言不发的望着台上。而徐泊原同样一本正经的面向前方,听得专心致志。
  “现在我们有请DAB的总裁徐泊原先生,和钱老先生一起共同启动‘人文敦煌’研究基金项目。徐先生,一个月内在这个地方见到您两次,真不容易。”
  那个主持人想必也是徐泊原的粉丝,而这句话在这个会场掀起第二波高潮——
  徐泊原也在?还听完了整场讲座?要知道即使是那一日的宣讲会,徐泊原的露面也不过短短的十分钟而已。
  最终徐泊原还是站在台上,接过了话筒,先向钱之焕微微示意了一下,才说:“今天他们说,你要在台上稍微说几句,我踌躇了很久。”
  “因为在钱先生之后讲话,让我觉得……自己很有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这个时代的学生,喜欢勇于自嘲的人。周遭的大笑声中,思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徐泊原有几分心领神会的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爱喝苦艾酒的女人》。唐思晨想起那副名画,同样忍不住开始微笑。
  后来徐泊原还说了什么,思晨并没有记得很清楚,只知道他说得异常简短。简短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不会叫人觉得是喧宾夺主,反而凸显出一力支持的诚意来。
  这个男人就是很懂得在各种场合,让自己显得得体而丝毫不被人诟病。
  
  最终到了散场时间,思晨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手机径直跳亮了,“徐泊原”三个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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