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把诗集往桌子上一丢,不耐烦地说:“又是这种事!不过是个虚名罢了,何必在意?母亲是这样,如今你又是这样!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便是大哥这回死在北边,我也仍旧是长房的老二,谁叫母亲没早生我两年?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纠缠不休,最是可厌了!大哥又不曾说要抢我的宗子之位,你们一个两个防他做什么?更何况,这所谓的宗子之位,我看也无趣的紧,若非我是父亲唯一的嫡子,我还不屑去坐呢!”他猛地站起身,冷冷地看向文娴,“大嫂是你同族姐妹,你本该与她亲近些才是,如今却平白无故就要生事,真叫人心冷。莫非你对待娘家姐妹,都是这般无情?”说罢连茶都不管了,摔袖就走。
文娴眼圈一红,便拿帕子捂住口鼻呜呜哭起来,侍琴拦不住东宁,茫茫回头安慰文娴:“姑爷定是累着了,心情不好,并不是有意凶小姐的…”
文娴哽咽:“我不过是为他不平,略说两句罢了,哪里就要生事了?我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昨日才拜了堂,他怎么能这般对我?”
侍琴围着文娴,不停的安慰,好不容易才让她平静下来,劝道,“小姐,您别着急,想来姑爷是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等日子一长,他就会明白你的苦心了。”
文娴抽泣道:“你没听见他的话吗?他说我待九妹妹无情,其实哪是再说九妹妹?竟是再说六妹妹呢!这婚事是他家提出来的,他也应了,到头来木已成舟,他反倒怪我对六妹妹无情?他有情,为何当初不娶她?”
侍琴愣了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眼珠子转了几转,方道,“小姐,照奴婢看,姑爷当初既然答应了这门婚事,又对六小姐不理不睬的,未必就是余情难忘,说不定是有人在姑爷耳边谗言中伤小姐呢。您瞧见没有?方才那个叫佳露的丫头,跟姑爷多亲热,眼里简直就没把小姐放在眼里,您还记得表小姐说过的话吗?表小姐虽不是好意,但是他的话未必就是假的!”
文娴心中一惊,眼泪都顾不上擦,便急急抬起头来:“真的?不会吧?我认得妙露,去年表弟…不,相公去平阳时,带的就是她,这佳露相比也是一拨儿的,都是老人。”
段表妹当时说的是老人都被撵走了,受宠的是新挑上来的丫头。可这屋里,并没有那样的丫头呀?
侍琴道:“您仔细想想,那佳露的眉毛眼睛,是不是有几分象六小姐?她虽名字跟妙露差不多,却未必是一拨儿的老人,兴许是姑爷想让丫头们得名字齐整些呢?”
文娴回想,原本还不觉得,却越想越觉得有两三分象,心下顿时如坠冰窟。若这通房丫头的事是真的,那段可柔提到的其他事…莫非也是真的?
秋水在门外听得分明,暗暗咬牙,忍不住掀起帘子进去道:“奶奶休要听侍琴姐姐的挑拨,奴婢已经打听过了,那个佳露是大少爷跟前侍候的老人,在这屋里当了五六年差了,平日行事也最是公正大方,与妙露同为大少爷的左膀右臂,在府中素有威望。奶奶无缘无故便猜疑她,若是露出痕迹来,岂不是寒了这院里其他人的心?”
文娴一愣,神色略缓和了几分,侍琴却说,“小姐别信她,她定是被那丫头收买过去了,不然就是奉了家里二太太的意思,要哄着小姐呢!”文娴闻言又是一愣,竟不知该信哪一个好了。
秋水不理侍琴,径自对文娴正色道:“奶奶,您如今已经是柳家的媳妇了,除了奴婢们几个,还有两方家人,就没别的人手了,要在这府里站稳脚跟,正该恩威并施,多收拢几个得力的人才是。大少爷身边的大丫头,便是头等要紧的人选,只要把她们收服了,有她们弹压,底下人又有谁敢违了奶奶的令?您可别在这时候犯糊涂啊!”
侍琴反驳道:“呸!你脸皮还真够厚,也不知道得了人家多少好处,就反过来为柳家的人说清了?你可别忘了,你是谁的奴婢!”又对文娴说:“小姐别信她,那佳露算什么?凭她是谁,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脸面都是主子给的,别说她存心挑拨姑爷与小姐,就算什么错都没有,撵了就撵了,难道老爷夫人跟少爷还会为她与小姐争吵不成?您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大少奶奶,怎能叫个丫头辖制住了?”
文娴挺起了胸膛,瞥了秋水一眼,冷冷地道:“不是说了叫你在外头时候,我还没吩咐呢,你跑进来做什么?”侍琴更是得意地睨着她,“快到午饭了,你赶紧去厨房看看,饭菜都备好了没有?”
秋水眼中闪过一丝屈辱,也不多说,低下头屈膝一礼,便退了出去。听着房中侍琴劝文娴该如何把柳东宁安抚过来,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摔袖去了厨房。
通往厨房的路,她昨日就已经走过了,因此认得,但她走到半路,却故意拐进了另一处院子,跟里头的几个婆子问好,其中一个婆子笑着跟她打招呼:“这不是秋水姑娘么?你怎会到咱们针线房来?可是大奶奶有什么吩咐?”
秋水笑道,“大奶奶让我去厨房看看午饭可备好了,我顺路经过这里,便来向妈妈们问声好。妈妈们在做什么?”凑过头去瞧她们手上做的针线,叹道:“好鲜亮的活计,我们这些小辈们,可没这么好的手艺。”
几个婆子一听,都乐了,“这是当然,我们几个绣了几十年呢!我瞧秋水姑娘的针线也不错,只看你这手啊,就知道也是个熟手,姑娘若是喜欢,闲了只管过来坐坐,老婆子大约还能教的起你。”
秋水自然千恩万谢,又奉承了她们好一会儿,方才走了,她前脚刚走,那几个婆子边小声交头接耳:“大奶奶陪嫁过来的四个丫头里,就数这姑娘最和气了。”
“可不是吗,其他几个,连咱们连正眼都没一个,更别说笑着打招呼了。可惜她不是屋里侍候的,我倒奇怪了,她模样也不差,说话做事又老成,怎地就不如其他几个体面呢?听说在大少奶奶哪里,是个做粗活的。”这婆子啧了两声,从没听说过谁家嫁女儿还会陪个做粗活的丫头过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我外甥女说,大少奶奶不喜欢她呢,因此她虽能干,却不受重用。”
“你外甥女儿怎么知道这事?我那小姑子的大姑子嫁给了舒从安,做了行大爷的奶娘,你们知道吧?行大爷分家出去后,舒家也跟着一并过去了,如今全家上下都得了极体面的差事,他家大闺女就在行大奶奶身边侍候,这消息是从他们那边听来的。行大奶奶跟咱们大少奶奶是姐妹,定是在娘家听到得风声。咱们大少奶奶啊,跟亲家老爷后娶的那位太太不太合得来,这秋水姑娘,就是那位太太的人。”
“呦…”一个婆子砸吧砸吧嘴,“那位亲家太太咱们也远远见过,瞧着挺和气的,说来两家本是亲戚,从没听说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呀?大少奶奶这样做不好吧?到底是娘家人。”
“谁说不是呢?”方才提供了重要小道消息的婆子瞥了瞥嘴,“我瞧这秋水姑娘就不错,不受重用真是可惜了,换成是在咱们府里,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了头,白衣娘就是最喜欢提拔这样的人,大小姐身边的丫头也常说,若有个能干人帮衬就好了。”
别的婆子晒道,“既是大少奶奶陪嫁过来的,除了大少奶奶,别人是不能用的,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谁说没有?”那婆子挑了挑眉,“昨儿我妯娌才见过这秋水姑娘,她亲口跟我说的,若是老爷太太开恩,大少爷与大奶奶又不反对,她家里好几个小子还未娶亲呢,这不就是好媳妇的人选?”
别的婆子便笑话她,“美死你了,那可是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再没脸,也不是你们家小子能高攀的,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那婆子一窒,白了她们一眼,仰头道,“我们家攀不起又怎的?大不了我去做媒,这府里多的是没娶媳妇的小子,我们家的孩子攀不上,那几个管事家的又如何?不过就是大少奶奶一句话的事?”
秋水不知几时已经从厨房折返回来,在院外默默地听着里头的对话,闭上了双眼,但很快又重新睁开来。
她知道自己是在赌,她身为陪嫁丫头,除非犯下大错,否则是不可能回顾家去了,既然文娴那里已无出路,那就只能从柳家找!她就不信,文娴真的会因为私心的厌恶,就不顾自己的脸面,将她嫁给位卑之人,只要能嫁给柳家世仆子弟,她今后的命运,便不再掌握在文娴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变化之初
文怡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天又阴沉下来了,大概又要下雨。”一旁秋果道:“这可麻烦了,小姐,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声,提早回去吧?若是雨势大了,路上恐有不便。”
文怡心里也赞成,便点点头,脚下稍稍加快了速度,来到于老夫人院子,先对她与卢老夫人妯娌俩见过礼,便提起要尽早回家的事。
卢老夫人倒也无可无不可的:“我也来了好几日,原该回去了。早些动身也好,省得一会儿下起雨来,忒多麻烦。”
于老夫人得了她几日陪伴,却有些不舍:“多住两天吧,这几日咱们老妯娌俩彼此作伴,倒比往日更自在些。你这会子动身,就怕走到半路,雨就下来了。再说,五丫头今日回门,还没到呢,六弟妹好歹要受她一个大礼。”
卢老夫人微笑道:“这是当然的,总不能不等五丫头回来便走,我不过是让丫头们先去收拾东西罢了。”
文怡抿了抿唇,没有再劝。于老夫人的理由十分正当,而她会在今日过来接祖母,原也是想着文娴今日回门,长房大事皆办妥了,祖母就可以不必留下来了。
天气越发阴沉了,但文娴与东宁却迟迟未到。于老夫人有些急躁,几次三番叫人去二门外探问,蒋氏得了消息便过来道:“婆婆别急,想是天色不好,姑太太怕宁哥儿与五丫头走到半路会遇到下雨,才推迟了出门的时辰。媳妇这就叫人去问。”于老夫人便连声催她:“快去,快去!”
蒋氏领命去了,出门时正好与段氏交错而过,两人对视一眼,却未停下见礼,前者径自离开,后者笑着上前对于老夫人道:“婆婆,二老爷刚刚接到一位朋友的帖子,请他中午去家里吃酒。这位朋友在吏部有门路,二老爷正想求他帮着探问消息,不巧正遇上今日五丫头要回门。二老爷让媳妇来问一声,可否让他先去见了朋友,再回来见女儿女婿?想来留两个孩子在家里吃晚饭,也是可以的,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
于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什么朋友这样威风?人家亲闺女出了嫁回门都要往后靠,先紧着他家那顿酒?我瞧老二能结交的也不见得是什么贵人,他要谋个官儿做,还不如叫他女儿女婿帮着说项,请柳姑爷出手。柳姑爷如今是当朝大学士,朝中故交好友无数,想来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