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老夫人的话,他忙忙上前磕头应是,磕完了于老夫人,不等她开口,便又再次跪下,也给卢老夫人磕了头。
卢老夫人忙上前将他扶起,露出欣慰的神色:“这是你自己挣来的前程,一定要好好珍惜,到了任上,万不可轻率行事,更不可贪赃枉法!若是你辜负了朝廷的期许,做出欺压百姓之事,玷污了平阳顾氏的名声,我老婆子第一个不饶你!”
文良忙道:“六叔祖母放心,侄孙儿自幼读圣贤书,父母师长也一直教导侄孙儿为人处事的道理,侄孙儿不敢说到了任上后,必会有大作为,但绝不会做出有损祖上名声的恶行。”
卢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且看着吧,只要你时时记得自己今日说过的话,叔祖母就放心了。”
文良咧嘴笑了,看向文怡:“九妹妹,哥哥如今一个人住着,家里也没有长辈帮忙打点人情往来,妹妹看在哥哥今日得了官的份上,把叔祖母她老人家借哥哥几日吧?”
文怡抿嘴笑道:“二哥哥放心,不但祖母说要搬回去帮你,我也会每日过去搭把手的。”又看了蒋氏一眼,“大伯母也说要来帮忙呢。”
文良大喜,忙对蒋氏与文怡都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伯母,多谢九妹妹。”
蒋氏微笑着摆摆手:“说什么客气话?都是一家人。”文怡也点头赞同。
顾大老爷一直微笑着站在边上,见到这个情景,心中不由得一动,认真地看了妻子几眼,见她不象是装出来的,倒有些真心为文良高兴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感叹:蒋氏虽说性子软了些,又太过溺爱子女,但在大局上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也不枉她在宗妇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相比之下,弟媳妇段氏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个念头才在他肚中转了一转,他便看到了自己母亲脸上的表情,顿时呆了一呆,神色一变,飞快地转开了头,认为自己方才不过是眼花罢了。
出了这么一件大喜事,又正值顾家长房五小姐文娴的文定之喜,侍郎府当晚又开了一次宴席,好好庆祝了一番。只是文良心急,想早些赶回顾家小院,好好看看吏部发下来的文书,又要忙着打点行装、拜别友人,便不肯在侍郎府留宿、连夜奉卢老夫人回去了。文怡自行带着众人回家,又立即命人收拾了祖母的部分行李,第二天一早,便亲自带着送回了娘家。不过赵嬷嬷年纪大了,文怡请她暂且留下来,帮着坐镇家中。
连着四五日,文良脸上的笑容都没消失过。无论是同年还是同窗,都十分羡慕他的好运气,要知道,三甲的同进士,能得接如此肥缺,实在是少见。他们都以为是身居侍郎高位的顾大老爷或是当朝大学士柳大人帮侄儿打点过,但文良却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自打殿试结果出来后,便一直有些灰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弄个官职,实缺还是虚衔不论,总要有个名头,才好回去见爹娘。有了这个心思,他就没把目标放在那些好缺上,大伯父与柳姑父两处,他更是想都没想过要去求助,哪里想到会有这么大块的馅饼掉在自己头上?他曾向吏部的官员旁敲侧击过,都不得要领,最后只有一个年纪老大的主事劝他不要再白费功夫了,说这顶任命“原是上头的意思”。
这句话叫文良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自己不好再打听下去。得了这么好的官职,他也心满意足了,决定尽快动身,先回老家祭祖,向父母禀报这几个月的经历,然后再带些人手上任。若是合适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在上任前,娶回一房妻室。
拿定主意后,他便来见卢老夫人:“侄孙儿要回平阳去了,六叔祖母是什么打算?若继续留京,倒不如把此处房舍退了,搬到九妹妹那里住着,若是要回平阳,六叔祖母与侄孙儿一道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卢老夫人扰豫了。她离家已有数月,如今孙女儿已经顺利嫁出去了,长房也改变了态度,连学士府那头,也都消了气焰,她也该回家去了,再怎么说,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嗣孙,还有家中的产业,也不能长期丢下不管的。
只是,要她这么快就离了孙女,要再相见,也不知道是几时了,她都里舍得?
文怡象平日那样,在家吃过早饭,料理了一些家务,便带着丫头坐车往顾家小院来,才进内院,便遇上了冬葵。冬葵将她请到角落里,稍悄将文良跟卢老夫人说的话告诉了她。
文怡顿时愣住了。若问她自己的意思,自然更希望祖母在京里多留些日子,但她也知道,老家那里的小弟不可能长期与祖母分离。她当初赞成祖母过继十七弟,就是为了让老人家日后有人照顾,若是因为祖孙俩长期分居两地,情份薄弱,十七弟对祖母无法尽心的话,就是她的罪过了。
文怡皱起了眉头,冬葵小声劝道:”小姐,老夫人还没拿定主意。但若她老人家真的要走,您就要独自一个人留在京城了。”她眉间隐隐带着几分担忧,文怡见了,心下有几分感动,微笑道:“不妨事的,你且下去吧,跟秋果她们说说话。”
冬葵点点头,拉着秋果往耳房那边走,却一路走,一路回了三四次头。
文怡进了正屋,见卢老夫人倚在榻上,脸上犹带几分烦忧,见她进来,那几分烦忧就完全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慈爱之色:“来了?这几日已经闲了下来,你也不必每日来回奔波,为何不留在家里休养休养?别仗着年轻,就不顾自己的身体。”
文怡听了,鼻头一酸,便扑过去,伏在她怀中,哽咽道:“祖母,孙女儿舍不得您……”
卢老夫人愣了愣,笑了:“傻丫头,祖母又何尝舍得你?”她想了想,“我知道,既有了嗣子,自然要多亲近些,省得日后跟孩子不贴心。但你才是我的亲骨肉,若是离了你,万一受点儿什么委屈,我将来知道了,定要心疼死,倒不如就近看着,遇到事也能帮一把,倒比离得远远的,只能听消息强。你不会嫌弃祖母碍事吧?”
文怡又惊又喜,忙道:“祖母愿意留下来?”
卢老夫人笑道:“多留几个月吧,好歹要看着你们小夫妻俩团圆,你有人照顾了,我才能放心。再说,这会子天越来越热了,我若是回南边,只会越来越热,一路上怎么受得了?要走也要等天气凉快了再……”
文怡不等她说完,便已经紧紧抱住了她的腰,两行喜悦的泪水从眼中划下:“好祖母,只要您愿意留下,您说什么都行!”
卢老夫人被她抱得紧,赶紧拉下脸拍了几把,笑骂道:“快松手!真真要了我这老骨头的命了!”
文怡方才醒悟自己失态了,忙将她松开,不好意思地红脸笑了笑。
卢老夫人白她一眼,才道:“祖母可不是全为了你,京里还有事没完呢,你大哥哥娶亲,咱家怎么也得去搭把手,还有你五姐姐……再说,你二哥哥走了,要是把这宅子退掉,从老家带来的人又要如何处置?难不成都往你家里塞?没这个道理!你出嫁时,太仓促了,只带了四个丫头陪嫁,一房家人都没有,实在不方便。还有,既是在京中安家,怎能不置一两处产业?你年纪轻,不知轻重,这些大事还要祖母帮着掌眼呢,若是这会子我便回去了,你怕是吃了大亏,都不知道。”
文怡低头偷笑,屈膝一礼,应了:“是,孙女谨遵祖母吩咐。”
第二百七十章 真情假意
文良离京的日子很快就定下了。虽然他对卢老夫人不能与自己同行一事感到有些遗憾,但也知道那是合情合理的,因为感激卢老夫人这两个月里对他的关照,他再三保证,说等回了老家,定会请父母好生照顾十七弟文康,绝不会让文康吃一点苦头。
听了他的话,卢老夫人倒没什么,文怡却有几分惊喜。如今文良已经得了实缺,他父亲又是一族之长,只要他在族中发了话,文康自然会得到更多的重视。加上四伯母刘氏为人,虽然未必待别房的孩子真心关怀,吃穿却是一定不会缺的,有了独生儿子的话,说不定对文康会更用心。
文良此行,卢老夫人还打发了仲管家夫妻随他一同回乡。一来,是她在京中暂住羊肝儿胡同,那里的主管是舒伯,若带着仲管家一道去,多少有些不便;二来,夏天已经到了,老家田地里夏收、秋收、秋播等事,都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既然能主事的主人都不能回去,那就只能托付给管家,总比交给张叔他们强。文怡对仲管家也更放心。而文良在路上,有个积年的老家人帮着打点,也会轻松许多。
文良对此自然是感激不尽的,他上京时,就吃过手下小厮经的事少,总会出些差错的苦头了。加上卢老夫人给他单独包了一条船,文怡又请罗四太太打了招呼,让他们一行跟着罗家商行的船一道走,一路上会方便舒适不少,文良心中对六房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相比之下,长房那边送来的二十两盘缠、十匹上好绸缎、要送给顾四老爷夫妻的名贵药材,以及请好裁缝做成的官服等物,在文良心中反倒不算什么了。这些东西他本不缺,待回了家,父母还会给他置办更好的。不过他还是亲自前往侍郎府,给于老夫人磕了头,向蒋氏道了谢。
卢老夫人派了仲管家夫妻陪同文良回乡,文怡也有意让冬葵与秀竹一道回去。一来,祖母那里用不着这许多人,二来,两个丫头既做不了陪嫁,也好顺便回去与家人团聚。卢老夫人对她的打算不置可否,若文怡不提,她可能就要在京城给这两丫头寻婆家了。
听了文怡的吩咐,秀竹很是欢喜地回房收拾行李去了。她已经想明白,长房虽有不少亲戚,但只有宣和堂守门的钱叔钱婶才是她最亲的亲人,反正她在主人面前已经不得信任了,倒不如回去跟祖父母一道过活好。
但冬葵却拒绝了文怡的提议。
她含泪对文怡道:“先前因为奴婢的私心,几乎坏了小姐的大事,小姐不怪罪奴婢,轻轻放过,如今又为奴婢设想周到。奴婢若厚着脸皮应下来,便是回去见了家人,也要叫她们打死的。奴婢宁可留在京城侍候小姐姑爷一辈子,若是小姐嫌奴婢不好,奴婢就到庄子上去,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紫樱嫁人后,冬葵就是文怡身边最得用的大丫头,长年做伴,早已有了相当深的情份。见她哭得这样,文怡也于心不忍,便劝她:“我身边已经够人使了,你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倒不如回老家去,不但可以跟你祖母、母亲、妹妹团圆,有你在老家照应,我也不用担心十七弟真的没人照顾了。你就当是为祖母与我分忧吧。”
冬葵却摇头道:“十七少爷身边不缺人使,便是没了我,家里也有的是丫头婆子,小姐便当是可怜奴婢,应了奴婢这一回吧!若您果然厌弃了奴婢,便把奴婢送到庄子上做苦工,奴婢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