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302页

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你毕竟已是柳家主母了,我们顾家管不得你。只是我劝姑太太一句,做事莫要太过,多少留些余地,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柳顾氏轻蔑地笑了笑,扭过头不说话。
  卢老夫人便对于老夫人与蒋氏道:“柳家既然已经有人来了,还是宁哥儿的婶娘,身份倒也足够了。快去迎亲家进来吧,别失了礼数。”
  于老夫人无力地点了点头,朝蒋氏摆了摆手:“你去吧,你弟媳妇还是头一回操办这样的事,未必忙得过来。”蒋氏应了,向卢老夫人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于老夫人坐回原位,闭着双眼不说话。如意与双喜小心地替她打着肩子,生怕她有个好歹。卢老夫人便坐在一边喝茶。
  文怡倒有心出去看热闹,也胜似留在屋里闷气,偷偷看了祖母一眼。卢老夫人微微一笑,做了个眼色。文怡心下一松,便起身笑道:“我多日不见四婶娘了,需得出去向她问个好。”回头看见柳顾氏仍是那副不管不顾的模样,心下不知为何,忽然生起气来,冷笑说:“二婶娘,今日本应由您来给五姐姐插戴才是,您却赌气不肯出去,别人议论起来,丢脸的可是二弟。您倒也忍心,叫亲生骨肉受这样的委屈!”说罢甩袖出去了。柳顾氏却不由得一呆,脸色就难看起来。
  柳顾氏到底还是没有出暖阁,但柳四太太却依礼完成开整个插戴的过程,与众位堂客相见时,起初还有几分慌张,到后来,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一举一动,都透着大家风范。万太太从段氏处得知这位是新郎官的婶娘,还笑问了几句柳四老爷的身份。
  柳四太太听得段氏介绍万太太的身份,立时便热情地与她攀谈起来,整个宴席期间,都象是好朋友一样说个不停,到了散席的时候,已经约定好改日要去万家拜访了。
  文怡与姐妹们在一处,吃过了酒席,卢老夫人那边派了丫头来传话,说是要借于老夫人的屋子歇一歇,等外头彻底放晴了再回去。文怡原本还有几分担心,想要过去侍候祖母,来传话的水荭却笑着对她耳语:“姑奶奶不必担心,今儿来了这府里,无论是这府里的老太太、太太们,还是底下侍候的丫头婆子,对咱们老夫人都客气多了。从前奴婢们过长房时,要使唤大老太太屋里的小丫头做些小事,非得求个十遍八遍,还要塞了好处才能使得动,今日一开口,话都还未说完呢,便有人替奴婢们办了,殷勤得很。大老太太与大太太也很客气。听人说,都是姑爷的体面。老夫人在那屋里,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文怡心下好笑,却也放下心来,正要嘱咐水荭几句话,却听得身后有人叫自己:“九姐姐。”回过头来一看,却是段可柔。
  段可柔仍是那副娇娇怯怯的模样,一脸的小心翼翼,咬着牙轻声问:“九姐姐,我想与你说几句话,能不能……”
  文怡扰豫了一下,还是应了:“在哪儿说?”
  段可柔一喜,忙道:“就在这院的厢房里吧,我已经叫丫头备好茶了!”
  文怡示意水荭退下,又给秋果与荷香使了个眼色,两个丫头便随她跟在段可柔身后,到了偏厢,然后便留在门外守着。
  屋里没有其他人,当中的八仙桌上,果然已备好了热茶。段可柔殷勤地亲自给文怡倒茶,文怡忙拦下道:“先不忙这个,妹妹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段可柔慢慢地放下茶壶,手里拽着帕子揉了又揉,低声道:“上一回……姐姐大喜,妹妹本来也要去道贺的,不曾想妹妹才到京中,有些水土不服,只好卧床休养,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还望姐姐莫怪。”
  文怡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有什么?妹妹身子要紧。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段可柔欢喜地笑了笑:“听说姐姐大喜之日,前来喝喜酒的有许多大人物呢,不知都是什么来头?姐姐说与妹妹知道,叫妹妹也开开眼吧?”
  文怡笑了笑:“这倒不敢当,都是我家相公在军中的上司与同僚,也有几位是从前的同窗好友。能把他们请来,我们夫妻也觉得十分惊喜呢。”她打量了段可柔几眼,猜测着对方把自己请来的用意,忽然想起,当初柳东行初到顾庄时,二伯母段氏似乎就有意把侄女儿许配给他,只是段可柔自己不乐意,一心恋慕柳东宁。不知今时今日,段可柔又是什么想法?
  段可柔暗暗咬了咬唇,柔声道:“说起来,妹妹从前年纪小,不懂事,犯过许多错,姐妹们里头,就只有九姐姐愿意教导妹妹,叫妹妹知道为人处事的道理。妹妹心里实在感激,常对人说,若是九姐姐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我有手足可依,也不至于举目无援…”
  文怡皱开皱眉,心想段可柔这样说,二伯母段氏与五堂姐文娴知道了,说不定要生气的,便没开口。
  段可柔悄悄看了她几眼,见状有些发愁,索性心一横,扑通一声跪下:“好姐姐,请你救救我吧!”
  文怡顿时被她吓了一大跳。

第二百六十八章 打错主意

  段可柔紧紧抓住文怡的裙摆,眼睛一眨,泪珠儿就不停地往下掉:“九姐姐,你方才也在那屋里,想必都听说了……求你救一救妹妹,别叫妹妹落入火坑去!”
  文怡好容易挣开了她的手,急喘几下,方道:“这话我听不明白,段妹妹指的是哪件事?怎么就要落入火坑了?”
  段可柔抽抽答答地哭得好不可怜:“姐姐何必装糊涂?这里又没有外人,妹妹原是真心敬慕姐姐,方才厚着脸皮向姐姐求救的。如今姑姑姑父一意孤行,姐妹们又都袖手旁观,若连姐姐都不愿伸出援手,妹妹就真的要被迫嫁给那瘸子了……妹妹不求日后能大富大贵,好歹……也盼望未来夫君是个健全之人呀!”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几乎要撑不住,便索性坐倒在地上抽泣。
  文怡心中略有些不忍,那苏秀才别的都好,就是脚有残疾这一点,实在叫人可惜。只是这件婚事原是段氏做主,段可柔又是她亲侄女,自己一个隔房的侄女,又是已经出嫁了的,实在没有立场去插手。于是她只好柔声安慰段可柔:“二伯母素来是个讲理的,便是有些个私心,也不会存心害你,你既心里不愿意,为何不跟二伯母直说?想来她是你亲姑妈,总不会硬逼着你去嫁人吧?”二伯母段氏连继女庶女都不曾亏待过,虽说派丫环之事带了几分猫腻,但谁家女儿出嫁时,娘家父母不给她预备陪嫁丫头呢?既是顾家家生子,自然是忠心可靠的,即便偏着二伯母些,也不会不顾五姐姐文娴的体面。相比之下,段氏对娘家亲侄女,断不可能逼迫太过。
  段可柔却仍在那里哭诉:“妹妹如何敢开这个口?姑姑也是铁了心了,只叫妹妹去奉承万太太,压根儿就没问过妹妹的意思。那位万太太一心要结成这门亲,姑父的官职如今都拽在万大人手里呢,听说万大人最怕老婆,姑姑怎敢得罪她?姑父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天来,他没少巴结那万大人,若不是妹妹跟着上京来了,只怕这会子……被推进火坑的就是十妹妹了!”继续大哭。
  文怡皱了皱眉,倒不大相信她的话。文娟与段可柔不同,乃是正经的进士千金、侍郎侄女,若父亲得了官,身份自然就更高了,即便是庶出,也不会随意许人,更何况她如今深得大伯祖母于老夫人与二伯母段氏的疼爱,等五姐姐文娴嫁了人,就轮到她开始议婚了。万家门第不错,但那苏秀才却只是万家姻亲,家底薄,功名低,看二伯父夫妻素日行事,是绝不会把文娟嫁过去的。
  只是这话却不好对段可柔明说,文怡只能劝她:“好歹要让二伯母知道你的想法。若你自己都不说,二伯母怎知你不愿?你又不是嫌弃别的,只是不喜苏秀才身有残疾罢了,要不……你可以寻个借口推掉这门亲事,就说你的婚事要问过族里的意思好了。”前世,段氏族人给可柔安排的婚事,就是中年富商的填房,当时段氏就没阻拦,毕竟,她只是姑姑,比起族人又远了一层。
  段可柔愣了愣,咬了咬唇,便低下头去,再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
  文怡见状,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她已经跟段氏提过了,段氏却不同意?瞧段氏平日为人,不象会这么做呀?即便要讨好万家,也不是非要嫁个人过去的。更何况,段可柔把段家抬了出来,段氏又怎会还坚持己见?
  文怡见段可柔不开口,自己也没办法了,只得往外头看了一眼,荷香探头进来瞧了一瞧,已是明白了,悄悄儿屈膝一礼,便无声无息地走了。文怡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暗暗松了口气,看向段可柔,便放柔了神色:“段妹妹,快起来吧,地上凉,你身子弱,仔细又病了。”
  段可柔没有起身,反而含泪怯怯地抬头望她,可怜兮兮地问:“九姐姐,你就当可怜妹妹吧,帮妹妹向姑姑提一提,请姑姑收回成命……你如今是顾家最体面的一位姑奶奶了,姑姑一定会听你的……”
  文怡怔住了,忙道:“这如何使得?我既不姓段,又嫁了人,此事既是二伯母做主,我实在不好开口的。段妹妹只管跟二伯母说,我相信二伯母是不会强迫你的。”
  段可柔眼圈儿又是一红:“九姐姐,我知道你不愿意管这些事,可是……若我真的嫁给了那种人,外头一定会笑话姑姑为了姑父的前程,卖了亲侄女的,那样顾家的名声就要坏了,姐姐既是顾家女儿,即便出了嫁,也要被人说闲话。姐姐若不愿帮妹妹,就当是为了自己,好歹替妹妹说句话吧……”
  文怡听得眉头直皱,这件事确实也是她所担心的,但她倒不认为自己的名声会受到影响。婚事是长房的媳妇议定的,长房的人都不曾说什么,她身为六房的人,还能怎么做呢?况且,若长房的人当真在乎这些名声,又怎会纵容三姑母柳顾氏耍性子?那样的事都纵容了,这段氏嫁侄女,也就不算什么了。
  她只能老话重提:“妹妹还是好好跟二伯母商议商议吧,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顿了顿,“听说万太太的眼光十分挑剔,若是妹妹实在不愿,稍稍露点儿意思也就是了。”万太太要选的,是家世人品性情容貌都上佳的闺秀,不然也不会挑了这么久也没挑定人。文怡觉得,段可柔若真的想要摆脱这门婚事,其实再简单不过了,不是么?甚至于……若她不是在万太太面前表现得那么好,人家也未必会挑中她。
  这句提点已经是文怡的极限了,她不可能说得太多,但段可柔却仿佛没听明白似的,仍旧哭着求她开口助言,闹得文怡十分头痛,心里也忍不住奇怪,段可柔明明不是那么愚钝的人,为何今日却听不明白她的暗示呢?
  文怡心中疑惑,却不知道段可柔也在暗暗叫苦。这顾家九小姐素来是个容易心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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