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282页

这么大的一个没脸,登时涨红了脸,掩面扭头跑了出去。柳顾氏还在那里骂骂咧咧:“毛都没长齐的半大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平日不与你计较,你就当自己能爬到我头上来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柳东行脸色一沉,目中露出凶光,便要上前与她理论,却被文怡一把扯住,回过头来,发现妻子居然还面带微笑,半点也瞧不出恼怒来。他稍稍冷静了些,原本还打算只说些场面话,便退出去书房见二叔的,此时却已改了主意。
  他怎能让心爱的小妻子独自面对恶妇的毒舌?
  文怡却仍旧微微笑着,上前对柳顾氏道:“二婶娘别生气了,丫头们不好,二婶娘慢慢儿教导就是,何苦为了她们,气坏了身子?”
  柳顾氏被她这话噎住,瞪着她道:“怎么?我管教自个儿屋里的丫头,你也要插手么?”
  文怡笑说:“侄儿媳妇不敢,只是怕二婶娘气坏了身子。这个家还要靠二婶娘来当呢,若是您的身子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呢?”
  柳顾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呢!你就放心吧!”然后张开眼狠狠瞪了她一下。
  文怡仍旧笑靥如花:“是,侄儿媳妇放心着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又上前从桌上执起茶壶,一手翻开另一个茶盏,倒了大半杯茶,奉到柳顾氏面前,“您消消气,您老人家如今高居二品诰命夫人,子女双全,二弟不久也要娶媳妇了,不出两年,就要抱孙子,正是要享福的时候,可不能耽误了自个儿的身子,不然,那大好的福气,这家里还有谁能去受呢?”
  柳顾氏心里却忍不住想歪了,若是自己享不了这大福气,难道要便宜了白氏不成?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把那茶喝了下去。文怡见状,嘴角微微一翘,慢慢退回到柳东行身边。柳东行嘴角含笑,袖下暗暗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她僵了一僵,脸上的微笑几乎维持不住,暗中嗔他一眼,方才挣脱出来,摆出一副贤良小媳妇的模样。柳东行忍住笑意,冷眼瞥向柳顾氏,心中冷笑。
  等柳顾氏从思绪中清醒,她也反应过来了,瞪着手里的茶盏,没好气地重重放在桌上,斜睨文怡,露出微微地嘲笑:“行哥儿媳妇,小聪明不是用在这种时候的,连在长辈跟前见礼,你都这般不恭不敬的,传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你的家教!”
  文怡面色一肃,正色道:“二婶娘,侄儿媳妇的娘家,与二婶娘的娘家是一样的,您怎能这般说自己娘家呢?顾家的家教自是没有问题,不然也不会教出二婶娘您这样知礼的人了!”
  柳顾氏着恼:“你跟我可不是一个房头的!你的规矩也不是我娘家教的!别把我跟你们六房扯上关系!”
  文怡微微皱眉:“二婶娘,顾家长房与六房虽不是一个房头,却是一个祖宗,守的也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您怎能认为自己与六房没有关系呢?侄儿媳妇虽是晚辈,这话却是不能忍的,今日侄儿媳妇只当二婶娘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若是您再这样说,侄儿媳妇就要回去问顾氏族长了!顾氏长房所生的女儿,怎么可以不认祖宗?”
  柳顾氏气得脸都白了,她明示暗示了半日,都没有好话,这九丫头怎么就能这般避重就轻,硬是把她的话歪到别的意思上去了呢?还往她头上泼了好大一盆污水,若是她就此忍了,日后岂不是要被九丫头欺到头上来?
  她正要发作,却听得丫头们在屋外禀报:“夫人,老爷过来了。”脸色顿时一变,暗暗咬了咬牙,才起身迎了上去,听见方才跑出去的那丫头掀起了帘子,柳复便走了进来。柳顾氏顿时瞪了那丫头一眼,心中怀疑是这丫头特地去告的状。
  那丫头却是满面苍白——她只是正巧在门外,见老爷过来,才打的帘子,夫人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柳复进了正堂坐下,扫了柳东行与文怡一眼,见小两口都一派恭顺之色——柳东行经过妻子的“示范”,也领会了她的用意,同样装出这副样子来——便不满地转头看向柳顾氏,质问她:“我不是说了,正等着行哥儿去书房说话么?你怎么拖拖拉拉的?行个礼敬个茶,要费多少功夫?”
  柳顾氏面露委屈之色:“两个小辈不肯磕头,连敬茶也是不恭不敬的,若是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我们做长辈的,哪里还有脸面?”说罢又瞪了柳东行与文怡一眼。
  柳复却是半信半疑,他知道自己妻子是什么性子,看向柳东行,见他露出讶异不解之色,再看文怡,仍旧是那副柔顺的模样,又看向桌面,上头还有喝了一半的茶盏,而侍立一旁的丫头,还抱着用旧了的蒲团,分明是已经行过礼、敬过茶的架势。他立时便不耐烦了:“这不是都见过礼了么?你还要闹什么?我还有事要跟行哥儿商议呢,你给我消停些吧!”
  柳顾氏气得几乎要晕过去,几十年夫妻,丈夫难道连这点脸面都不给她了么?当着丫头与晚辈的面,就这样给她没脸,她顿时便红了眼圈,眼中泪光点点。
  柳复闭了闭眼,咬牙道:“行哥儿大好的日子,你倒也不嫌晦气!难道宁哥儿娶媳妇时,你也是这么着?做长辈的,要有长辈的样子,别给小辈们看了笑话!”
  柳东行微笑着劝他:“二叔,您消消气,二婶想必是因为宁弟还病着,心里担忧,才会心情不好的。我们做小辈的,受点气也没什么,您可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柳复讶异地看向柳东行,见他一脸诚恳的模样,拿不准他这是装的,还是果真长进了?慢慢地道:“看来你成了家,也比从前懂事了,知道体谅长辈了。这样很好,以后也要这样行事。”柳东行笑着低下了头。
  柳顾氏却猛地抬起头,冷笑道:“我倒看不出他哪里有半点懂事的模样?我在家里等了他一早上了,他两口子到这会儿才来,不知道的人,还当他们没规没矩,才新婚第二日,便睡到日上三竿呢!对叔叔婶婶这般怠慢,连点孝心都没有!”
  文怡细声细气地辩解道:“二婶娘误会了,相公与我早起便去拜过公公婆婆的灵位,上了香,磕过头了。”
  柳顾氏更加生气:“你这是在反驳我,说叔婆婆不如你正经婆婆尊贵么?”
  文怡大讶:“二婶娘这是怎么了?古往今来,论孝顺,自然是以父母为先的。”
  柳顾氏还要再说,柳复瞪了她一眼:“你又在发什么疯?”她咬牙道:“不是我发疯,只是看不下去了,这侄儿媳妇没规矩,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
  文怡淡淡地说:“二婶娘怎么忘了?侄儿媳妇既是顾家女儿,自然是在顾家闺学教出来的。顾家女儿,但凡是在族里长大的,都要上闺学,您不也一样么?”
  柳顾氏冷笑:“如今还懂得推到闺学头上了?好,我倒要问问,是哪个先生这般糊涂?”
  文怡抬眼看向她,眼神不卑不亢:“闺学的先生,皆是名门之女,才德双全,不然大伯祖母也不会命顾家二婶娘亲自请了来了。”
  柳顾氏顿时一窒,柳复忙制住她:“行了!少说两句吧!”文怡却立时向他拜倒:“还请二叔恕罪,侄儿媳妇只是见二婶娘话中辱及娘家的大伯祖母,心中着急,才忍不住辩解了两句。”
  柳顾氏气得直发抖,一口气上不来,什么话也都不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章 夫妻交心
  当文怡与柳东行坐上马车,离开尚书府的时候,凡是日落西山时分了。
  柳东行一上车,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文怡却担心尚书府的下人听见了会有闲话,忙忙命王小二驾车离开,又小声提醒柳东行。
  柳东行却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我从来就与他们家不对付,都差点儿撕破脸了,我不笑,他们也不会说我一句好话,我何苦委屈自己?”
  文怡道:“我并不是让你委屈自己,只是让你慢点儿笑,等回到咱们家里再说。你待他们礼数周全,他们虽不会说你一句好话,但尚书府的下人,与外头的人看见了,就会觉得你是个好的。只要把大义名分占了,无论他们家如何诋毁你,别人也不会信的。”
  柳东行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着说:“娘子,以前我还真小瞧了你,原来娘子也有这般大智慧,几句话,便堵得二婶话都说不出来,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可对。我本来还担心,出征后你一个人守着家里,会叫她寻借口欺负了去,如今倒是放心许多了。”
  文怡心中暗叹,她自然知道柳东行担心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在进门第二天便锋芒毕露,好让柳东行知道她并不是个任人拿捏的面团人儿,应对二婶娘柳顾氏,并非全无办法。他都要上战场了,她又怎能让他走得不安心呢?只是,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初衷:“相公,这种事说不上大智慧,只能说是小聪明。二婶娘的话虽不中听但并不是全无道理。当时还好没有外人在场,不然我这样做,定要受人非议的。我原来也不想用这样的法子,只是二婶娘欺人太甚,这头一回见礼,我若退了一步,将来就要被她彻底压住了 连尚书府的下人也要看轻我几分。此事关系到相公的体面,我怎能容忍?”她的夫婿,可不是一个只知道忍气吞声的人。
  柳东行这才明白,心下颇有几分感动。观妻子今日行事确实与她平日的温婉瑞庄大不一样,他还道是自己对她了解不够,没想到,她是为了自己。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文怡的手。
  文怡心下暖暖的,轻轻挨上他的肩赞,轻声道:“相公别瞧今日我将二婶娘气得无言可驳,连二叔也不相信她,看似好好出了一口恶气,但这样的小聪明,偶偶使一使无伤大雅,却终归不是正道。要想截断二房恶言中伤之路,咱们就要在外人面前把礼数做周全了,还要表现得大仁大义,忠孝两全,这样一来,无论他们家的人怎么说我们的坏话外人都不会相信了。二叔在朝为官多年,官声还过得去,因为二婶娘行事不当他也受了连累,但别人只会说他治家不严谨,没能约束好内子,甚至是运气不好娶了个恶妻,却不会疑心他自己就是个德行有亏之人,可见这名声有多重要。相公初入朝中,名不见经传,便是有人知道你受了委屈,也不会为了你,去指责当朝尚书,便是有人这么做了,也多半不是为了给相公出头的。但若是二叔指责相公有失礼之处,便总会有人相信,从此看轻相公,那岂不是误了你的前程?因此相公行事还当谨慎,尤其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万万不要让二房拿住了把柄,若当真不慎,叫他们寻到了空子,也要想出理由解释,占住大义名分。”
  柳东行听得心下信服,想起自己多年以来吃过的亏,便忍不住暗恨。他之所以会失去嫡长之位,被外人视为柳家旁支子弟,甚至成为一些人眼中名不正、言不顺的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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