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281页

嘴角:“他怕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人脉。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又不曾落魄,他都要提防几分的。”
  文怡听不明白,想要问清楚些,却听得有脚步声靠近,忙闭了嘴,正襟危坐,随着那脚步声进了小偏厅,方才慢慢抬头看去,却发现是个陌生的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光景,手里捧着两盏茶。她心中不由得生出疑惑:三姑母居然还没忘记要给客人上茶?
  柳东行却是眼中一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小丫头走到两人跟前奉茶,屈膝一礼便退开一步,却没走人,反而是站到柳东行身边,迅速抬眼打量了偏厅一圈,然后用极低的声量道:“夫人一大早就起来了,派身边人到门上打听大爷来了没有,打听了四回,办事的人一回比一回脸色难看,午膳的时辰也比平日晚了两刻钟。饭后里头便有命令出来,说要是大爷带着大奶奶过来了,就把你们晾在小偏厅,晾上两个时辰再去报给老爷知道。”
  柳东行冷笑一声,又问:“现在门上没人告诉老爷?”
  那小丫头摇了摇头:“夫人虽发了话,但门上都是积年的老家人,哪里会做这种事?这会子老爷想必已经得了信了。”
  “做得好。”柳东行对那小丫头笑道,“你行事小心些,别叫妈妈们抓住了把柄,平白吃苦头。”又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不知怎的就明白了他这一眼的意思,十分配合地从袖里掏出早就预备好的赏封,挑了个大的塞给那小丫头。那小丫头屈膝一礼,便迅速接过袖了,然后用有些好奇地目光看着文怡,抿嘴笑着行礼:“见过行大奶奶。”
  文怡微微红着脸,点头回礼:“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这府里的家生子么?”
  那小丫头笑道:“奴婢叫凌霄,十一岁了,家里祖祖辈辈都是这府里当差的。”
  柳东行补充一句:“她是王德旺的侄孙女。”
  文怡恍然,看向凌霄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怜惜:“辛苦你们了。”
  凌霄抿嘴笑着摇摇头:“春香姐姐已经出去了,叔爷爷一家在大爷家里也很好,我爷爷虽然没得好差事,但在这里不愁吃穿,也没受什么苦。大爷大奶奶又赏了这么多银子和好东西,怎会辛苦呢?”刚说完,她便忽地脸色一变:“有人来了!奴婢先告退。”然后恭恭敬敬地低下头,拿着茶盘往后退去。到了门边,仿佛刚刚发现有人影出现在身后,面露惊讶之色,弯下腰去:“老爷。”
  柳复得了信便立时赶了过来,看着小偏厅里的情形,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见有小丫头奉了茶上来,茶具都是正式待客用的,不算失礼,脸色方才和缓了几分,淡淡地点点头:“下去吧。”凌霄便立刻退了出去。
  柳东行与文怡双双起身,正式向柳复行了个晚辈礼。接着柳东行便笑道:“本想早些过来给二叔二婶请安的,但又怕二叔公务繁忙,贸然过来,会误了二叔办公,因此才拖到这时候,着实怠慢了,还请二叔不要见怪。”
  柳复露出和蔼的微笑:“怎么会呢?你们便是来得早了,也不过是扑空罢了。这时候刚刚好。”又转向文怡:“行哥儿媳妇可见过你姑姑了?”
  文怡微笑道:“才进门不久,下人进内院通报去了,侄儿媳妇正陪着相公等候二婶娘召唤呢。”
  柳复笑说:“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到了家里,直接去见你二婶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下人通报?”他见文怡没叫柳顾氏姑母,便也改了口。
  柳东行说:“二婶要管家务,想必也正忙呢,忽然过去,恐怕会妨碍了二婶的正事。我们既是晚辈,还是略等一等的好。不过是等一小会儿的功夫,又有什么要紧?”
  柳复清了清嗓子:“说得是啊,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目光闪烁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轻咳一声:“我看……就让你媳妇进里面陪你二婶说话吧,她们本是姑侄,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你陪我到书房坐坐。”
  柳东行有些犹豫,转头看了文怡一眼。文怡微笑着对柳复道:“二叔相邀,相公自然是要去的,只是……还不曾拜见二婶,会不会太失礼了些?”
  柳复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啊……那行哥儿就先去见了你二婶再说吧。我在外书房等你,别耽误太久了。”然后站了一会儿,看着柳顾氏身边的婆子来了,便沉下脸,斥道:“你们都在偷懒么?怎么叫行哥儿两口子在这里等了许久?是谁往内院报的信?拖拖拉拉的成什么样子?幸好是自家人,不讲究那些俗礼,不然我的名声都要叫你们这些刁奴败坏了!”
  那婆子怕得半句话都不敢说,低下头连连应声。柳复又道:“快请了行哥儿两口子去给你们夫人见礼,回头我还要行哥儿过来说话呢,别叫我等太久了!”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方才甩袖走了。
  文怡看向柳东行,柳东行笑而不语,只是拉着她迎上那婆子:“可是二婶有空见我们了?”
  那婆子不甘不愿地说:“是……夫人请行大爷与大奶奶进去。”
  柳东行与文怡跟在婆子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前者低声对妻子耳语:“我没想到二叔会把我叫走,一会儿二婶若是说话难听,你就当她在发疯,别理会就是。”
  文怡微微一笑,瞥了他一眼:“难道……你真当我是个面团不成?”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柳东行挑挑眉,也笑了:“那就……拭目以待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笑面人儿
  东行与文怡到了内院正房门前,领路的婆子便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回头赔笑道:“行大爷与行大奶奶还请在这里稍候一会儿,小的进屋去禀报。”
  东行没吭声,文怡微微一笑:“麻烦妈妈了。”
  那婆子干笑两声,掀了帘子进去了,便一直没出来。
  文怡环视院中一眼,只看见四五个丫头聚在游廊一角里,团团坐着做针线,竟是仿佛什么也没察觉似的,连头也不抬,眼角也不扫他们夫妻一下。她分明看到有个丫头几次想要抬起头,却被身边的另一个丫头扯住袖子阻止了,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好笑,便看向东行,笑道:“往日我只道三姑母是个严厉的人,行事最是严厉不过,心里还有几分怕她,没想到今日来请安,才发现往日我是误会她老人家了。其实三姑母御下最宽容不过了,别看她在外人面前,那般重规矩,实际上在自个儿家里,却是十分随和的,对丫头们也不严厉。”
  柳东行嘴角一翘,配合地提高了声量:“哦?这话怎么说?二婶素来管家规矩极严,这事连外人都知道,娘子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文怡笑道:“若是三姑母果真规矩极严,一丁点儿都不能松的,这府里的下人行事又怎会这般随意?别说禀报一声要花上两刻钟,见了族里的主人也视若无睹,就连一家主母的正房门外,也没有一个随时听候吩咐的丫头婆子媳妇立规矩,打帘子还要自己伸手去呢,若是在我们顾家,这种事可从来没有过,连族里家境最寻常的人家,也知道这些礼数。三姑母是大姑祖母亲自教养出来的,最是知礼,怎会不知道这些?所以我才说,她老人家真是再宽容不过了,外紧内松,深合张驰之道。”
  柳东行忍下一个笑,朝她眨了眨眼,面上露出夸赞之色。文怡抿嘴微微一笑,便侧耳细听屋里的动静。游廊里那几个丫头却是面面相觑,纷纷望了过来,犹豫着该不该起身见礼,但方才那想抬头的丫头才站起一半,便又被旁边的丫头硬扯回到小杌子上了。其他人便立即转回头去,继续象先前那样,低头做针线。
  文怡面色一冷,也不与她们计较,只是心下暗暗嘲讽,柳顾氏好歹还是位尚书夫人呢,却连个表面功夫也不懂做。
  屋里总算有了动静,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瞧那穿着打扮,显然是个有些体面的,脸上的脂粉也涂得细致,显出了几分姿色。她掀起一半帘子,面上的神情实在说不上亲切,只是淡淡地说:“夫人传二位进去。”
  柳东行冷冷地扫视她一眼,她怔了一怔,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把帘子往上打高了几分:“夫人请行大爷、大奶奶进去。”
  柳东行大跨步迈了进去,文怡淡淡笑着跟在后头,轻移莲步走进门内,回头看了她一眼:“劳烦姑娘了。”举手投足,都十足大家风范,既表示了对长辈身边侍婢的礼敬,也摆出了主仆有别的架势。
  那丫头不甘心地咬了咬红艳艳地嘴唇,放下帘子,露出一丝屈辱之色。
  柳顾氏坐在正堂的主位上,穿着半旧的家常服色,还是蓝衣灰裙,面上犹有怒意,见东行与文怡进来了,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便将视线移开,漫不经心地伸手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柳东行脸色有些发沉。二叔已经发过话了,二婶还是这样的态度,未免太过了些。他瞥了方才领路的婆子一眼。
  那婆子抖了抖,焦急地看向柳顾氏,不明白夫人为何明知道老爷发过话,还要这般行事。
  方才那打帘子的丫头却走过来,站在柳顾氏身边,冷声道:“行大爷,行大奶奶,怎么还不给夫人见礼?新媳妇进门,可是有规矩的!”
  文怡见站在身边的丫头手里抱着两只蒲团,却一直低下头没有动作,倒也不慌张,淡定地盯着她瞧,那丫头面露为难,犹豫地看向柳顾氏,柳顾氏却还在那里低头喝茶,她又看向方才那丫头,那丫头却翻了个白眼,高高地仰起头来,面露嘲讽之色。
  文怡心中冷笑,扯了扯柳东行的袖子,便上前笑着款款下拜:“侄儿媳妇见过二婶娘,给二婶娘请安。”
  柳东行一看便乐了,也跟着弯腰作揖:“侄儿见过二婶娘,给二婶娘请安了。”不用行跪礼磕头,还便宜了他呢。
  两人起身后,便双双退到一边。
  柳顾氏脸色有些不好看,手捧着茶盏,微微发抖,几乎就要摔下地去了,半晌才道:“你们来了?怎么这样不懂礼数?见了婶娘也不知道磕头?”
  文怡笑道:“二婶娘疼我们呢,又怜惜相公不日就要出发为国征战,因此特意让丫头们不取蒲团,免了我们磕头,只需行礼便罢。请您放心,您的慈爱,我们心里都知道,绝不会忘了。”
  柳顾氏再也忍不住:“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你们没瞧见我正喝茶么?待我喝完了茶,你们再磕头也不迟!”
  文怡面露讶色:“方才这位姑娘不等二婶娘喝完茶,就急着让我们给二婶娘见礼,我们还当是二婶娘的意思呢,因此半点都不敢怠慢,原来不是么?”
  柳顾氏脸上挂不住,手里的茶盏立时便往那丫头身上招呼过去:“贱婢!谁叫你自作主张?”
  那丫头被泼了一身的茶,满面震惊,不敢相信一向宠信自己的夫人居然当着满屋子丫头的面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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