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  第27页

头本来就长得不差,如今年纪小,还没长开呢,过几年只怕就盖过五丫头了。六丫头虽然长得好,可惜不够贞淑娴静,到底是高门大户教养出来的,跟咱们这样的书香人家不同。”
  胡氏干笑几声,眼珠子一转,笑道:“其实咱们顾家的女孩儿,都比外人强得多,不论容貌如何,至少知书识礼这一点上是叫人挑不出错的,待人接物也极好,光看九丫头那一番气度,就知道咱们顾家的家教好了。不过九丫头到底年纪太小了些,六老太太也是的,先前已经救过人了,族里也挑不了她家的理,她家本没什么人,她又病了,对十五弟妹母子便是少过问几句,大家也都能体谅,何苦天天派个孩子过来?”
  刘氏瞥她一眼:“十岁的孩子也能顶用了,六婶也是一片心意,到底是亲眼看着出世的孩子,别说是她老人家,就算是我,也忍不住多来瞧几眼。大难不死呢,日后必有后福,小娃娃白白嫩嫩的,多有福气?难道弟妹看了就不爱?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听了也脏耳朵,弟妹还是少理会的好。”
  胡氏讪讪地道:“嫂子这话说的……我何尝理会过那些闲话?!我也是见小十七长得讨人喜欢,才多心想一想,哪里就嫌了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六房一向少理会族里的事,这回可是露了脸了,可老太太跟九房向来不见有多亲近,怎的在十五弟妹生产前,就来往多了起来?!孩子出生后,她又见天的送东西上门,也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呢!嫂子,六房可是绝了户的!九房如今有三个儿子,老太太该不会……是打着小十七的主意吧?”
  刘氏肃然道:“休要胡言!六房绝户多年了,当年多少人劝着老太太过继,她都没应,如今怎会平白无故地想起这桩事来?!更何况,族中每年出生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几房嫡支谁不愿意帮六房一把?!老太太谁都没应,又怎会看上偏房庶支的孩子?!弟妹向来没少向六婶娘请安,当知道她的为人,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了!万一传了出去,你叫九房如何自处?!那可是救命大恩呢!”
  胡氏讷讷地不敢多说,低头认错,刘氏又教训了她几句,方才甩袖走了。只是刘氏坐着马车走在回家路上,想起妯娌的话,也不由得多想:六房向来是不理族中俗务的,这一回的确是显眼了些,先是六房的仆役发现了遇险的九房主仆,药材担架雨具又大都是六房出的,六房的祖孙俩更是连夜冒雨去九房帮着主持大局。这种种事迹,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念头一起,她便再也压不住心头的疑惑,便借着探病,到宣和堂打探来了。
  文怡站在祖母病床前,听到四伯母刘氏的疑问,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那天为了救人,一时没顾上,事后才想起自己留下了许多破绽,幸好祖母为自己想好了圆谎的借口,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混过去呢。
  因为早有腹案,她没怎么慌张,看到祖母双眼望过来,她便上前微笑道:“四伯母正问着了呢,其实说来也巧,那日不是七月十四么?城里的大寺庙都有法会,家里也备下了供奉祖先的供桌。本来祖母还预备下一些糕点、时鲜果子、棉布和雨具,打算到庙里施舍的,因为大雨才耽误了。原想着十五日雨停了再去上供也行,没想到那天晚上就用上了呢。几块门板是因为坏了不能用,先拆下来放着,等天放晴了就请人来换新门。至于药材,是备着自家用的。眼下正是秋收的日子,每年秋收,佃户中总有人割着手呀,砸着脚什么的。祖母心慈,想着多备些药材,给佃户们使,也是行善积德呢。说来都是十五婶和十七弟福大命大,那晚因家里供奉祖先的糕点坏了,祖母疑心石老板卖的不是新鲜做的,或是以次充好,一时气愤,才会派张叔去找石老板问个究竟,正好在庄口看见了九婶的马车。若是换了别的日子,我们家便是想帮,也帮不上忙呢!”
  刘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是碰巧了,也是十五弟妹母子俩的福气。”
  卢老夫人冷冷一笑:“原是他们母子的福气不错,只是如今看来,这福气却是碍了人的眼了!我们祖孙俩不过是看在同出一族的份上,帮九房做了点小事,老十五夫妻俩都是老实人,感念几句我老婆子,就惹来闲话了。敢情我老婆子就该一辈子窝在家里,任凭族中人都死绝了,也不理会才好?!”
  刘氏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六婶怎能说这样的话?这原是好事,哪里就碍了人的眼?”
  “没碍了人的眼,你跑来问我这些话,又是做什么?!”卢老夫人直盯着她,浑身寒气逼人,“那天晚上救人的人这么多,你为何偏偏疑心我们家?!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个冷心冷情的?!既如此,不如索性把话都说开吧!我们请全族的人都来评评理,若是大家伙都觉得我老婆子救人有古怪,是不怀好意的,那我从今往后,就带着孙女儿走得远远的,不再理会族里的事,也不再跟你们来往,只管吃斋念佛,教养孙女,免得偶尔犯犯好心肠,就让你们觉得又被算计了!”
  刘氏满面通红,忙起身赔罪:“六婶熄怒,原是侄媳妇说错话了,不过是听人几句闲谈,就犯了糊涂。侄媳妇知道六婶向来最是慈悲为怀的,还请六婶饶恕了侄媳妇这一回!”
  卢老夫人扭过头去不理她,文怡小声道:“四伯母,您的话委实叫人寒心。我祖母原本没多想什么,不过是在九婶家里遇上十五婶,多说了几句话,觉得还算投缘,才上门探望了两回。那天晚上听说十五婶遇险,祖母二话不说就过去看望了,若不是十五叔病着,无力主持大局,我祖母也不会多管闲事。从九房回来后,我祖母还到庵里为十五婶和十七弟祈福了呢,原是一片诚心,没想到反落了埋怨……”
  刘氏听了,更加惭愧,又有几分埋怨九太太胡氏,她明明知道六房与九房是怎么开始来往的,偏又说这种话惹人误会!
  文怡瞧着她的神色,觉得差不多了,便回过头来劝祖母:“四伯母也是一时糊涂,听了别人的话,就当成说笑般问上一句罢了,祖母别多心。四伯母向来处事公正,待祖母也恭敬守礼,绝不会是那种背地里闲话伤人的小人。”
  卢老夫人面色和缓了些,刘氏见状忙道:“正是,六婶请放心,有侄媳妇在,绝不会再有这样的闲话传出来了!谁敢说一句嘴,不用六婶和侄女儿开口,侄媳妇就先骂回去!”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罢了,老婆子脾气不讨人喜欢,行动就惹人嫌,你不过是受了我连累而已。说来也是叫人灰心,这年头,连好人都不能做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讨了人家的嫌,不过是家境清苦些,早年间,我们六房何尝没有风光过?只是老爷当年没预料到老妻和孙女会有今天罢了。”她看了刘氏一眼:“你也不容易,我不怪你。说来长房虽是族长,族务却是你们两口子在管着,一年到头辛苦不说,有了好处,也不是你们的功劳,遇到坏事,却是你们在顶缸。都是一样的苦命人,我又何必跟你们过不去?”
  这话说得刘氏眼圈一红,几乎要掉下泪来,哽咽道:“有六婶这话,就够了……至少我们夫妻的苦处,还有人知道……”
  文怡掩下面上的惊讶之色,一直忍到刘氏离开,方才问祖母:“您方才……为什么要那样说?四伯父四伯母虽然还算公道,只是……”她顿了顿,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卢老夫人淡淡地道:“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结善缘罢了。长房是不能指望了,一族里,还有几房族人是能来往的。我们先对九房有了救命之恩,再交好二房,其余偏房旁枝里,也有几家老实的,可以来往。祖母先出面为你打点,将来便是祖母不在,你在族中也不会没有依靠。这才是刚开始呢,将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她忍住酸楚,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哽咽道:“若是依照你梦里看到的事,是不是因为祖母不在了,或是有心无力,你才会被人欺负到那个地步?”
  文怡忙摇摇头,也红了眼圈:“是他们不安好心罢了,跟祖母不相干!”
  卢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也不必哄我。我到底是个诰命,官上总有人过问的。无缘无故,他们何必坏自己名声?”顿了顿,忽然直起身来,文怡忙扶住她,只听得祖母严肃地道:“你在梦里,都看到了什么?!且将一应事物,无分大小,都细细给我说来!”
  
第二十五章 祖孙交心

 当文怡将前世最初八年的经历大概讲了一遍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虽是大概,但她将能想起来的事都说了,毕竟事隔多年,她那时又年纪尚小,许多事别人根本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因此她只能凭记忆中周围人群的谈话和行为去推断。饶是这样,也听得卢老夫人满面寒霜,脸色发青。
  文怡见祖母气愤到这个地步,犹豫了一下,便忍住没把自己为抗婚而出家并离开顾庄的事说了出来,只是道:“孙女儿只记得四伯父与四伯母为孙女儿说了一门不大如意的亲事,就在孙女儿为这门亲事置气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赵嬷嬷的叫唤,随口应了一声,梦就醒了。那时候孙女儿正发着烧呢,因此一些细节上的事,也记不大清楚了。”
  卢老夫人两眼直盯着孙女:“照你方才所说的,你四伯父两口子待你只是冷淡些,吃穿上并不算刻薄,在族里还得了好名声,那又怎会给你安排不如意的亲事?!你可记得是哪一家?!”
  文怡略一迟疑,低声道:“孙女儿并不认得,是长房的三姑母保的媒,说是柳氏一族的子弟……”
  卢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恒安柳氏的人?那倒也罢了,是旁枝的子弟?为什么说不如意呢?!”
  文怡迟迟没回答,卢老夫人双眼一瞪:“还不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三姑母性子虽不大好,却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祸害娘家侄女!若不是好人家,她为什么要保媒?!”
  文怡一个激灵,忙道:“祖母息怒!实则是……孙女儿也说不清楚。三姑母虽说那是柳氏旁枝子弟,但有人告诉我,那人实际上是三姑父的庶长子,因占了个长子名分,不为三姑母所容,因此才会对外人说是旁枝出身……”
  卢老夫人一听,脸色都变了:“是庶子?!欺人太甚!”
  文怡小声道:“虽说是庶子,但听说参了军,在边疆立下大功,又得了官爵的……别人告诉我,三姑母是怕他得了势,将来会压住柳家表哥,因此要在娘家人里给他选个嫡妻,好绑住他的手脚……”
  卢老夫人脸色略为缓和了些:“既是个有出息的,出身差些也还罢了,只要性情好,知道上进,未必做不得亲。”顿了顿,微微冷笑,“怕是因为看中了对方的身份,你四伯父四伯母才会将你嫁过去吧?”
  文怡涨红了脸,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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