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自己结交的,对自己并无怠慢之处。出身不同,想的是自然也不同,她们还有家中的亲人要顾虑呢,连她一阶乡间长大的孤女,还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又怎能责怪这些本就出身高官显宦之家的朋友?
更何况,她虽然是在发现她们性子好相处之后,才与她们结交,但这接二连三的聚会,却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才应下的,若还是往日的她,恐怕未必会跟人跑到城外来玩吧?既如此,她与几位千金小姐,还是不远不近的相处得好,太近了,她迟早要忍不住开口劝说,届时难免会伤了彼此感情。
这么想着,她便抬头对李春熙道:“都是我多事,带你们到了这地方来,却又害得你们心里硌应。”
“这又与你有何相干?”李春熙冷冷地道,“是你害人摔了马,还是你打了那马馆?你这爱揽责任的性子也该改改了,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么?!”顿了顿,“虽然我看不惯查家人的行事,但其他人还行,晚饭前我与龙灵比了几回兵器,她的枪法都不亚于我,只刀法与棍法略差我一畴,算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这是宽慰文怡的意思了,毕竟文怡介绍她认识的,不仅仅是查玥一个朋友。
文怡微微一笑,便把这件事揭过去,又聊了几句闲话,才告辞回房里去。
冬葵巳经回来了,眼晴还带着几分红肿,但看起来情绪巳经平复下来。她向文怡下跪道:“奴婢无状,居然耽误了差事,请小姐责罚。”
“起来吧。”文怡微笑道,“能想开就好。我们不会在此长留,那位世子于你我不过是过客,你只当他不在就好。天色不早了,铺好床,你便去歇息吧。”
冬葵磕了个头,领命而去。趁着她背转身去铺床之际,文怡赶紧坐到桌边,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着她可能转过来的视线,从袖中取出那张纸条,就着烛光匆匆看了一眼。
那上头写的是一个地址。一个药铺的地址。
这家药铺位于一个叫“山南”的小镇上,文怡记得,到查家庄子来的路上,曾经路过这个小镇,离庄子不过四五里地,此处的庄户若要采买些什么东西,都是到那里去的。镇上也有大夫,但医术并不出挑,而且邻庄的大夫距离更近,因此查玥并未让人到那里寻医。
柳东行把这个药铺的地址给她,是在暗示她到那里去么?可是,她本就是来查家庄子做客的,要如何跑到小镇上去?
文怡默默背下上头的地址,心下犹豫许久,等冬葵出去后,便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查玥大力邀请朋友们再玩一天时,她没有提出回城的话,反而趁人不备,悄悄拉了李春熙一把:“等会儿寻个空闲,我借口要到附近镇子上逛逛,你派几个人随我同行,顺道去寻大夫抓药吧?”
李春熙不动声色,却很快领悟了她的意思,不一会儿,便向查玥提出了请求。查玥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她家里平日虽也管得严,但跟其他官宦人家相比,还算是松的,偶尔也能在家人陪伴下出门玩耍。见文怡与李春熙有此雅兴,她索性鼓动所有人一起去!文怡心下懊恼,好不容易才劝得她同意,众人到了镇上,便分开走,各自找感兴趣的地方逛。
众人坐了十来辆马车,带上一大群丫头婆子,又有几十个家丁随行开道,浩浩荡荡地到了镇上。李春熙被龙灵拽着去了查玥特别介绍的一家铁匠铺子,李冬瑞早在姐姐的暗示下,陪着文怡转向了另一条道,很快就在小小的山南镇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家不起眼的药铺。
李冬瑞心系那马馆的伤势,见那药铺里有大夫,立时便拉人上了马丰,离开了镇子。文怡与他说好,会在药铺里等他回来,省得查家人察觉。李家的仆从也大都让他带走了,只剩了两个家人在药铺门口守着,另有两个婆子在铺面里等候。文怡带着冬葵,在药铺掌柜夫妻的欢迎下,进了药铺后堂,经过一条不长的僻静的走廊,进了一处静室,据说这里是掌柜平时用来招呼不方便抛头露面的女客的地方。
小小的静室收拾得十分干净,虽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小小的火炕却烧得十分暖和。窗前的炕桌上,还放了一个天青瓷花瓶,插了两柱腊梅。花瓶前头,是一套干净的茶具,炕上另摆了两个素蓝底绣白兰花的引枕,与褥子是一样的料子,显得有几分简朴雅致。
冬葵棋了摸茶具,道:“也难为掌柜夫妻了,只可惜茶是冷的。奴婢去讨些热水来。”
文怡本想说不必,却看见蓝布门窗外头,有一双眼熟的靴子一闪而过,便立时改了口:“那你去吧,别只顾着我这里,讨了热水,先给外头候着的人送去。那都是李家的人,别让他们冷着了。”
冬葵应了声,掀起帘子去了。文怡坐在炕边,见那双靴子迟迟未进来,咬咬唇,冷冷地哼了一声,便转过身去。
门帘一掀,柳东行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气。他走到文怡对面,拉过一张圆凳坐下,便伸手过来,握住了文怡的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不速之客
文怡第一反应是要把柳东行的手甩掉,只可惜甩了两三下,都没成功,后者反而还越握越紧了。
文怡一张脸涨得通红,咬咬唇,另一只手反到身后抓过那只蓝布绣白花的引枕,一把就扔了过去。柳东行忽然受袭,只得撇头避开,就在他稍稍走了神的这一瞬间,文怡使劲儿把手扯回去了,人还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别走!”柳东行猛地站起身来,“我……我再不惹你生气就是!”
文怡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你……你要我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事情我都听说了。”柳东行见她不肯回转身,有些着急,“都是我的疏忽,我担保,这种事绝不会再次发生!我已经想到办法对付二叔他们了!”
文怡略转了半个身子,回头盯着他:“既如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一时委屈涌上心头,眼圈都红了,“来瞧我有多着急么?!”
“不是这样的……”柳东行看着她,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一双手在拧他的心肝脾肺,也不疼,可就是叫他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我怕你……我怕你害怕……怕你着急……”
文怡心里更委屈了:“那你就赶紧……赶紧……”她咬咬唇,却说不出口。
既然担心她害怕,就赶紧去把让她害怕的人或事解决掉呀!悄悄潜进别人家里看她,又让她悄悄到这药铺子里与他相会,又有什么用?!
柳东行低下了头:“我…我想知道你如今的境况,我只是听说了事情的大概,具体详情如何,还没探听清楚呢,因此我想先来看你,看看你…要不要紧,如果不能见你一面,我是没办法安下心来的,就算回去了,也没有心思去应对那些人…”
文怡的脸有些发红,心里生出几分羞涩之意,只是这种心情她又不想叫柳东行知道了,便深吸一口气,努力板起脸,慢慢走回原本的座位坐下,干巴巴地道:“你还不知道详情么?那你又是从哪里听说这件事的?我记得你先前还在东平府,应该没那么快回京城吧?柳姑父要给你改聘别家千金,也就是几日前的事,你这么快就收到消息赶回来了?”
柳东行略一踌躇,才点头道:“是罗家那边捎来的口信。”他这么说也不算欺骗,骆安……本就是罗家的人手,只不过现在已经归到罗明敏属下而巳。
文怡却误会了:“是干娘叫人捎的?”她心里对罗四太太满是感激,还有几分羞愧,因为想到对方是干亲而不是正经亲戚,所以她离开侍郎府时,头一个求助的对家就是李太太,罗四太太还是后来才由李太太去通知的,对方如此为她着想,相比之下,她未免显得有些薄情。
不过她也有几分疑感:“干娘…好象也是前儿才得的信,她这么快就捎信过去了么?”
“你才出侍郎府,就有人往东平府那头送信了。”柳东行含糊地瞒下了一个机密,“罗四太太很喜欢你这个干女儿,想必时时留意你的清息。”
文怡没起疑心,心中更是愧疚:“等我回了城,一定要向她赔罪道谢。”
“既是母女,又何必讲究这些?反倒显得生分了。你常与她亲近亲近,她说不定心里更欢喜。”
“这倒也是。”文怡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抬起头来看向柳东行,“我把知道的详情跟你说一说吧,干娘那边即便得了信,也未必有我清楚。”
柳东行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呢,明明安排得好好的,那个二叔为何会突然变卦,打得他措手不及?!
一盏茶后,文怡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而全面地说了一遍,还把自己与李太太的行动计划告诉了柳东行。柳东行听完后,便一直在沉默,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文怡瞥了一眼门帘外头,冬葵的绣花鞋在帘子底下若隐若现,显然早已打完热水回来了。她不担心冬葵会泄露柳东行在此的消息,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催促着柳东行:“你哑巴了?怎么不说话?”
柳东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挫败:“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你--------你和李太太安排得挺好…”就算她没回来,她们也能挽救这桩婚约吧?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回来后就真的什么都不用干了。有些事,只靠外力是不够的,他必须让二叔打消那个念头,甚至从此打消与他对着干的念头,否则,这件事解决了,还会有下一回,再下一回。他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还有雄心壮志要实现,又怎能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他抬起头,看着文怡道:“我知道了,想必此时李家表姑母已经和罗四婶一起上过柳家门了,与我二婶谈过了吧?虽然不知道我二叔二婶是什么意思,但有李家表姑母出面,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只是这等强硬手段终究不是解决事情的好办法,我是不在乎,就怕你将来…会受委屈。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文怡见直接称呼李太太为“表姑母”,脸又红了,听到后来,心里更是暗暗欣喜,只是忍不住问:“你打算怎么做?”
柳东行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自己的计划坦白说出来,那会牵涉到他目前所肩负的私密任务,没必要让文怡知道了,又添一个担心的人。于是他便道:“我有法子劝说二叔改变主意。其实这件事归根到底,就是那个白姨娘不老实,总想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涉足以她的身份不该插手的事务。我先前总想着,这事儿是二叔的家务事,我做侄儿的没必要多管闹事,又盼着那白姨娘能给二婶多添几回堵,因此只当不知。如今想来,却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了。既然她惹到了我,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至于我二叔,宠妾灭妻的名声可不好听,他不过是被二婶气着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