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了进来。文娟听得面露讽意,插嘴道:“六姐姐别朝自个儿脸上贴金了!你当你在庵里清修是什么好名声?九姐姐为何要去瞧你?!”文娴瞪了她一眼,有些踌躇地上前劝道:“六妹妹,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是……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上头还有祖母、父亲和母亲管着,我们便是有心, 也不好去看你的……”
文慧冷笑一声,看向文娴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嘲讽:“哪个要看我了?我在庵中受苦,从前跟我亲亲热热的姐妹,却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人不能来,话也不能带一句么?!我写给你们的信,也一点儿回音都没有!你们倒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迫不得已?!”
文娴一窒,红了脸撇开头。做为姐姐,她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多关心做错了事的妹妹,可是……文慧出了那种丑事,她又怎能不为自己的名声多想一想?
文娟见姐姐受气,便不忿地道:“这都怪你胡作非为,害得整个顾家的名声都被你连累!你还有脸说五姐姐的不是?!若不是你,她跟国公府的亲事也不会告吹了!”
文娴大惊失色,忙捂住她的嘴:“不可胡说八道!”又是气又是急,百忙中还偷偷看了文怡一眼,再往外头看,生怕有人听见,脸红得都快冒烟了。
文怡却立时便回想起当初无意中听到二伯母段氏与三姑母柳顾氏说话时,曾提过的盛国公府来,莫非文娴与这户人家的亲事真是因为文慧的名声才告吹的?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聂家是她近亲,都还没听说过文慧的事,盛国公府又怎会听说?文慧的事虽然在族中有不少人知道,但当时并未外传,而东平王世子和柳家那头,看在柳顾氏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宣扬出去,至于前来救援的官兵……并没人目睹过文慧的狼狈模样,事后走得也急,只怕还不知道呢。单从她平日所接触到的消息来看,外面对于文慧带发清修之事并不清楚,大概族人们也知道事情轻重,没敢说出去吧?那文娴的婚事,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说成的。
仔细想来,东平王世子到顾庄来作客的事,反倒更惹人注意些,会不会是有人向盛国公府说了什么,对方知道顾家有意将文娴许给东平王世子为侧室,因此便没答应这门亲事呢?
文怡默默思索着,那边厢,文慧已经在冷笑着反驳文娟了:“少把罪名往我身上推!人家为什么要答应娶五姐?一个女儿要许几家人呢?!你当我啥都不知道么?!”
文娴平日里从身边人的闲言碎语和段错的明示暗示中,对这件事也有几分了解,因此一听到文慧这么说,便立时红了眼睛,又羞又愧,抬袖遮了脸低头转身就跑。文娟急了,丢下一句狠话:“你自己坏了名声,就要中伤五姐,真是无耻至极!我要告诉太太去!”便也跑了。
文慧冲着她的背影冷哼:“那你就告诉她去!我怕谁呀?!”呸了一声,扭头往椅子上重重一坐,满面怒意。
文怡没功夫继续跟她麻缠,走向便要走人。文慧却忽地伸手拉住她,一双大眼又是委屈,又是气愤,狠狠盯着她不放:“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明明是关心我的,偏又要说些难听的来气人!”
文怡默默扭开头:“六姐姐误会了,我真没有……”
“没有什么?!”文慧瞪她,“没关心我么?!少说废话了!你若是个无心的,就象五姐十妹那样,恨不得离我远远的,好避了嫌疑!可你十天半月就往庵里跑一回,还比着往日多送东西过去!你当我不知道么?每到月底时,我那里用度不够了,这里又七拖八拖不肯送银子去,是庵主送米面菜蔬过来接济的。我都打听过了,那是你送来的东西,而且跟从前送来的东西比,要精细许多。我又不是糊涂人,又怎会不明白你的用意?!”她眼圈一红,掉下泪来,抬手一把擦掉,却还是止不住泪水:“我这几个月,什么坏事都经历了,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知道还有一个姐妹没把我当成是污秽之物,避之唯恐不及,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文怡心道从前自己跟庵主与如真师父不熟,不好献殷勤,如今来往多了,手头也有了银子,方才会送些精细之物过去,真是不是因为文慧。庵主送东西给她,多半是因为物伤其类吧?但些时她见文慧哭得那样,也不好实话实说,只能含含糊糊地道:“你既然高兴,方才又为何对我如此无礼?我祖母是你长辈,我弟弟也是你的兄弟,你那话实在是冒犯他们了,叫我如何不生气?!”
文慧忙心擦去泪水,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道:“我不知道那些话说错了,你告诉我,我以后再不说就是……”
难道她不知道那些话有什么问题么?!文怡实在是头痛,往外头张望一眼,见祖母还在东暖阁里,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得的,只好折回来道:“姐姐往后说话注意些吧,当心一时不慎,便得罪了人!你哭成这样,还不快擦擦,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文慧破涕为笑:“那我帮你解释就是。”说罢叫了丫头送水盆手巾等物上来侍候她洗脸。文怡认得她身边侍候的两人就是从前的大丫头,一个叫踏雪,一个叫寻梅的,后者还曾经在清莲庵的东小院门口遇见自己经过,便猜想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让文慧误会了。她心下暗叹,默默坐在一旁等候。
文慧洗完了脸,又让丫头们重新上了热茶,方才把人都打发走了,对文怡笑道:“我的性子就是这样,有时候说话是直率了些,但都是好意。你跟我相处久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往后也别跟我生份,有了空闲,就来寻我说说话吧。如今祖母病了,小七又闹别扭不肯跟我们回京,我一个人在家实在闲得慌。有了你,好歹能解个闷。”
文怡闻言又是一阵气恼,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笑道:“我在家也有许多事做,要照顾祖母和弟弟,还要料理家务,连学都没空去上了,哪能日日有空闲?”顿了顿,“其实五姐姐一向待你很好,她不去看你,也有她的难处,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呢?”
文慧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你这人莫非是个烂好人?方才她们说得那么难听,你明明都听见了,却还要帮她们说话,你果然是在气我么?!”
文怡皱眉道:“十妹妹一向说话直些,但她年纪还小,许多事她也不知道内情,误会了也是有的。可方才五姐姐一句重话都没说,反倒是六姐姐处处针对她,这事儿倒是你不对呢!她与你同是长房的女儿,本就是一家的姐妹,原该比旁人更亲近的。六姐姐若是能在口舌上厚道些,又怎会吃这么大的亏?!忠言逆耳,你不爱听就算了!”说罢起身就要走。
文慧忙拦住她,又是咬牙,又是跺脚:“你真真是气死我了!看来你们相处的时日要比我更久,所以你才处处为她们说话!你怎的就不为我想想?十丫头那些话难道就不难听么?!为何你只让我谅解她,却不去劝她谅解我?!”
文怡愣了愣,心下倒有几分愧意:“不是我不劝她……她能知道什么呢?不论是她,还是五姐姐,在家里是个什么境况,你不知道么?她们是真的有心无力……不象我,在家倒可做一半的主儿……”
文慧愣了愣,想起文娴文娟两人,一个是有后娘,一个是有嫡母,便有些讪讪的。
房中一阵沉默,文怡有些不自在地扯开了话题:“六姐姐方才说……七哥不愿意回京?是因为什么缘故?”
文慧撇撇嘴:“谁知道呢?问他他也不肯说!不过我看他呀,八成是因为脸上留了疤痕,才不肯回去,生怕叫人笑话!他从小儿就是这样,且慢慢劝吧。”
文怡问:“没有管用的药么?王老太医前些时候隔几日就到你们家来一趟,我不信连他都没法子!”
文慧道:“那老头子不过是名头响亮,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小七吃了他几个月的药,脸上的痛了也没消去。倒是先前柳东宁那个哥哥送过他一匣子药膏,还管用些。只是药已经用完了,那人又在京城忙着考武举,哪里有空为他配?小七这才闹了别扭!”
文怡顿时心跳得飞快:“你说谁?谁考武举了?!”
第一百零二章祖孙探病(三)
文慧没听出文怡神色才异,浑不在意地答道:“就是他那个哥哥,叫什么柳东行的!上回跟着三姑姑和柳东宁一抉儿来过咱们家的,你怎么忘了?”说罢忽然记起一件事,便抿嘴偷笑:“说来你跟他还差点儿订了亲呢,你连这样的大事都忘了么?”看向文怡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打趣。
文怡干笑几声,支晤道:“你忽然提起,我一时没想起他来……只是他出身恒安柳氏,是书香人家子弟,怎的忽然跑去考武举了?不知是否考中?”她与柳东行早在几个月前便断了联系,竟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仔细回想,以他的脾气,倒还真有这么做的可能。
文慧随手拣了块点心,漫不经心地道:“听说是考中了武举人,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得了军中大人物的椎荐,不必回乡,直接就在京里考,柳家上下无一人知道。后来中举名单出来了,柳家人才晓得他去考了武举,听说把柳姑父气得不轻呢!三姑母到我家去找母亲说话时,还曾骂了他一顿,说他胡作非为。难怪他们这样生气,柳家从来都是书香传宗的,忽然跑出个舞刀弄枪的武人来,不是叫人笑话么?”
文怡心中冷笑,自然明白柳姑父和三姑母为何要生气,不过是担心柳东行从此脱离了柳家桎梏,声名鹊起,会对他们不利么?她现在倒明白柳东行这么做的用意了,不管是行商还是行医,都没法让柳东行彻底摆脱二房的控制,倒不如结交几位军中将领,获得他们的赏识,然后参加武举,只要得了功名,他在族中行事便少了几分领忌,而柳姑父官位再高,也只是文官,无力插手武事,也没法拦着他在军中出头。
只要他争气,将来无论是夺回柳氏宗长之位,还是分家另立,都有了希望。
文怡暗暗为柳东行这一计叫好,只是想到他不过十八岁年纪,就中了武举,若是日后再中了武进士,便是正牌子武官了,是否要上战场呢?!虽然眼下边疆还算太平,可依据她重生前的记忆,再过大半年,边疆便会有大战了,接下来几年,年年都有些大大小小的乱子,直到新君登基的第二年年末,方才稍稍平定下来。若柳东行参军,想要出人头地,是一定要上战场的。文怡立时又为他担心起来。
文慧没注意到文怡的沉默,犹在那里嘟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