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个臂助。寻常读书人家的子女,与诰命夫人亲自教养的孙辈,在世人眼里可是两回事!将来孩子们大了,说亲就有了底气,只要他们恭恭敬敬地为老人送了终,六房的产业便可归文康所有!她的孩子,同时得到六房与九房两份产业,这盘算真真再周到不过了!
她用遗愿的名义,请了前后两任族长夫人来做见证,想必也是拿准了这两个妯娌是面和心不和,断不可能同时被人说服,坏了她的盘算。而且,有她们帮口,族里也不好反对。只要过继之事做成了,那六房就能得回族产,对康哥儿只会有好处……
卢老夫人盯着被子上的缠枝莲花纹样,轻轻叹了口气。十五侄媳妇终究还是对她有一分戒心,不然,直接求了她,她还能不应么?又何必用这种法子?
不过她并不在意,因为徐氏已经死了,在几个孩子心中,她还是那位真心关爱他们的伯祖母,只要他们能做到她所期望的,身外之物,又有什么要紧呢?再说,他们的胞妹还在她这里呢!即使是嗣子,也不是能肆意行事的。
到了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算计了谁……
第九十八章 皆大欢喜
文康被母亲在临终前过继到六房的消息不到一天就传遍了整个顾庄,许多人都被惊动了,然而却各有思量。
有人在暗暗琢磨,一直以来都拒绝过继的六老太太为什么忽然松了口?再想起六房与九房相交甚笃,自后者遇困以来没少伸手相助,难道说六老太太早就打人家孩子主意了吗?
有人则在偷偷骂十五太太狡猾:人都死了,还不肯消停,用苦肉计把人家六老太太给唬弄住,生生赚到了六房的家产,也不顾自己死了以后没命享用!
也有人心下后悔,早知道六老太太是愿意过继孩子的,便把自家孩子送过去了,九房的小十七,年纪已经有四岁多了,却还是豆芽菜似的瘦小体弱,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六老太太连他都能看中,自家活蹦乱跳的小儿子不是更适合做这个嗣子么?
另外还有人在暗地里着急,六房有了嗣子,就意味着有了香火,那他家的族产、族田会不会收回?!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就在众人各自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时,十七太太忙成了一团。她四处串连,鼓动九房的分支族人,把卢老夫人说成是个存心欺骗九房嫡系继承人、意图谋夺九房家产的坏蛋,还说文顺兄弟三人受了他人的挑拨离间,竟然跟亲叔叔亲婶婶顶嘴,再这样下去,九房的产业没两天就归了六房了!顺道还拉扯了蒋氏与刘氏一把,说她们意图在这件事中取利,再把九房的资产分一份去。
这些分支族人中,有几个跟她相熟,为人又糊涂的,被她哄骗住了,信以为真,便应和着要去向族长讨还公道,绝不能让六房的人阴谋得逞!
另外也有几个聪明些的,不大信她的话,毕竟六房只是过继了九房的一个小儿子,九房的嫡长子还在呢,别说他们家没法夺走九房的产业,反而还要送一份家业给九房的血脉!更何况九房如今不过剩了几亩族田,房舍还是族里出资帮着修的,六房可是殷实之家,九房有什么可让他家图谋的?这件事对九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十七家要闹,岂不等于是把到手的富贵往外推了?便纷纷在私下劝十七太太,别犯糊涂。
十七太太一听,便愣住了,忽地脸色变难看起来,旁人问她怎么了,她却目光闪烁,支支唔唔地推说没事,然后急急寻个借口走了。
那家太太见状十分不解,便问丈夫:“她这是怎么了?刚才说话还好好的呀?”
她丈夫撇撇嘴:“别理他,宗族大事,十七哥都还没开口,她冒什么头?我看啊,一定有猫腻!”
十七太太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怀疑,只是急急回到家,见丈夫穿着素色布袍,怔怔地坐在桌边拿着个酒壶在灌酒,忙上前夺了下来,急道:“老爷!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喝酒?!”
十七老爷不耐烦地抢回酒壶:“你别管我!我想喝就喝!”匆匆灌了一大口,也不顾酒水从嘴角流下,眼圈就红了,“方才我过去帮着理丧,六侄儿居然理都没理我,管家还带人将我赶了出来!”
十七太太一听便怒了:“反了他了?!胆敢目无尊长,咱们告他去!”
“告什么?!”十与老爷又灌了一口,“都是因为你,嫂子和侄儿们才跟我生份了,早知道,我就不让你过去了!”
十七太太撇撇嘴:“若是我不过去,六伯母一定又会在十五嫂跟前中伤我们,说我们冷面无情了!人家早就算计好了,咱们何必跟她客气?!”
十七老爷摇摇头:“罢了,以后还是少插手那边的事。静下心来想想,康哥儿过继到六房,对他也有好处……”
十七太太急得跺脚:“我的老爷哎!什么好处?!你只顾着侄儿,就忘了咱们自家的骨肉了么?!六房有了嗣子,肯定要讨回族产的,你别忘了咱们家的房子原是他家的,要是真让康哥儿过继过去,咱们全家难不成要去喝西北风?!”
十七老爷猛然惊觉:“我忘了……”但又很快冷静下来,“不会有事的,当年可是族里做主,把房舍与田地分给我们的,六房没那么容易拿回去。”说罢又拿起酒壶,“我不跟他们闹了,你也别去闹,叫人看了笑话!”
十七太太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出门,看着自家的五六个孩子在屋前嬉笑玩耍,暗暗咬牙:她才不会让人得逞呢!
但无论她怎么咬牙,真正能决定此事的人,并不是她。
此时此刻,在二房宣荣堂的宅子里,刚从城里回来的四老爷顾宜正,与四太太刘氏,也在商议这件事。
四老爷皱眉道:“你怎的就应下来了?六房过继嗣子之事,都已经消停好几年了,偏你又提起来!”
四太太叹道:“我的老爷啊,十五弟妹弥留之际把我请过去,我能不去么?我怎知道她会提起这件事来?!更何况当时大嫂子也在,便是我不应,大嫂子也会应的!到时候反显得我不识大体了!老爷也知道,六房的香火一直是个难题,只不过当年六婶娘硬是不肯点头,因此一直拖到今日。如今她肯了,人选也有了,难道我还能拦住她?!这可是大大不利于老爷的名声呀!”
四老爷暗叹,妻子的话也是正理,如今只怕六房没香火罢了,堂堂顾家嫡支绝了嗣,也是族长失职。当年他还只是辅助,长房自有私心,没坚持过继嗣子,他也不好说什么,但如今人家有了承嗣,他是绝不能拦的。
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消息也传了出去,既然六房与九房两家都是愿意的,咱们也不好说什么,等十五弟妹的丧事过后,就把这事儿办了吧!”顿了顿,“只是……过继没问题,族产族田……却有些麻烦,论理,六房的族田族产都是有数的,还回去就是了,可你也知道当年是什么情形,正好有好几家分家独立,因此房屋田地都分了不少去,眼下叫我们拿什么还给六房呢?!你去跟六婶娘通个气,请她通融些,总不能叫我们自家拿银子出来填补吧?!”
四太太哂道:“哪个要我们家拿银子来填补了?!当年的族田族产是归了公不错,可你忘了,六房还有六十顷的地,是叫长房拿了契约去的?!那六十顷地,除去十顷给了七房,十顷分给了九房旁支,剩下的四十顷还在长房手里呢!他们得了这几年的收成,已经是占有了便宜了,你只管跟他们要去!六婶娘向来和气,又怎会难为我们夫妻?”
四老爷苦笑:“我何尝不知?只是长房交账过来时,那四十顷地并不在其中,说来又不是正经族田,话说不清楚,二哥又动不动就与我生气,说我要过河拆桥,难不成要我跟他们打官司么?!”
四太太闻言倒是没什么为难的神色,只是轻描淡写地道:“当年大老爷一家在外,那些事务都是二老爷二太太管着,如今大嫂子回来了,我便把这件事告诉她!老爷不知道,二太太这几个月办的事有些不对劲儿,我看大伯母似乎也跟她生了气,且让大嫂子去管,叫他们自家吵去!”
四老爷叹道:“便是讨回了这四十顷地,也还不到当年六房资产的三分之一,更别说他家原本的族田都分了,还有房屋,也极为麻烦。搬进宣和堂东西两路院子的族人共有四家,都是有妻有儿有女的,总不能把他们赶走吧?还是要请六婶娘多多谅解,虽说那是祖宅,但住的人都是姓顾的,也没什么要紧。”
四太太冷笑:“别家倒罢了,就是老十七一家,最该被赶出去!亲哥哥亲嫂子都死了,他们还只顾着谋产 ,我们顾氏一族有这样的人,我都替他们丢脸!”说罢稍平了平怒火,方才道:“午后六婶娘找了我去,跟我商量过了。九侄女儿已经派家人去看了几处小宅,打算买下来补给那几家族人,但是宣和堂的宅子,他家是一定要收回去的!”
四老爷大吃一惊:“他家居然愿意这么做?!”
四太太点点头:“六婶娘为人宽厚,想得也周到。她说都是顾家人,各家都不容易。她叫九侄女寻的小宅,都在前庄,虽是两进的小院,又旧了,但比起宣和堂的宅子,还是要新得多,只需简单粉刷一下,就能入住了。有一座小宅已经下了定,就在前庄,我让人跟六房的仲大去看了一下,说地方虽然不大,但比起宣和堂原本的院子要宽些,房间也多。我想着那几家都是孩子多的,原本一两进的院子已经住不下了,这新宅子正好解了他们的困,想来是不会不愿意的。”
四老爷皱起了眉头:“虽说如此,但是……前庄……一向是只住外人的。我顾氏族中,除非是庶支中的庶支,不然少有在前庄落户者。那四家虽然都是偏支末系,但未必乐意离了后庄。”
四太太笑了笑:“乐意不乐意,是他们自己的事,六房已经做到这个份上,再不知好歹,可就是自找没脸了!六婶娘是怕我们为难,方才提出这一条的,就连族田,也说若是实在难办,就让得了田地的族人将地价补上也就是了,用不着把原本的地都还回来。而且,那四十顷地,若能还回来,六房也只要三十顷,剩下的归入公中,充作祭田,以感叹祖宗庇佑,让六房香火得继。”
四老爷眼中精光一闪,转头看了妻子一眼,四太太微笑道:“老爷,六婶娘既然如此慈爱,咱们也要多孝敬她老人家才是,对不对?”
四老爷抚须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