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怀疑。而当其余应和的狼嚎亦是在遥远的地方阵阵回响的时候,他更是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情。丝毫没有注意到岳五娘已经策马悄悄退开了四五步远,手中已是倏然间扣上了两枚石子。
嗷呜――
当这又一声仿佛越来越近的狼嚎骤然响起的时候,就只听猛然一声剧烈的马嘶,默古身下坐骑突然暴跳如雷,前蹄猛然高高撩起,竟是仅靠后蹄直立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只松松挽着缰绳的默古一个措手不及,就被那发疯似的马猛然甩下了马背。而其他人正要纵马去救人,可哪曾想到狼嚎又起,而在这鬼哭一般的声音中,他们座下的马竟是无一例外发起疯来,别说他们根本就驾驭不住,那乱跳乱蹦的马甚至无视摔下马去的默古,竟是就这么尥蹶子蹬踏而去。一时间,场中一片乱象,惊呼声惨叫声马嘶声不绝于耳,罗盈本能往身旁一捞,待想起自己的齐眉棍根本没带来,立时好一阵惋惜。
别人正在一团慌乱之际,岳五娘亦是早已装作同样狼狈的样子坠了马,杜士仪的字条上只是让自己借助狼嚎之际袭马造成慌乱,因而她几乎是立刻就在这人仰马翻的情形中惊慌失措地叫道:“神狼发怒了,神狼发怒了!”
耳畔狼嚎不绝,马匹躁动不绝,再加上岳五娘这声音,无论是否相信狼神的人,此时此刻都已经慌了神,甚至连去救助默古都顾不上了。偏生此时此刻,原本派出去各处搜寻神狼的兵马都没有回来,作为首领的默古一时无法发号施令,而今日同样跟出来的纳古尔看着月光下越发美艳绝伦的岳五娘,突然生出了一个自己都有些无法置信的疯狂念头。在这个念头的促使下,勉强控制住马匹的他渐渐眯起了眼睛,一点一点往地上的默古靠了过去,突然暴起右手拔刀,竟是凌空朝默古劈了下去。
这么个饭桶草包都能够弑杀失突干谋求自立,他有什么不可以?
纳古尔这突如其来的动手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岳五娘和罗盈也完全不曾料到如此突如其来的结果。当瞧见完全没提防这一招的默古被那当头一刀劈翻在地时,岳五娘放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大声惊呼,而罗盈则是想当然跟着大声嚷嚷道:“杀人啦,杀人啦!”
尽管小和尚的汉话别人听不懂,可当岳五娘也叫嚷了起来,本待杀了默古之后以此震慑立威的纳古尔在这声音中,立刻成了众矢之的。瞧见默古躺在血泊之中死活不知,四周那些心腹亲卫原本人人呆若木鸡,可这会儿全都回过神来。即便听不懂罗盈的话,可那情形自然有人看得懂,随着第一个人奋力朝纳古尔杀了过去,其余的亦是大叫一声上前围杀。而纳古尔在狼狈了片刻之后,立时大声呼喝自己人助阵。一时间,场面何止比刚刚乱一倍。
岳五娘和罗盈哪会留在这样乱腾腾的地方,全都装作狼狈不堪的样子逃出去了好一段距离。当远远瞧见那边厢有刚刚去搜寻神狼的人回来时,岳五娘少不得大声叫嚷,等那一行二三十人到了近前,她便指着身后那一团混战的地方大声说道:“纳古尔杀了大王!”
这怎么可能?
领队的骑兵虽则满脸不可思议,可见那边杀成一团,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带着麾下人马冲上了前。然而,这新的生力军的加入却并没有让战团立时分出胜负,而是在里头各式各样的嚷嚷声中,让那一片混战来得更乱。在这种情势下,罗盈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才低声对岳五娘说道:“岳娘子,之前你在林子里也太冲动了,怎能做那么冒险的事!”
“傻瓜,不冒险,那会儿你们就被人一锅端了!”岳五娘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见小和尚满脸担忧,她不禁伸手在那光溜溜的脑袋上又摩挲了两下,“别担心了,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看,那边又有人来了!”
罗盈见岳五娘收回了手,竟是有些失望,嘴里却开口问道:“还要上前提醒他们吗?”
“不用,眼下混战的人多,一时半会不会有一方死干净了,不用提醒就会有人叫他们帮忙!”
正如岳五娘所料,随着四下搜寻神狼的人马一拨拨地回来,那一番混战竟是越来越乱。纳古尔仿佛颇有威信,一时间有不少人倒戈投向了他,而被人抢出来的默古竟奇迹般地还没死,一时忠于他的人马自是仍然一心复仇。这你来我往打地不亦乐乎,看得罗盈叹为观止,突然忍不住又问道:“岳娘子,我实在不明白,刚刚他们为什么窝里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默古杀了族长的弟弟失突干夺位,可下面的人何尝又不觊觎他的位子?那个纳古尔……”想起人在路上对自己那垂涎欲滴的目光,倘若不是她那娴熟的突厥语,以及自陈阿史那氏,兴许根本见不到默古就被人私藏了下来,岳五娘不禁露出了讥嘲的冷笑,“正应了杜郎君当初对师傅说的一句话,冲冠一怒为红颜……只可惜,他们不配!走吧,杜郎君让我们拖延的时间显然是足够了,我们找地方躲躲,别被人误伤了!”
这一场厮杀几乎一直持续到了天明,当天明时分,浑身浴血的纳古尔终于趾高气昂地挑着默古的头颅和一众麾下庆祝自己的胜利,可当他四下里搜寻那个让自己一怒杀人的倩影时,却突然发现人完全不见了踪影,同时失踪的还有小和尚。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情景,他不禁恼羞成怒。可是,看看自己剩下那剩下的百十个人,他知道眼下再分兵搜寻只会遭殃,一时间只能压下心头那失望,厉声喝令回营。
然而,当他挑着默古的头颅一阵疾驰来到了同罗部的营地,高声叫唤自己留在营中的亲信,想以此慑服上下时,得到的回答却是一阵让他难以置信的箭雨。尽管他挥刀挡格总算是全身而退,可周遭的部下却有好些中箭。更让他几乎吐血的是,营中竟传来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声音。
“默古果然死了,杀了这些叛贼!”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距离同罗部聚居的营地足足数百步开外的一座小丘上,杜士仪和王翰对视一眼,后者忍不住惊叹道:“不过是让人去嚷嚷一声默古遇刺,居然有此奇效!”
“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先试一试,就算真的不成,只要能趁乱让岳娘子脱身,也算没白折腾这一场。”杜士仪很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心头一片轻松,“只要看看这边是什么结果,我们就可以决定是回蔚州治所安边县,还是继续张使君本来交待我们的事情了。”
214.第214章 以德服人
默古为了那神狼带着最可靠的亲信前往桑干河边,而当寂静的夜色中,那一声默古大王遇刺的狂呼划破长空时,就注定了同罗部的这个夜晚绝不平静。
就连来不及逃亡悄悄藏了起来的昆那尔,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打算趁机让人去唐廷求救,抑或是找找还有什么机会。
可这样的机会,就在顷刻之间降临了下来!
尽管几个父亲和叔父身边的心腹曾经劝说他小心有诈,可昆那尔怎么都不觉得默古有那种报说遇刺引诱自己出来的城府,当机立断站了出来。凭着父亲和叔父从前的声望,以及那遇刺消息引来的混乱,他通过一夜激战,险之又险地控制住了营中局势。而最最让他感觉庆幸的是,纳古尔竟然真的挑了默古的脑袋回来,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收拢人心的借口。当他让心腹带人出营一阵冲杀,抢下了默古死不瞑目的首级,最终只跑了一个纳古尔和零星数人的时候,尽管前一天夜里那惨烈的杀戮仍旧在营地的四周留下了各种痕迹,但他的心头却终于轻松了起来。
真是老天有眼!
“王子,王子!”一个身上那血迹斑斑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下的中年汉子大步冲了进来,连气都来不及喘便满脸激动地说道,“并州张使君派特使来了!”
“这么快?”昆那尔正要高兴,可这高兴劲还没过去,他就生出了深深的警惕,“来了多少人?”
“不到二十人!”
这个数字无疑极其令人安心。昆那尔松了一口大气,一个请字出口,他想到未有音讯的父亲,突然又改变主意站起身来:“非常时刻,我去迎一迎!”
尽管才刚经历过一场内乱,但同罗部并未伤及根本,夜间远远张望时还觉察不到,可当此时此刻骑马站在营前,望着那绵延两千余帐的时候,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的杜士仪想象着每一帐中能有多少人,不禁瞥了王翰一眼。而旁边的王翰面上气定神闲,口中却低声说道:“杜十九郎,没想到我之前说带你到胡人聚居之地瞧一瞧,这么快就实现了!只希望他们真的是收拾好了残局,别突然跑出来两排刀斧手就好!”
话虽如此说,王翰却不过是开个玩笑。因而,当他瞧见两列骑兵突然从里头呼啸出来时,不禁心中悚然。好在这几十人须臾便散开来隐隐将他们围在当中,紧跟着就只见一个浑身素裹的年轻男子在十几个亲卫的簇拥下策马出来,人未曾到便大声叫道:“可是并州张使君的特使?”
口中如此叫嚷,当昆那尔策马小跑到了杜士仪和王翰跟前时,见两人全都分外年轻,他不禁挑了挑眉。他对于大唐的了解是年纪越大的官阶越高,而年纪越轻的则多半官阶低微,此时心中原本的高兴被来使的年纪冲淡了好些,就连口气也不禁变得有几分傲慢,最初那微微有些生硬的汉语也变成了突厥语:“你们两个便是并州张使君的使节?”
王翰把前头那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又将昆那尔那前恭后倨的表情收入眼底,一时也生出了恼意来。要不是他们想了办法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