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双眼注意着周围,生怕又会有什么小贼出现。在门外守着的几个随从也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半月转瞬即过,眨眼间便迎来了五月初十。沈府里风平浪静,别说小贼,连只飞虫也进不了沈婠的闺房。
鸡还未鸣,沈婠便已是开始梳妆。
唐氏在郭嬷嬷与霜雪的掩护之下悄悄地混了进来,拿着象牙梳,替沈婠挽发。沈婠的乌发在郭嬷嬷的精心护养之下生得十分好看,乌黑黑的且柔顺又有光泽,摸起来像是一匹上好的黑缎。
唐氏看着菱花镜里的沈婠,眼眶不由得泛红。若是搁在几年前,她肯定无法想象自己能亲眼看着女儿出嫁,且女儿还能嫁得这样好的归宿。
霜雪说道:“夫人,您别哭了。您这一哭,郡主也快要跟着哭了。新娘子一哭,妆容就不好看了。”
唐氏连忙揩走眼角的泪水,说:“我是高兴,太高兴了。”
此时,轻羽从外面走了进来,给沈婠欠身行礼,抬起眼来时,轻羽说道:“哎呀,郡主今日可真好看,外面的花儿见到郡主可都要害羞了。”
霜雪捂嘴轻笑,郭嬷嬷与唐氏也是眼里含了笑意。
今日一大早,沈婠便让轻羽守在院子外,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不得放人进来。陈氏与方氏是个明白人,知晓沈婠的意思便也没这么早过来,先让沈婠与唐氏两母女好好地说一说话。
沈婠嗔她一眼,道:“有话便说,有谁想要见我?”
轻羽欠身又行一礼,俏皮地道:“回郡主的话,是魏夫人。郡主要见吗?”
沈婠道:“自是要见的,轻羽,你去让魏夫人进来吧。”
唐氏放下象牙梳,说:“婠婠,娘去里边避一避。”沈婠握住唐氏的手,道:“娘,您又不是见不得人,哪里需要避一避。魏夫人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威远将军的夫人李氏,是个善人,待女儿非常好。”
沈婠与唐氏说话间,李氏已是进了屋里来。
李氏的目光凝在沈婠身上,她心里不禁有些发酸。这媳妇本来是自己家的,要是没有她早一步向太后请旨,估摸小孙女都给自己生下来。
思及此,李氏眼眶也有些发红。
她连忙拿帕子揩了揩眼角,说:“瞧瞧我,这大好日子的,”李氏拿出一个锦盒,“本来之前便送给你的,但一直寻不到机会。这便算是我送你的嫁妆。这是当年我嫁入魏府时,太后娘娘赏我的。”
李氏打开锦盒。
红缎上静静地躺着两颗圆润亮泽的东珠,比拇指还要粗大,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沈婠连忙道:“这……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李氏道:“东西再贵重也及不上心意的贵重,我本想认你当义女的,但不曾想到长公主会先一步认你当了义妹。你如今成了郡主,我也不好认你为义女。你虽是嫁不成我们的魏府,但在我心里我早已把你当女儿看待。送给女儿的东西,哪有贵重不贵重的?你若是不肯收,就是在嫌弃我了。”
沈婠一听,心里泛起暖意来。
李氏说:“收着吧,这对东珠,无论是达成耳环还是做成珠钗都是极好看的。你嫁了闲王,如今又贵为郡主,以后少不了要进宫的,不戴点好些的首饰,难免会教宫人给看轻了。”
沈婠收起锦盒,感激地道:“多谢义母。”
李氏一怔,鼻子开始泛酸,轻轻地拍了拍沈婠的手背。
“好孩子。”
李氏的目光一转,此时方发现了唐氏的存在。起初她以为是沈府里的哪位夫人,可如今仔细一瞧,李氏倒是认出来了,是沈婠的亲娘,十几年前她曾在沈府的小宴上见过的。
“是……唐夫人?”
唐氏含笑道:“魏夫人。”
倏然,有人在外面催促道:“郡主郡主,喜轿快来了。”霜雪一着急,道:“糟了糟了,发髻还没挽好呢。”
郭嬷嬷道:“糟什么糟,今日是郡主的大日子,不许胡说。”
霜雪摸摸鼻子,嘿笑一声。
唐氏也不顾上与李氏说话了,连忙继续替沈婠挽发,郭嬷嬷也在一边帮着。人多手快,不到片刻,发髻便已是挽成。
披上红盖头前,李氏又摸出一个锦盒,递给了沈婠。她轻咳了一声,道:“是你的义兄送你的贺礼。”
沈婠一听,随即了然。
她弯眉一笑,“还请义母替我向义兄多谢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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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上了喜轿。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往闲王府行去,沈婠坐在喜轿里,心情微微有几分紧张。她要嫁人了,要嫁给恒之了。她重生以来,完全没有想过会有这一日。
她悄悄地打起帘子,露出一丁点的缝隙来。
裴明泽坐在轮椅上,穿得一身喜庆,由览古推着。虽是见不到他的正脸,但沈婠知道此刻她的恒之定然比以往更要俊朗无双。
蓦地,沈婠注意到街道两边的人群里有一道森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婠浑身一凛,她急急望去,在人群里搜寻着方才的那道目光。
只不过那道目光早已消失。
沈婠的心里腾地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放下帘子,压低声音唤道:“霜雪。”
霜雪走近,贴近了喜轿,“郡主,奴婢在。”
沈婠吩咐道:“你去和王爷说一声,便说我……似乎看到上回的小贼了。”片刻后,霜雪回来禀报道:“郡主,王爷说他知道了。”
接下来的一整日,沈婠都十分警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唯恐不知何时裴渊就会窜出来。
不过一整日下来,倒也是相安无事的。拜堂也是顺顺利利的,一点差错也没有出。拜堂毕,沈婠被送入了喜房里。玉禾陪在沈婠身侧,外面亦是有不少侍卫守着。
沈婠也逐渐安心下来。
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不一会,霜雪走了进来,“郡主,王爷说约摸还有半个时辰才能过来,让郡主先吃着东西,莫要饿着了。”
食案上摆了不少吃食,霜雪捧了过来。沈婠小口小口地吃着。
霜雪又道:“郡主,王爷还说让您安心,王府里很安全,处处都有侍卫守着,小贼定然进不来的。”
沈婠问:“我母亲那边可有安排人手?”
霜雪回道:“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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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裴明泽进了喜房。他屏退了所有丫环随从,慢慢地推着轮椅,行到沈婠身前。他安静地打量披着红盖头的沈婠,心中是满当当的欣喜和愉悦。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多年前,他在王府里见到婠婠,她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如今已然长大成人,是他的妻子,他的王妃。他只要一伸手便能触摸到她。
裴明泽握起喜杆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挑起了红盖头,沈婠娇羞的神色露了出来。
“婠婠。”他轻轻地唤了声。他看她的目光极是专注,“你今天真好看。”
沈婠不由失笑道:“哪里好看了,母亲替梳妆后我都险些认不出自己来。”整张脸涂了厚厚的脂粉,像是一只大花猫。裴明泽却柔声道:“我道好看就是好看,没有人及得上你。”
沈婠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她道:“恒之今日也很好看,看得我目光险些都离不开了。”
裴明泽问:“婠婠可喜欢?”
沈婠道:“喜欢。”
裴明泽笑道:“以后你看我,我看你,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裴明泽凝眸,烛光下的婠婠美得不可思议,让他觉得无论如何看也是看不够。
沈婠低头含笑,轻轻地“嗯”了声。
裴明泽道:“我让人打盆水进来,替你洗净脸上的妆容。”须臾,霜雪捧了盆热水进来,她悄悄地看了眼喜床上的郡主,又迅速垂下眼来,心里乐呵呵的。
沈婠刚想拧了帕子,裴明泽却按住她的手,温声道:“闺房之乐,我来。”
说罢,裴明泽便拧了帕子,细细地擦净了沈婠脸上的脂粉。看着一张粉黛未施的脸,裴明泽眼里柔意更甚,他微微倾前身子,亲了下沈婠的脸颊。
果真跟他想象中的感觉一样,甚至更要好。
裴明泽含了笑意端来两杯合卺酒,“婠婠,夜深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沈婠的脸颊飞上一抹红晕,她眼里亦是含笑。
就在此时,门外倏然有道脚步声匆匆传来,接下来是轻羽慌张的声音。
“郡主不好了,夫人不见了。”
☆、103
沈婠大惊失色。
裴明泽眼里的笑意瞬间冻住,他轻轻地拍了拍沈婠的手背,说道:“莫慌。”裴明泽眼神里的坚定让沈婠平静下来,她点点头,道:“轻羽,进来。”
轻羽推门而入,步伐匆匆的,神色焦急。
沈婠沉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会不见了?在哪里不见了?”
轻羽回道:“方才侍候夫人的李嬷嬷过来禀告,说是找不着夫人了。半个时辰前夫人明明已是歇下的,可刚刚李嬷嬷进房一看,却是不见了夫人的身影。李嬷嬷找遍了整间屋舍,也没有找着夫人。守在屋舍外的护院们也说没见到有人从屋里出来。”
裴明泽道:“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的。”裴明泽握住沈婠的手,吩咐道:“立马派人去找,城外也要去。兵分四路,每一处都不能错过。”
沈婠咬牙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裴明泽握紧沈婠的手,他道:“一定会找回来的,你别急。裴渊势单力薄,又带了个人,他跑不出京城的。他掳走岳母,定然是有所求的。现在岳母暂时不会危险。只要一找到裴渊躲藏的地方,他就一定逃不了。”
裴明泽又吩咐道:“霜雪,去煮一壶安神茶来。”
沈婠点点头,“对,他的目的在我,我现在不能慌。”沈婠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地回想着上一世裴渊的喜好,倏地,沈婠道:“恒之,平南侯府!他会不会去了平南侯府?”
裴明泽眼神一深,唤了览古前来,吩咐了一番。
就在此时,有侍卫前来,禀报道:“王爷王妃,有个小童送了封信过来,是给王妃的,说一定要让王妃亲自过目,否则后果自负。”
沈婠神色一凛,“快把信来拿来。”
在沈婠拆开信封的同时,裴明泽问道:“可有抓住那个小童?”
侍卫答道:“回王爷的话,属下去问过了,那小童只答有个戴着斗笠的黑衣人给了他一吊钱,让他来传话,其余的小童都不知道。”
沈婠看完信,抬起头来,她与裴明泽道:“果真是他。”
裴明泽道:“他想要什么?”
沈婠说:“他就想和我一个人谈一谈,母亲……的确是在他手中。他在平南侯府。”
这一世难得母亲能享福了……她不能任由母亲落在裴渊手里,想起上一世母亲惨死在沈妙手里,沈婠打了个寒颤。
沈婠抿紧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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