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弃公子  第78页

  苏幕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见她又莫名变了脸色,一时也有些不悦起来,他微敛起眉头,面色渐沉,抬眼看着她默不作声。
  胭脂慢慢收回了环在他脖子上的手,眼里是藏不住的冷意,比之寒冬过尤不及,片刻后,垂下眼去不想再看他一眼。
  苏幕见状眼里越发淡漠起来,忽道:“不爱爷这么对你?”
  胭脂眼睫微眨了下,慢慢抬眼看向他,眼里一片冷淡。
  苏幕眼神一凛,猛地将她往外一抛,胭脂一个不防直顺着力道扑到了榻上,“砰”撞得手肘一片疼。
  苏幕已然站起身一步跨下了榻,站在榻前看着她冷冷道:“既然这般不识抬举,就莫要怪爷不留情面。”
  胭脂听他的语气和以往一样冷冷冰冰的,心口不由发疼起来,却只安安静静趴在榻上一动不动。
  苏幕看在眼里,越发没了耐心,转身抬手掀了水晶帘,打开门径直走了,帘子晃荡不已,只余下一阵阵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胭脂低垂着头听见他几步出了雅间,眼睫微微一眨,眼里的泪一下“啪嗒啪嗒”落在榻上又慢慢晕湿开来,心头一阵阵悲戚难挨,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还是这样,这可真是避不开的冤家,一世世的净惹她难受。
  胭脂一时只觉累极,哭着哭着就趴在榻上睡着了,才过了一会儿曹班主就冲了上来,“你刚头又做了劳什子事惹了苏家公子不快,人怎么突然就走了?”
  胭脂一下被惊醒,一醒又咋听苏幕的名字,她微微一愣,直偏过了头继续趴着当作没听见。
  曹班主已然气爆了肺,扬声儿骂道,“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窝囊废,半点用也没有,伺候个人都不会!
  这下好了,这苏家的公子也不知道会怎么整咱们雪梨园,且就等死罢!”
  曹班主可真是一语成谶,这死路不过几日就显了出来。
  戏班的生意一日比一日萧条,扬州的贵人仿佛一夜之间消踪灭迹了,愣是一步也不往雪梨园踏,就是路过也刻意绕着远路走,仿佛这就是个不详之地一般。
  雪梨园这样靠纨绔一掷千金供养的金贵玩意儿,自然是吃不消的这般冷落的,这时间短了还能熬一熬。
  时间一长,这每一日的开销就是笔大头,就算再怎么缩衣节食也不可能做到和寻常百姓一般的用度,如此下去也就是一条关门闭园的绝路。
  胭脂站在后院喂鸟,看着笼中里饿瘦了一圈的鸟儿们,一时感慨万千,直唏嘘道:“这几日我也没吃饱饭呢,我的银子都砸在那孽障身上了,亏得是一塌糊涂……
  你们且忍忍罢,实在养不起我也不耗着你们,自放飞了给得一条生……”
  胭脂话还没说完,就曹班主一下打断了,“老天爷,求您给一条生路啊!”戏楼里徒然响起曹班主凄厉的嚎叫声,吓得笼中的鸟儿惊慌失措地上窜下跳。
  接着,便是一阵阵惊呼喧闹接连不断,直比唱戏还热闹了几番,
  “班主又要跳楼啦,你们都快上来拉一拉!”
  “班主究竟何事郁结心中,让我来替你排解一二?”
  “班主,您可不能跳啊,这二楼跳下去也摔不死啊,没得成个半残可怎么是好啊!”
  胭脂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不行。
  不过短短几日,曹班主就已经搁戏楼里跳了八次楼、给自己喂了七次砒霜、投井了六次、悬梁了五次、没一次不在人眼前折腾,一出接一出的演,愣是没个消停。
  胭脂在院里站了半天,见外头越闹越大,才出了后院缓步到了堂中,抬眼一看曹班主正一脚挂在栏杆上,半身前倾一个劲儿要往楼下跳,后头的一堆挤成一团七手八脚地拉着。
  曹班主一看见胭脂嚎得越发卖力,胭脂的耳朵差点没废在他的爆破音里,后头那一堆差不离都聋了,皆如躯壳一般,半点没个反应,显然被曹班主折腾惯了。
  胭脂看了半柱香,曹班主带着一群人在上头挪来挪去就是没跳下来,胭脂默了默,不由瘫着脸道:“别演了,我心里有数了,都听你老的吩咐罢。”
  曹班主当即收了音,一刻便恢复了常态,一脸万幸地冲下楼抓着胭脂的胳膊就往外头边走边张罗道:“快快快,马车赶到门口等着,醉生你们几个跟着一道去。”
  胭脂一听不由顿住,死死定在原地不动,看着曹班主一脸惊恐,“现在就去!?”见曹班主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胭脂强行镇定下来,一本正经缓和道:“这未免太突然了,苏公子一定不会喜欢我们这般冒冒失失地上门,还是再等一等。”
  曹班主闻言急赤白脸直骂道:“等个屁,你还想等到咱们戏班子彻底倒了,这一班子的人都去街边蹲着讨饭不成!?”
  胭脂站在原地死乞白赖不敢动,一想到苏幕就微微有些腿软。
  曹班主一拉没拉动,刚头跳楼又耗了不少劲,一时有些乏力,不由瞪向后头站着的一堆,猛地甩出一筐子话骂道:“你们眼窗脱了不成,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要得你们有何用,一个个矗那儿跟摆设似的,半点没得眼力见儿,白养你们这么多年,我倒不如养几条狗,好歹也知道冲我摇摇尾巴,你们这些个窝囊废,劳什子用也顶不上,饭倒是会吃,贵人的脚却没一个勾得住……!”
  后头一群被骂得一阵晕乎,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按着胭脂往外走。
  胭脂一急,忙对着曹班主一脸严肃地郑重道:“班主,让我先想想法子怎么把人哄住……这样去是绝对不行,他本来就很难对付了,如今还习了武,我这么赤手空拳地去摆明就是送死,不如让我先回去研究清楚他的路数,再……”
  曹班主半句废话也不想听,直冲着大伙儿扬声吼道:“还不快把人给我架到马车上!”这一声令下,胭脂就被生拉硬拽一路拖到马车边,片刻功夫就给塞进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丹青手:“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刹得一手好车,哈哈哈哈哈,把你们都撞在挡风玻璃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呸!糟心玩意儿,怎么不去死!”


第103章
  胭脂被周常儿和芙蕖儿一左一右架着坐在马车里头, 醉生坐在一旁死死盯着胭脂, 唯恐一个不小心便被她跳车而逃。
  曹班主上得马车见胭脂一脸忐忑不安, 恐怕她临到头又得罪了人苏公子, 到时他们雪梨园又是一顿苦头好吃。
  心想着, 便忙坐下对着胭脂开口嘱咐道:“我可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苏家真不是好相与的, 你再这般门面不清地得罪了人, 咱们整个戏班子可都得陪你死!
  我这前前后后都跑了多少地方, 愣是没个人愿意帮衬, 人家这轻轻飘飘随手一下就把咱们雪梨园弄到这般境地,你说你拿什么和人家硬气啊?!
  你有那个能耐吗?”
  曹班主在京都混得多好,便是连国舅爷这样的皇亲国戚都给他几分薄面, 现下敢来扬州闯自然也是有门路的,能帮衬他的人皆是有头有脸的。
  可没想到这一遭竟是求助无门, 个个避门不见,都言他既然得罪了苏家, 在扬州便是没有活路好走的,这事除非苏家揭过不提,否则就别想着翻身,现下闭园回乡已然是他最好的结果, 可曹班主怎么可能甘心这般下场,自然是要搏一搏的。
  周常儿闻言皱眉,一想到戏班子这后头的日子直叹道:“苏家如此势大,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又如何斗得过, 胭脂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胭脂听后看向周常儿一脸憋屈,她哪里有和他斗了?!
  她真的很懂事听话了,明明是那孽障太难伺候,她又不是个木柱子,还不能有点小情绪?!
  曹班主懒得理胭脂这般多,现下只要她心甘情愿地去给苏幕请罪便行了,“这几日苏公子都在猎场那处儿,一会儿咱们过去,你可要记清了自己的立场,多软和些赔个不是便好了。”
  胭脂垂下眼睫默不作声,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苏幕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这般轻巧就叫扬州豪商巨贾趋之若鹜?
  若是单靠命薄里所说的性子暴戾乖张,是个成日里为非作歹的败家子,那撑死也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的翘楚,混吃等死的典范,又哪里值得人看得起半点?
  而扬州这些豪门贵胄不是在财力上俯视于他人数百倍,就是在权力上凌驾于他人于千里,本就是顶端的人又怎么会将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且还这般顺从甚至于忌惮于他?
  这般情形,以他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若说是苏家就更是无稽之谈,就连顾云里那样本家也不可能做到这般只手遮天,苏家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胭脂微蹙蛾眉,心中深惑不解却未觉着烦恼,苏幕这般情形虽然与命薄出入太大,但与她并无多大关系,毕竟他与顾云里没再对上,也不至于让她花太多心力在这上头。
  她如今要做的便是想法子怎么脱离苏幕,让他远离了这处,免得又再遇上顾氏兄妹,横生枝节。
  待马车驶到了南郊猎场,成片的林子隔成一道屏障,将广袤无垠的野外一分为二,林子后头又砌起了高墙彻底断了人要进去的路,叫人无尽遐想林子那头是什么景象。
  林子外头停满宝马雕车,车里下来的人皆是非富即贵。
  胭脂一行人下了马车待要进场,却被外头的一排看守拦住,那看守眼尖得很,一看他们就知晓不是名门贵胄这一派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就指着他们驱赶般喝道:“此处不是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可以进的,速驾了马车离了此地,免得堵了后头贵人的路!”
  这一通呵斥直弄得几人皆有些面热,芙蕖儿更是气得发抖,直恨自己未将那价值百金的头面戴上,没得平白叫人看低了去。
  胭脂闻言不由微微窃喜,少见一刻煞星就少遭一刻磨砺,于她而言可不就是件天大的好事嘛~
  曹班主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都不够他拿眼看的,他上前几步对着那看守颐指气使冷冷道:“鄙人曹庸,和你们家主子冯施是老友,你且去问问看我是何人,再来与我说这样的话!”
  看守的惯会看人,若是曹班主好声好气,指不定更遭一番鄙夷轻视。可这般作态他便有些不确定了,忙往里头去问。
  几人便头顶着大太阳在猎场外头做门神,后头接连不断而来的贵人皆细细打量着他们。
  胭脂这一行人站着,打头三个便是雪梨园的招牌,周常儿面含忧郁却不失清秀俊俏,芙蕖儿身姿曼妙、柳眉微挑顾盼生辉,醉生雌雄莫辨,别有一番美态,胭脂青涩软嫩,眉眼却是灵气蕴生。
  面皮自然是个个出挑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个都是平日里摆玩消遣的玩意儿,是以这视线中多有放肆亵慢,几人皆有些羞恼不喜,这一道道视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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