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为了好友的死,追根究底,这事根本不会在命薄里出现,这虽是一笔带过,但也足以可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娶,胭脂不由头皮发麻,试探道:“老太爷,这姑娘可不妥当,奴婢听说她的性子……”
“成了家以后自然就收了性子了,无论如何都是阿侧的命,总不能什么都一帆风顺的。”谢老太爷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还未听完胭脂的话,就这般作态,显然是知晓的。
胭脂闻言微微怔住,喃喃道:“老太爷都知道,为何还……”
胭脂顿了一顿,又微微启唇试探道:“老太爷觉得二公子才学如何?”
老太爷眼里有一丝轻视,半响才吐了两个字,“尚可。”
“堂堂状元郎在老太爷眼中就只是如此?”
谢老太爷不再回答,看着她默然不语。
胭脂这才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她静站了半响,才酸涩开口道:“我见过千百种人,却唯独没有像您这样的人……一个堂堂的世家大者竟心胸狭窄至此,连自己的孙子都能妒忌,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谢老太爷骤然被戳穿了藏得极深的心思,如同在人前揭开了皮,叫人看到了里头的阴暗心窍。
他猛地站起身,举起拐杖狠狠往胭脂身上一锤,恼羞成怒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这般肆意妄言!”
胭脂硬生生挨了下来,那拐杖极沉,她已然微微侧身避开了些力,却还是被砸得倒在了地上,可她却忽略了身上的疼,心口极沉闷,直替谢清侧感到悲凉。
胭脂垂眼默了良久,才平平静静道:“别让他知道罢……”她抬眼看向老太爷,“他要是知道您是这样的人,该会有多失望……”
谢老太爷拿起拐杖就想往胭脂身上砸,一旁的谢远忙上前拦住,对着老太爷摇了摇头,替他着想道:“老太爷,使不得,这奴才还得二房自己处置,免得惹人闲话。”
谢老太爷微微冷静下来,可一看胭脂还是气得火冒三丈,恼得直抬起拐杖狠狠一凿地,怒道:“还不滚出去,不识抬举的混账东西,半点登不上台面,果然二房出来的没一个好的!”
谢揽忙进来扶起胭脂,胭脂慢慢站起身,神情漠然地看了眼谢老太爷,才转身离开。
胭脂忍着背脊的疼,一路默然不语地往二房去,走到半路才嘱咐道:“谢揽,刚头的话不要和你家公子讲,他受不起的。”再如何也是他的祖父,怎么都会有亲情的期盼……
谢揽跟在后头一言不发,半响,他忽道:“胭脂,你故意在老太爷面前诋毁单小姐,是巴不得公子娶不成候府千金罢。”
胭脂闻言顿住脚步,看向谢揽冷冷道:“娶谁都行,只单娆不行!”
谢揽默了一瞬,眼里意味未明,“公子迟早是要成家的,你拦着也没有用,公子需要岳家的实力,候府嫡小姐能给他,而你……什么都给不了。”
胭脂微怒,却弄不清自己为何失了理智,直争辩道:“再厉害也不行,不安家宅的女人怎么能娶!”
谢揽也激愤起来,直看着胭脂疾声道:“那你就安于家室吗,胭脂,你扪心自问,我家公子待你好不好,可你呢?!
你还是和大公子不清不楚,你根本没有资格管公子的事!
单小姐就算不是好人,她愿意为公子着想,她是真的心悦公子,哪里像你,说一套做一套,处处欺骗我们家公子!”
胭脂被狠狠一噎,胸口直闷得难受,一时微湿了眼眶,半句话也接上来。
谢揽见胭脂默认,又面色阴郁道:“像你这般的,才不该留在公子身边,要是可以,我倒你愿意去祸害大公子。”
听得这些,胭脂心口生生疼起来,她一句反驳不了,谢揽说得对,她确实处处欺骗谢清侧,半点没有良心呢……
第80章
到了晚间, 胭脂就见到了的谢清侧, 想来也是听说了白日里, 她顶撞了谢老太爷的事。
他们已然许久未见, 这骤然相见竟还有了些疏离陌生之感, 就像两个被迫待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现下谢清侧坐在对面与她一道用饭,茶白衣衫清简雅致, 袖口绣了淡色繁复的纹路, 衬得手越发好看修长, 他的眼睫微微垂下, 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安安静静地坐着用饭就已是入画。
好看是好看,可是胭脂却隔着饭菜香徐徐闻到他身上染着淡淡香味, 那是女子特有的胭脂水粉味,她垂首拨弄着碗里的饭, 片刻后自嘲一笑,这鼻子也是怪灵敏的, 这般都能闻出来。
胭脂顿时没了半点胃口,只要一想到他在外头和旁的女子耳鬓厮磨,胸口就难受得透不过气来,她终于明白了丁楼烟的感受, 这简直比钝刀割肉还要折磨……
胭脂一时连筷子都拿不住,可她却连半点发作的权利都没有。
“你收拾一下,明日让谢揽送你出府去。”谢清侧神情淡漠,语调淡淡, 说话间连抬眼看她一眼都不曾,好像看一眼都是多余。
胭脂闻言心中一闷,她看了谢清侧许久,才勉力微微笑起,缓缓问道:“公子这般想来很是心悦候府小姐,只不知可有听过些许传闻?”她心中不耐,直接略过单娆的为人,只想知道谢清侧是如何看待单娆的。
谢清侧闻言,轻掀眼帘看向她,“传闻是真的又如何,性子不好便不好,做错了事自有我担着。”继而,他又淡淡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在祖父面前,编排了她的不是,想让她在祖父面前失了体面……”
他说到此突然微微笑起,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她言辞轻忽道:“胭脂,你要是再敢耍弄心机,就别怪我不念极往日情面。”
胭脂闻言脑子都空白了一瞬,放在腿上的手下意识下意识抓住了裙摆,心如针扎般难受,他……他如今为了旁人这般待她?
胭脂难言滋味,她恍惚片刻,看着眼前的谢清侧,一时说不出话来。
可他们成了这样,罪亏祸首是谁呢?还不是她自己……
胭脂默了许久才涩然开口道:“你既然这般喜欢,说明她是真心对你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进了门以后,就不要让她身边再跟着旁的男子,免得闹出什么不好看的,叫你失了体面……”
谢清侧轻声笑起,他的手轻轻按在桌案上微微俯身看着她,眼里都透着一丝狠厉威胁,半响,只听他轻缓道:“你再敢编排她一句不是试试?”
胭脂心口猛得一窒,几乎无法呼吸,直看着他再吐不出半个字,眼睛酸涩得难受极了。
她慢慢垂下眼,避开他的眼,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一时如同石化了一般。
谢清侧神情淡漠地看着她,半点不为所动,半响,他俨然没了半点耐心,终是连饭都不曾和她一道吃完,便起身出了屋去。
胭脂余光看着谢清侧出了屋,才慢慢抬眼看向桌案上那碟桂花糕,她看了许久,一块都没有少,他根本没有碰过,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突然就觉得委屈到了极点。
胭脂轻轻眨了眨眼,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不间断落在桌布上,晕开了一大片,她伸手抚上桌布上的一片深色,桌布已然浸湿了一片,摸上去隐隐透出些水泽,她愣了片刻,一下如拨开迷雾般,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她为何会哭?
往日乱葬岗孤苦无依,她不曾哭;
注定脱离六道轮回之外,永世孤寂冷清,她也不曾哭;
她从来洒脱自在,何以会因为谢清侧的区区几句话,就哭了?
胭脂垂泪默然许久,才慢慢抬手轻轻拿下发间的花木簪,拿在手间细细摩挲,花纹繁复雅致,雕琢细腻,刻的时候一定花了很多心思。
木簪通身都透着暗红色,血已然染透进去,他那时……
胭脂想到此突然心口一闷,她猛地闭上眼去缓那股子劲,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溢出来,滴滴滑落脸颊,她直伸手按住了胸口,死命克制却还是哽咽出声。
原来,这般早就刻进了心里……
翌日清晨,胭脂就背起包袱又提着鸟笼跟在谢揽后面,往谢家后门走。
昨日那样别过,谢清侧也不知去那里,这遭出了谢府就不会有机会回来了,这竟是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看了……
胭脂一时失落难言,她缓缓走到马车旁才想起了一事,便看向站在马旁的谢揽,“可否替我唤二公子来一趟?”
谢揽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听得胭脂此言直皱起眉头,不耐烦道:“你别再耍花样了,赶紧上马车,公子忙得紧,哪有功夫见你!”
胭脂垂下眼,面上没有半点表情,只平静道:“若是见不到他,我便就待在这儿不走了。”
她确实在耍花样,谢清侧那一劫早就不存在了,他和丁楼烟根本就没有交集,怎么可能还会因为这事被谢老太爷废去一条腿。
她……她不过是想看他一眼,就只是一眼罢了,他们怎么这般小气,难道看一眼还能少块肉不成?
谢揽拿胭脂没办法,只能使了门口站着的小厮去请谢清侧,胭脂本以为要等很久便上了马车坐着等,却不想没等多久,谢清侧就出来了,白玉束冠,乌发垂在身后,身着浅白衣衫外罩墨色薄衫,走来时风拂衣摆,墨色薄衫随风乱舞,如同纸上泼墨般洒然好看,飘然若谪仙。
胭脂神情专注地看着他慢慢走来,心序渐失。
谢清侧站定在马车外看着她,疏离问道:“你还有何事?”
胭脂只觉心一疼,缓了半响才笑着开口,“没什么,只是昨日我顶撞了老太爷,怕他迁怒于你,所以就想和你说一声。
这几日他说什么你便听什么,千万不要忤逆他,过几日便好了,莫要伤着自己。”
谢清侧垂下眼默了片刻,才抬眼看向她漫不经心淡漠道:“时辰不早了,你该走了。”
胭脂看着他的眉眼,心中难掩酸涩,她勉力笑起,忍不住唤道:“阿侧,我……”她本想说心里话,可见他这般疏离陌生,却又说不出口了。
这局是她自己亲手造成的,自然该受这苦果。
谢清侧等了半响也没见她‘我’出个所以然,便问道:“你什么?”
胭脂看着他摇了摇头默然不语,谢清侧彻底没了耐心,不再理她自转身往回走了。
胭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谢府的大门缓缓关上了,再也看不到谢清侧这个人,她还是看着那禁闭的门微微发怔……
阿侧,我心悦你……很久了。
谢揽坐在马车外默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手一扬马鞭甩在马身上,马车缓缓驶动起来。
马车在青石板上缓缓驶着,连轴声连续不断,木轮子在青石板上滚动的声音,在清晨里的长街上显得格外清晰。
马车驶了许久,才在一户大宅后门口慢慢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