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弃公子  第111页

上一管。”他似微微一顿,又问道:“现下可悟到我为何让你受那般苦楚?”
  胭脂默了半响,才低哑回道:“是我放任不管,冷眼旁观……”
  沙哑的声音似暗含叹息,终道:“是你牵起祸端,你的出现本就乱了那些人的命数,是你一手造出了杀器,如果没有你,根本不会出现这些事。
  你的弟子一世连着一世越显偏激暴戾,你当真以为与你半点关系也无?”
  胭脂闻言越显怔忪,想起往昔种种,才发现若不是自己,那些人其实不会死,他每一次变化都是因为她。
  若是她没出现,这一切显然不会如此……
  她但凡是有尽到一点责任,也不至于将他推入那般万丈深渊,让他造了杀孽,步入万劫不复。
  她收了他为弟子,却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数以万计的孔明灯,他放了多少年,又等了多少年……
  耳畔忽隐隐约约响起他少时稚嫩的声音,对着她恭恭敬敬道:“见过夫子。”
  胭脂忽然泪流满面,泪眼朦胧间看着漫天落下的孔明灯,半响,才涩然开口,“是我祸害了人......”
  许久,天边又悠悠远远传来声音,“罢了,你往日所受已偿清弟子犯下的命债,往昔受得牵连之人本仙自会一一将之投得好胎,你二人九重天上不会再有过,往后自去找你想找的人罢。”
  胭脂闻言如蒙大赦,再也不敢看那些孔明灯,连忙往前疾步而去,避开周围浮浮沉沉的孔明灯。
  她这个所谓的夫子将他害得这般惨,如今又有何颜面再看他的灯,再见他的人。
  一瞬间,满街如漫天星斗的孔明灯接连消散,街上恢复了冷清幽暗,仿佛一切都不曾出现过。
  天已经蒙蒙发亮,码头也早有人起来,头船陆陆续续进人,正准备开船。
  船家见得胭脂一直站着不动,像是要坐船,又像是不要,便扬声问道:“姑娘,你要去哪儿,不走这船可就开啦。”
  胭脂眼眶微微润湿,终究哽咽回道:“走,随便去哪儿都好。”
  那船家似有些听不懂,一脸不解看着胭脂,见她一步跨上了船,便也不再多问,冲远处船家吆喝了一声,便开了船渐渐往远处驶去。
  胭脂站在船头静静看着码头渐渐变小,扬州在她眼前慢慢消失,满心苦涩悲凉,一时泣不成声,泪湿衣裳。
  
第142章
  临水的露天戏台子正敲锣打鼓地唱戏, 半人高的石台子,翘角单檐遮下,台左右用大木柱架着, 柱上有木雕彩画,台后头用屏门隔着,台下坐着成排听戏的人。
  外头热火朝天,后头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胭脂~荷花刚头崴了脚, 下一出戏上不了,班主要你一会儿代场戏~”
  戏班里的四麻子捧着荷花的戏服一路飞奔而来,一边嚷嚷着, 一边往胭脂这处跑来。
  胭脂正在后头撩开帘子看台上的戏,闻言忙转头应了一声,“好嘞!”伸手接过戏服,穿上戏衣, 收拾头面, 紧赶着准备下一场戏。
  待闹轰轰唱完一出, 戏台子下还依旧热闹, 你一言我一语聊着戏,摇着蒲扇唠着磕。
  胭脂和戏班子里的众人一道收拾完,便慢悠悠往自己住的小院子走。
  曲溪镇环水而小, 唾沫都喷得到的地方, 镇子里的人自然都是相识的,一路回去的也有不少看戏的街坊四邻一道走。
  刘婆婆见得胭脂在后头慢慢悠悠的走着,便停下几步对胭脂由衷道:“胭脂, 你刚头唱得可真好,比荷花那丫头会唱戏,那丫头唱戏总是心不在焉,唱着唱着竟还崴了脚,叫老婆子好生扫兴。”
  胭脂闻言还未开口,便被一旁钱家婶子抢话,一脸‘刚头看到了不得了的大事’模样,一手摇着蒲扇笑着道:“刘婆,荷花那心思可不在唱戏上,您是没瞧见那小眼儿全往台下俊书生身上呢~”
  前头儿的陶家婶子闻言忙神秘兮兮的挤了过来,“莫不是两人看对了眼,往野地里钻过?”
  胭脂闻言眼儿刷了一下发亮,忙兴致勃勃听着。
  这巴掌大的地儿,蒜大点儿的事儿也没有,好不容易出段野史,叫她如何能不兴奋?
  钱家婶子一听,捂嘴一笑,幸灾乐祸道:“哪能啊,我瞧得可仔细了,那书生倒是正经听戏的,根本就没接荷花的秋波。”
  出话一出,众人皆笑起,其中一个和钱家婶子要好的,直调侃道:“钱家的,你怕是一下午都盯着人书生看了罢,这般事都晓得。”
  钱家婶子闻言也没反驳,又另起一头道:“你还别说,那书生长得可真是真好,我在镇上从来就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据说是上过京的,后头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咱们这里教书,在咱们镇上的可是抢手得很,反着请媒婆上门的也不少。”
  “我琢磨是看上了荷花,否则一个教书先生怎得每场戏都来听戏,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不能罢,你忘了咱们胭脂,那身段嗓子都是一把手,模样得又乖巧水灵,那个见了不喜欢?”
  胭脂见她们夸自己水灵,心里颇为有些小欢喜,又想到她们要是见了龙王给顾云里挑得那一个个国色天香,必然就夸不出这话来了,便又有些虚得慌。
  住在胭脂隔壁的陈家婶子闻言直叹道:“倒是可惜胭脂早早嫁人了,要不然和这后生倒是般配得很。”
  胭脂正听得开开心心,这话头又绕到这上头去,直听得两眼发直,见她们越说越兴起,忙摇了摇头露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一副不敢多说的模样。
  她们见了也没再多调戏,自然而然又把话题转了俊书生身上。
  胭脂又睁圆了眼一惊一乍地听着,这小道消息可是有趣劲爆得很,让她们的嘴一过,绘声绘色,唾沫横飞间便能出一个跌宕起伏的好故事。
  有时一个小道消息还能一下分出好几个故事,简直是胭脂这样的阴物求之不得的乐圈儿。
  大伙儿正一路热热闹闹闲聊而去,把那俊书生的底子扒得干干净净,末了又一顿狠夸,将人是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才没走了多久,前头的王媒婆迎面而来,面上涂了厚厚的胭脂,嘴角上方点了一颗硕大的媒婆痣,穿得花红柳绿,一看见胭脂忙一个劲儿贴过来,“胭脂,可叫我好找,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好一阵子。”
  胭脂直觉头疼,其余人可不喜王婆这样的人,小镇上有点事就传得快,王婆总替镇上大户人家相看,好姑娘一个个皆给挑去做妾室,在他们这些小户人家面前名声自然是不好的,自家有儿子的难娶媳妇儿,有女儿更是怕被讨去给糟老头子做妾,见得王婆来便如避瘟神一般忙都散开了。
  一旁的陈婶女儿早嫁了出去,自然是不怕的,见王婆缠着胭脂不放,便笑着劝道:“王婆,胭脂可是有相公的,在外头走船还没回来呢,你这样可不好看。”
  王婆听后直“呸”了一声,呵斥道:“什么相公,哪家相公整三年都没回过一趟家的,说不准早在外头另娶了,这年纪轻轻的哪能这般耗着,便是个天仙也蹉跎不起!”
  陈婶子闻言虽也不好说什么,虽说王婆人品不怎么样,可这话倒是说得明白,这胭脂家的男人确实不像话了些,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放在家里却从没回来看过,十有八九就是外头有了新欢,这般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便也没说什么冲着胭脂笑了笑,赶忙追上前头的一道走了。
  只留下胭脂一个人被王婆缠着,那一阵阵浓烈的胭脂水粉味,薰得她脑袋发晕。
  胭脂忙从王婆手里抽出胳膊,尴尬笑道:“王婆,我相公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他脾气不好,这般让他听见可是不好的。”
  王婆闻言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端起一副长辈的架子,“什么相公,你那个叫相公?
  我瞅你就是个傻的,这赵大老爷有财有势,年纪虽说比你大两轮,可你也不小了,再拖下去可就完了!
  这年纪大的会疼人,更何况你进去以后,以赵大老爷看重你的架势,一定会待你和旁的姨娘不同,到底那处叫你瞧不上,非要为了个不着家的这般死守空闺。”
  胭脂见婉拒不行,也不拿相公不相公的说事了,只微微笑起明明白白道:“王婆,你回了赵老爷罢,我不至于没个男人养着便完了去,至于这做妾一事还是另择他人罢。”
  王婆一听可急了,忙拉着胭脂悄声道:“我可和你说实了,那赵大老爷原配早没了,你这头进去要是肚子争气,多生几个儿子,轻轻松松就扶正了去,后半辈子可就只管享福了,哪用得着这般抛头露面的唱戏。你现下年纪还不大,真要到了我这年纪还在外头唱戏,旁人还不把你看到脚底下去?
  胭脂,旁的人我可不说这些的,要不然看你是个好的,我才不耐烦说这般多呢~”
  胭脂见话头又回昨日那般,也懒得再接下去,快步拐进了连着另一条街的巷子,不多时便出了巷子。
  在街上走了没几步又猛然顿住,看着前头酒家外头站着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人身姿硕长,清简布衣,背着行囊背上斜插一柄长剑,一头乌黑的头发用布带一丝不苟束起,眉眼如画,面若冠玉的好模样。
  正对着酒家老板抬手在自己胸口比了个高度,又用手比划着说话,清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只知他似乎在向店家询问什么。
  那店家摇了摇头,他也未曾放弃,抬手将行囊里的画抽了出来,正要打开给那店家看。
  后头王婆快步追了上来见胭脂不理会她,忙在后头叫道:“胭脂,你可要好好想想我的话,我这般可全是为了你好!”
  那人闻言手猛地一顿,接着便转头看了过来,待看到了胭脂神情几变,极为复杂,一时只握紧手里的画,站在原地一眼不错地看着她,一双黑漆漆的眼眸瞧着湿漉漉的,像一只被人半路丢弃的可怜小犬儿。
  酒家老板见他不问了,便转身回了店里酿酒去了。
  胭脂细细看了他许久,他好像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褪去了少年时的恣意傲然,越显男子沉稳可靠的模样,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润雅致,却很是疲惫的模样。
  胭脂见着忽然有些心疼,想来是苏家败落了,让他失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现下才过得这般不好。
  后头王婆见胭脂泫然欲泣的感伤模样,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便又道:“你那相公不必怕,便是回来了又怎么样?有赵老爷替你撑腰,那还用得着怕这些。”
  胭脂闻言权作耳旁风吹过,她现下想得都是他为何在这里出现,他这几年过得究竟怎么样……
  苏幕却是扎扎实实地听进耳里,他扫了眼胭脂后头的王婆,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显然就是媒婆,且听着刚头讲得话,如何还能不知晓其中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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