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案重  第110页

到邵妈妈的亲戚家了,那时周晓京的母亲曾经想把她留在家里,可是二婶在祖母跟前一阵撺掇,说是越是大家庭越要知道节俭,邵妈妈对让初雁留在周家这桩事也并不热情,所以最终初雁就没有继续留在周家,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晓京只知道她开始寄住在亲戚家,后来邵妈妈到庄子上住之后,初雁终于跟她母亲团聚,邵妈妈在附近给她找了个婆家,可是听说那家的儿子不大学好,邵妈妈就想退掉这头亲事,偏偏那家人十分蛮横,暗示邵妈妈如果退亲,就要出去坏初雁的名声,前一阵子周晓京听说初雁想到广东去投奔她哥哥,可是邵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心里又舍不得,这事拖拖拉拉的,就一直迁延到现在。
这时周晓京听邵妈妈提起初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好,连忙问道:“可是那户姓牛的人家又来寻衅?邵妈妈您别担心,别现在不是前清了,就算是前清封建社会,还兴许订了亲之后退亲呢!如果那家的儿子不好,您一定得拿定主意,给初雁退亲,千万不可误了她的终生!”
邵妈妈抹了把眼泪道:“唉,如今也用不着退亲了.......”
周晓京倒吸了一口冷气,担忧道:“怎么?难道那家人还想牛不吃水强按头,过来逼婚么?”
邵妈妈苦笑道:“他们倒是想呢!可惜他家的儿子不中用,半个月前得了一场急病,忽然死了!”
周晓京心头松了一下,按理说别人家里老年丧子,也是件沉痛的事,但想到他们家这几年威逼邵妈妈和初雁的一桩桩一件件,周晓京就怎么也沉痛不起来,
瞬间的静默之后,周晓京道:“这样啊......倒还真用不着退亲了,看起来牛家人也挺倒霉,以前的事就不必跟他们计较了,咱们再给初雁寻个好人家就是了!”
邵妈妈跺脚道:“谁说不是呢!我本来也这么想着,牛家人这样倒霉,我不但不去计较以前他们家说我们初雁那些坏话,就连初雁这几年订亲接的订礼,我连本带息一起还了他们就是了!这些年承蒙二小姐的接济,我家的日子过得倒还很宽裕!”
周晓京笑道:“妈妈又提这些做什么,您日子宽裕,还不是这些年奶哥哥们在外头能干,挣下的这份家业!”
邵妈妈忧伤忽转愤恨,说道:“可惜那牛家人太也过分,今天他们家遣了媒人到我家来,居然要我们初雁给他家儿子守望门寡,还说实在不想守望门寡,也可以到牛家去守着,到时候给她过继一个本族的儿子让她养着.......”
“胡说八道!”周晓京轻易不动火的,但听到这里,却再也忍不住了,她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无耻的人家。望门寡是古代的女子订了亲之后死了未婚夫,在娘家为夫婿守孝,称作“望门寡”,这些女子往往是娘家生活比较优裕,自己又愚蠢地要争一个烈女的声名,才忍心将自己的青春换一块牌位。当然也有未婚夫过世,女子继续嫁到婆家作媳妇,然后过继一个同族的子弟做自己儿子,了此一生的。
这些封建遗迹,周晓京也只在小说中读到过,在她看来,这样度过人生的女子简直比生活在炼狱中还要惨烈,日日守着春风秋月等闲虚度,青丝熬成白发,光洁美丽的女子被岁月磨砺成老妇人,这样的女子不疯掉简直就是个奇迹!
如果是女家自愿如此,周晓京只管去耐心劝导初雁就是了,可是现在竟然是未婚夫家毫无愧色地说出这样的话,可真是厚颜无耻之极。
夜风初起,微凉钻入刺满花绣的旗袍领口,寒浸浸地侵入每一寸身体发肤,四围的静谧煽动起的滚滚如潮的倦意,被义愤扫得干干净净,周晓京握住邵妈妈微凉的手,温言道:“妈妈,初雁是怎么想的?”
邵妈妈叹道:“初雁那孩子虽然不爱说话,心里却是极有主意的,她对牛家的儿子本就不中意,这一回他家还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初雁更是不会答允,这孩子懂事的很,反而安慰我不要同那些人一般见识,可是牛家人派媒人来明里暗里的威胁,说是如果不答应,就要到处去造势,说我家初雁是天生的克夫命,你说这些话要是传扬去去,以后还有谁敢娶我们初雁呀!”
邵妈妈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又忧伤道:“初雁说,她早就不想在浦江呆下去了,想到广东她二哥那里去,你奶哥哥在那边倒是认识不少人品好条件好的小伙子,可是你是知道的,我怎么舍得让初雁嫁那么远!”
周晓京道:“邵妈妈若真舍不得,就把初雁接到这里来也好,现在咱们这座房子有前后两个院儿,上下两层的屋子就有十间,光是打扫灰尘就很麻烦,雪枝和秀枝平时要做些杂活儿,也干不过来,初雁来帮帮我的忙,倒省下我再出去找人过来了,还是自己人信得过!”
邵妈妈知道这是周晓京的好意,其实这所房子再大,邵妈妈加上雪枝秀枝两个也并不是做不过来,邵妈妈喁喁道:“这个......其实我已经把初雁接过来了!现在她就在家里呢!我怕跟你说她牛家那些事,她听见了又是一阵烦恼,才出来迎着二小姐,在外面说给你听。”
这时她们已经走进了院子,芙蓉织金绣花缎鞋踏在紫褐,深灰,浅黄的鹅卵石上,隐隐地有些硌人,西墙边伸进院来的枣树枝,长满了密密的深黄绿的叶子,阴阴生翠,有两三片落在地下,更添一抹寒清,周晓京听了却笑道:“哦?妈妈早该把她接来的,前一阵儿您跟我提起牛家的事,我就劝您把她接到这里来!”

  ☆、第132章 美味的头汤面

邵妈妈叹了口气,说道:“二小姐,我不是那不懂事的人,为着初雁的事,让你这里再添一个吃闲饭的,我于心何安?”
周晓京一头钻到邵妈妈怀里,撒娇地笑道:“妈妈还说拿我当亲生女儿呢,没想到却这样见外,初雁跟我一起长大的,就跟我的亲姐妹是一般,她有为难事,不到我这里来,可到哪里去呢!”
这时,门前挂着的一盏汽油灯忽然亮了,原来是雪枝听到大铁花门开门的声音,知道是邵妈妈和周晓京回来了,就捻亮汽油灯,站在门口问了一句:“是二小姐回来了么?”
周晓京笑道:“是,我很饿了,你快去给我做一碗银耳莲子甜汤来,我要当夜宵吃!”
雪枝愣了愣,心想周晓京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也很少吃银耳,家里的银耳都搁在板厨的最上头,但好在雪枝十分伶俐,恍了一下,立刻说道:“好,我这就去发银耳!”
邵妈妈却心下感激,她知道银耳莲子汤是初雁最喜欢吃的,周晓京揣度着初雁怀着满腹忧愁到了这里,应当还没有吃饭,所以才要假说自己要吃夜宵,让雪枝去做,邵妈妈轻轻抚了抚周晓京的鬓角,微笑道:“好,就听二小姐的,我家初雁命好,还能有这么个避难之所!”
周晓京走进屋里,只见初雁正坐在深灰色绒布面沙发上,借着一只荷叶边罩子的电台灯的亮光打绒线衫,随着时代的发展,女子所做的手工针线也发展了,以前时兴的是刺绣扎花,打花结络子,现在则流行结绒线,针线这桩事本是一通百通的,初雁刺绣扎花做得好,结绒线结得也精,以前邵妈妈就曾经送过周晓京两件初雁亲手结的绒线毛衣和小罩衫,周晓京穿去事务所,同事还以为她是在百货公司买的。
初雁见周晓京进来了,忙站起来,张了张嘴,终于低声叫了句:“二小姐!”
周晓京瞳仁中闪过一丝悯然,初雁这些年被亲事困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了,见了周晓京,总显得畏畏缩缩的,周晓京三步两步走过去,握住初雁的手,柔声道:“怎么竟叫‘二小姐’,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叫我晓京,不然我可要生你的气了!”
初雁眼中流敞出的笑意如深谷山岚,却不说话,周晓京暗暗叹了口气,这才招呼邵妈妈母女一同坐下,谈起初雁的事来,周晓京道:“初雁,你想跟着你哥哥去广东,邵妈妈总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儿家,若是嫁得远了,这一辈子回娘家都不方便!”
初雁道:“这事我也知道,只是如今牛家死咬着我不放,我虽不怕他们家把我怎样,可是只要我在浦江,他们家势必不肯干休,白白地叫我妈夹在中间受气,我怎么忍心!”说着,眼里噙了两颗大大的泪珠。
邵妈妈的泪又流了下来,道:“我这把老骨头了,又是住在二小姐这里,难道还怕她们!”
初雁道:“可嫂嫂和侄儿还住在庄子上,妈妈三不五时也要去那里,他们家现在疯了一样,死缠上咱们了,难道妈妈一辈子也不回庄子上去?”
邵妈妈道:“刚才我跟二小姐说了,二小姐愿意你在这里帮工,你就住在这里,牛家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找到周家小姐的门上!”
初雁道:“连累二小姐,我怎么能安安心心地住下去,这屋子里有雪枝和秀枝两个人就足够使了,二小姐难道肯把我当丫头么?”
周晓京知道初雁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肯让牵累旁人,周晓京肯收留她,本是好意,她却觉得自己会成为周晓京的累赘,坚决不肯。
邵妈妈见女儿志坚,忧心更甚,周晓京低头默然半日,忽然想到了个主意,问初雁道:“你想不想出去工作?”
初雁怔了一下,点点头,又有所顾虑,说道:“我不大识字,除了出去给人家作女佣,也做不了别的,二小姐一时半刻哪里替我找这样的活去!”
邵妈妈是在周家做了一辈子佣人的,清楚得很,越是大家子的女佣,挑选越是严格,往往都是从小买了来调教的,一是为了保证佣人的忠诚,二是为了自幼训练的孩子,伺候人的水准备也是专业的,像雪枝秀枝她们都是这样。
周晓京却笑道:“当初邵妈妈没坚持让你在周家继续做事,也是不想让你一辈子伺候人的意思,我岂能再叫你去做女佣,不过现在我工作的事务所里没有做杂事的,想来你去了定然有用武之地!”
其实明镜事务所向来没有专职的杂役,霍云帆一开始的想法是,一则想让职员们培养自食其力精神,二则也是为了做好保密工作,因为来自劳力市场的杂役往往鱼龙混杂,而杂役做事,接触面甚广,上至霍云帆的办公室,下至小职员们手边的文件,他们全都可以摸到看到。
杂役没雇到,杂事终究是有的,比如一楼大厅里的卫生,专管热饭热菜的小厨房里的清扫工作,明镜的一帮男人大都不爱干活,这些事往往都偏劳了沈四喜和潘先生,霍云帆心里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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