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案重  第106页

的时候,霍云帆经常因为嫌麻烦,几天不回住所,只住在明镜事务所三层的一间小卧室里,倒乐得阿明独自一人享受霍云帆的豪华住所,周晓京过来工作之后,霍云帆就像被打了一针强心针,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衬衫几天也不换一次了,自然要天天回滨海路的住所,平日里早晨起来,从住所赶到明镜去,霍云帆就开自己的小汽车,等周晓京也搬到滨海路之后,霍云帆便又多了一重身份——周晓京的专职司机。每天早晨早早起床,刷牙洗脸刮胡须,打扮得干净利索之后,开着小汽车去周晓京的门前等待,而这个时候往往周晓京还在院子里的一排种着太阳花的绿瓷花盆前面刷牙。
周晓京经常埋怨霍云帆来得太早,邵妈妈却帮着霍云帆说话,私下里更是认为二小姐交的这个男朋友又勤快又体贴,比大小姐的庄杰晖更好上十倍。
这一天他们在明镜事务所处理完一些杂事,再回滨海路找吕老板时,自然也要驱车前往了,可是那会偏偏不巧,赶上租界的外国人在感恩节前跑到滨海路大规模购物,外国顾客一多,本地顾客也跟着凑热闹,滨海路变成了人的海洋,各家店铺前面打出了新品广告,优惠信息且不算,街面上卖各色绸缎,玻璃丝袜,花花绿绿的纱巾以及拨浪鼓,太阳帽,如意结这些讨女人孩子喜欢的东西,不计其数,这天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人们的购物热情随着温度一起高涨起来,大家前拥后挤,甚至有被踩掉了鞋子的。
这样的滨海路,走路尚且困难,更不要说把小汽车开进去了。幸亏霍云帆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在路口远远地见到这种架势,立刻明智地把小汽车往路边一停,拉着周晓京的手汇进潮涌般的人海。
周晓京不禁担忧道:“瞧这个情形,吕记鞋店一定是门庭若市的,那位吕老板只怕没有时间接待咱们吧!”
“不要紧,让他停业一天,他今天的损失由我来补偿!”霍云帆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呀......”周晓京说了“你呀”,就再也说不出旁的话来了,只紧紧地挽住霍云帆的胳膊,跟着他往前走。
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若在平时,霍云帆一定会拉着周晓京去到处逛逛,给她买好些小玩意儿哄她开心,但这时霍云帆走得急于星火,恨不得飞过人群,一步跨到吕记鞋店的门口。心里一着急,拉着周晓京的手也不再如以往一样的温柔,周晓京只觉得腕子被箍得涩涩发痛,她只见过霍云帆不管遇到多么凶恶的歹徒,几拳几脚之下,对方便只好束手就擒,这时才知道原来他竟有这么重的手劲儿,难为他每次抓着周晓京的手时,却都如轻云棉絮一般的柔软。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方面是他们急于赶路,另一方面是街上人声鼎沸,人和人对面说话,不大声嚷嚷根本听不清。
街上有新店铺开业的鞭炮和焰火的爆炸声,人群中不时传来某位小姐的旗袍被火星子溅到时发出的锐叫。
忽然,周晓京听到头顶上方有一声巨大的爆裂,起初她还以为是哪一家在楼顶上放焰火的声音,可是抬头望望空中,并没有这种迹象,紧接着另一种尖锐刺耳的呜呜声就告诉他们答案了——是防空警报的声音!
欢欣热闹的人群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之中,人们四散着想要往安全的地方跑,但是摩肩接踵的滨海路,想要前行后退尚且十分困难,一时又到哪里找避险之所!
周晓京忽然想起来,盘踞东南的吴大帅和驻扎在长江一带的李大帅前几日打起来了,原说是战场只在山区要塞,战火不会蔓延到浦江来,谁知道不知哪一位大帅突然没有任何警告,就对浦江发起了空袭。
霍云帆和周晓京被团团挤在人群中间,如搅在一锅极黏极稠的粥里,半分移动不了,霍云帆身有武功,若是牵着周晓京使蛮力冲撞开人群,或许可以挤进路边的店铺避险,但是他们周围多有老弱妇孺,霍云帆怎么肯撞散她们只顾自己安全!
周晓京向右边一望,见一家门面上写着“水茶馆”三个大号金字,不由心中一喜,她对滨海路也十分熟稔,知道这是“碧水茶馆”到了,她记得碧水茶馆的旁边,就有一个防空洞的入口,连忙扯了扯霍云帆,大声说道:“这里有防空洞!”
霍云帆对滨海路的熟稔不下于周晓京,自然也知道,扯开嗓子大声向周围的人群喊道:“右边有防空洞,快下去躲躲!”

  ☆、第127章 险象环生

他喊的时候气沉丹田,嗓音洪亮,犹如嘴边装了一只电子小话筒一般,人们听了,都一股脑地往右边挤,一些力大的青壮年不顾挤散了旁人,向防空洞直冲过去,霍云帆忙乱之中也无法制止他们,只得尽最大努力拉起跌落在地上的人们。
有一对姐弟,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男孩子则更小一点,被一个男子冲撞在地下,眼看就要被人踩到,霍云帆急忙一手紧紧攥着周晓京不放,另一只手则用边拨开挤过来的人群,去拉那对姐弟站起来,这时不停有人潮涌过来,若不是霍云帆有功夫在身,早就被人撞在地上了,饶是如此,他一个人要顾着好几个人,待到把那对姐弟拉起来时,霍云帆的手背上已经鲜血长流了。
街面上情势危急,周晓京并不知道这一切,待到他们几个好不容易挪到防空洞里,借着洞口漏下来的微光,周晓京才发现霍云帆的伤势,她心疼不已,可当着那两个孩子,又不好显得过于忧急,以免让姐弟两个过意不去。
这时人群稍稍松泛了些,各人占据自己的一块领地立在那里,周晓京气喘吁吁地说:“今天来这个地方,可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霍云帆笑道:“我只当好事多磨吧,无论如何,我要争取最后的胜利!”
周晓京听了听街面上的动静,觉得已不如先时那样嘈杂,想必大部分人已经撤到了安全地区,可是轰隆隆的爆炸声却更大了,不禁担心起邵妈妈她们的安危来。
“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周晓京忧心忡忡。
周晓京一说“她们”,霍云帆便知道她在指谁,连忙安慰她道:“别担心,你家不是有地下室吗?她们一定躲到那里去了!”
其实周晓京担心的是,万一这个时间,邵妈妈或者雪枝秀枝上街买菜,来不及躲进防空洞,该怎么办?可是霍云帆出师不利,本就心事重重了,这时她就更不能再拿出些事来令他担忧了,况且霍家老宅就在滨海路上,若论危险,也不比邵妈妈她们差,而周晓京却只关心周家的人,未免有些过意不去,沉默了好大一会,周晓京才鼓起勇气问道:“那个.......你们家......有藏身的地方吧!”
霍云帆心头一热,霍周两家的恩怨还没彻底解开,周晓京居然关心他的家人的安危,虽然她的语气很轻,可是霍云帆已经很满足了,笑道:“嗯,是的,我们家早就挖过防空洞了!”
周晓京不再说话,看看两个犹自惊恐的姐弟,弯下腰去问他们道:“你们两人是跟大人走散了吗?你们的父母在哪里住,一会儿警报过去了,我们送你们回家!”
两个孩子低头沉默了半日,那小女孩才扬起一张沾满泪痕和灰尘的脸来,哀声道:“我们是从乡下过来的,前几天老家打仗,我们家的房子被炸烂了,我才带着堂弟到浦江来找我叔叔!”
原来是堂姐弟,周晓京问道:“那么你的父母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
“我父母早就病逝啦!叔叔一个人在浦江做生意,每月汇钱去乡下给我和堂弟,我堂弟在学校上学,我就在家里给他做饭!”那女孩子面色悲戚,男孩则缩在他姐姐的身边,低着头不肯说话,看来是刚到浦江就碰上这样的事,被吓坏了,这样年龄的孩子们,本是该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时候,却过早地备尝生活的艰辛。
周晓京心下恻然,问道:“你叔叔在哪里?一会儿警报结束了,我们带你们去找!”
小女孩正欲回答,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声音,喊道:“引弟,阿毛,你们也在这里呀!啊呀,可把我吓坏了!”
霍云帆眼皮跳了一下,这个声音好熟悉!而引弟姐弟两个的眼睛顿时有了光彩,那小男孩伸长脖子四下里找寻,一边喊着:“阿爹!阿爹!”
周晓京和霍云帆同时看到了,那个奋力越过人丛,一边招手,一边拼命向他们这边挤过来的男人,正是他们前几日曾认识的吕记鞋店的老板!
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到头来,不是他们去找吕老板,倒成了吕老板来找他们了。
霍云帆也招手道:“快过来,我们在这里!”
吕老板拿出过五关斩六将的架势,才挤到两个孩子面前,他先前只顾着盯着自己的儿子和侄女,并没注意到孩子身边还站着霍云帆的周晓京,等他看到他们时,不由得一愣,指着他们两个结结巴巴道:“先......先生,小姐,我说过会告诉你们十年前那件半夜买鞋的事,就一定会告诉你们的,你们......怎么......怎么能把我的孩子们劫持了来!”
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却也不能怪吕老板想歪了,霍云帆那天晚上在吕记鞋店提到十年前半夜买鞋那件事时,表现得太过急切,况且今天这种情形,吕老板怎么会想到好巧不巧,这两个孩子是被人潮拥挤着才挤到霍云帆和周晓京面前的,只当是霍云帆和周晓京怕他有话不说,暗暗查访到他的老家去,把他的侄女和儿子一股脑儿地都掳了来做人质,谁让那天霍云帆先做了铺垫,说他在浦江几乎没有办不到的事!
周晓京含笑解释道:“吕老板,不是这么回事,这两个孩子是自己来浦江的......”她本想把刚才引弟说的话再给吕老板解释一遍,可是吕老板好端端在店里卖鞋,才找人看了下店,要到对过买包烟抽,想不到防空警报就响了,他一颗心始终吊在喉咙口,担心被炸弹炸死,这时才随人潮挤进防空洞,惊惧未散,看哪里都不安全,心浮气躁之下,也不等周晓京把话说完,就急咻咻地说:“先生小姐也太信不过人了!好了,好了,我生意人不惹事,我答应你们再想想十年前那桩事,刚刚我已经想起来了,那人半夜来买鞋的日子是九月初八,因为第二天是重阳节,我准备了一坛子菊花酒,被那个进来的人不小心一脚踢翻啦!那好,这回我全说了,你们可要放了我两个孩子!”
防空洞里虽然人头攒动,声音嘈杂,可是与他们挨得近的人,早先听到吕老板大声呵斥霍云帆和周晓京“劫持”他的孩子,早就起了好奇心,一个个竖起耳朵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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