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  第64页

,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把人哄住,见夏青比自己更得脸,还在私下里说些酸话:“妹妹平日瞧着老实,没想到攀高枝儿的手段这般了得。日日做出这副温柔和气的模样来,怪不得三姑娘更喜欢你呢!”
  夏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心想:三姑娘小小年纪,就聪明过人,比京城侯府里的大姑娘都不逊色。春红一举一动都落到人家眼里了,叫人耍得团团转,还懵然不知,就算自己有心助她一把,都无从下手。也罢,难得自己得了三姑娘青眼,还是不要为了春红,得罪三姑娘的好。自古以来做墙头草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自己应该牢记自己的身份,认清自己的立场,只管做该做的事就好。
  秦含真就这样度过了一个表面平静,底下却小波澜不断的新年。转眼间,元宵节也到了。秦家只是应节地吃了元宵,就没有别的庆祝活动了,但县城与村子里都热闹得很。白天里村民们聚在一处扭秧歌,晚上又请了道士来打铁花。秦含真站在上院台阶上,远远就能瞧见村里一片火树银花,璀璨夺目。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就是打铁花吧?从来只在电视和网络上看过,却没有亲身经历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只能远远瞧着,真是可惜。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再见到吧。
  元宵节过后第三日,吴少英就到了。
  他来了之后,先向秦含真道歉:“表舅食言了,先前答应送你的人,本来都到米脂了,不知何故,到了县城落脚后,忽然跑了。这边主事之人觉得没脸,也不敢跟你们说实话,过了初三才报到我那里。”
  秦含真虽觉得奇怪,也不大在意:“没什么,其实我这里已经够人使了,再添人倒显得有些多。表舅不用担心的。”
  吴少英苦笑了下,却觉得自己没了脸面,心中有些郁郁,实在不理解那对兄妹明明说得好好的,为何忽然变了卦。考虑到他们境遇可怜,他还不忍心去告官,叫人抓逃奴,只好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吴少英是从吴堡骑马赶过来的,只带了两位护院,两位长随,各骑了一匹马,赶了两辆车,也称得上是轻车简从了。
  相比之下,金象主持的秦家车队,则要夸张得多。马车少说也有二十来辆,除去三房祖孙坐的两辆,虎家与三房丫头婆子们坐的四辆,剩下的不是拉行李的,就是拉其他落选仆从的,还有两辆专门腾给了何氏带来的那群人。
  那些丫头婆子中,有人觉得何氏失势,自己回了大同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留在附近另寻活计;也有人觉得大同更繁华,回去了更好过;还有人见了秦家大宅里的动静,觉得跟着老爷太太比回二房更有前途的,巴望着能搏一个差事。因此想要跟着秦家人走的,倒占了七成。两辆车,只是勉强塞下这些人而已。这时候也不分什么等级体面了,能有个位置就算是不错的。
  侯府中人出手,当然不仅仅是马车而已。金象一边指挥着其他人找来木匠车匠,把三房几位主人坐的马车重新修整加固过,添了些减震的装置,加装了棉垫、坐褥、固定的小桌和收东西的暗格等等,还考虑到西北的初春气温依然很冷,置办了旅途中专用的茶炉手炉暖炉等物。就连秦含真祖孙三人路上吃饭喝水专用的家什伙儿,也都有了。
  除此之外,还有米、面、酱菜、肉干之类的东西,牛氏与秦含真要吃的药也都带了半车。前者爱吃的辣子,后者拿来做零嘴的小糕点,还有些路途上有可能会用到的成药、药油、香药……林林总总,连马桶都带了好几个,叫秦含真看得目瞪口呆。
  这古代大户人家出行,都这么讲究吗?这跟带着全副家当上路,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牛氏倒是有些不以为然:“显摆啥?别人家没这许多东西,也一样能走上几千里路,偏他家这般讲究,不过是炫耀他家有钱罢了。到底是真有心要巴结讨好,还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秦含真听了,暗暗点头,心想祖母虽直率,却是个明白人。她抬头冲着牛氏笑:“祖母,其实这都是因为祖父怕祖母路上受苦,才会任由金管事显摆罢了,不然咱们才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呢。”
  牛氏嘴角一翘,轻哼一声:“说得也是。罢了,我只领你祖父的情就是。”
  转眼时间又来到了二月二,龙抬头。村中开始准备春播了,秦老先生嘱咐刘账房看守家业,盯着佃户们的农活,又托了齐主簿与王家几位老爷帮衬,便定下了出发的日子,预备要往大同去了。
  王复林与于承枝齐来相送,胡坤因离得远,没法来,秦老先生也不在意。他让王复林给胡坤捎了话,让他忙完了家中事务,只管到秦家大宅来读书。虽然没有老师指导,但秦家书房还有藏书,离县里几位同窗或师兄们也近,倒也方便请教,总比他在家里荒废时光的好。王复林领命,还与于承枝一起表示,也想过来继续住着,三人一块儿温习功课,比自个儿在家里闭门造居强些,且秦家又清静。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准备下场应试了,若能考得好成绩,说不定还要出门游学,增长见识呢。王复林就有意上京去探望堂兄王复中,顺便见见世面。
  秦老先生嘱咐了他们几句,又任由他们与吴少英告别,回头瞧见金象站在角落里,盯着那几个年青人双眼发光,不由得哑然失笑,摇摇头,径自去了。


第二十二章 旅途
  在古代乘马车出行,实在是个苦差事。
  哪怕秦家一行人走的都是大道、官道,坐的马车也都经过加固和减震,但秦含真还是被颠得七晕八素的,一路晕一路吐,一天下来,命都去了半条。
  这还是她经过数月调养,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元气的前提下。至少她还能扛得住最初半天的行程,才开始晕车。而以前,她坐车进县城,刚走出两三里路就要开始晕了。
  牛氏也有晕车的迹象,但并不算严重。她父亲是商人,曾带着她走过天南海北,早早就克服了晕车的毛病,现在会晕,只是因为身体比较弱,又久不坐车走长途的关系,适应过后,就没有大碍了。
  至于丫头婆子里面有晕车的,更是小事。她们也都是经过长途跋涉才能到米脂来的,真的撑不住,也到不了秦家,所以习惯过后就好了。
  只有秦含真,晕得最严重,好几天了都适应不了。本来她还有过许多计划,在路上要背什么书啦,要向祖父请教什么学问啦,跟表舅聊天啦,还有向侯府派来的人打听京城的事啦,现在通通都泡汤了。她也试过强打精神去听祖父秦老先生和表舅吴少英说话,听他们讨论学问,好转移注意力,谁知听了两句,就开始头发晕,胸作闷,哪里还听得进一字半句?
  秦老先生与牛氏见她如此,都十分担心。治晕车的药是从一开始就带在身上的,没少给她吃。秦老先生还亲自合了清心静神的香药,装在荷包里,给她带在身上,时不时拿出来闻一闻。虎嬷嬷与夏青在马车里放了许多被褥,尽可能减轻马车行进带来的震荡。可惜,这种种手段,没多少奏效的。秦含真还是该晕的晕,该吐的吐,吃不下,睡不好,脸色眼看着就差了下去。
  秦含真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这个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会晕车晕得这样厉害?听说桑姐儿以前没有这个毛病,到底是因为她摔到了脑袋,造成了脑震荡,留下后遗症,还是因为她不是本尊,所以身体灵魂有些不合呢?
  她在现代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人晕车。她妈妈生前就有这个毛病,所以轻易不肯出远门,平时出门买菜就骑自行车或是电动车,去市区逛街也是尽量选择坐地铁。不过有一回妈妈去北京玩,天天出门去景点都要坐车,加上心情愉快,吃好睡好,一个多星期下来,就没再晕车了,回家以后也能保持。所以秦含真觉得,只要自己适应了就好,如果她这回能扛过去,今后说不定就再也不用受晕车的苦了。
  秦含真既拿定了主意,就决心要坚持下去。每天她该吃喝时就吃喝,该休息时就休息,反正在马车里什么事都做不成,就干脆闲坐或是躺着闭目养神。要是精神好了,就默默背一段书,要是精神不好,她就让身边的人相互聊天,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由于她身体情况不佳,为了避免影响祖母,她自己坚决要求,已换了一辆马车。如今她带着张妈、春红和夏青三个人共乘一车,倒也还自在。
  同车的人里,张妈是秦含真的奶娘,并非一般仆妇可比,对她又多了几分真心的关怀。看到秦含真晕车厉害,脸色苍白,张妈早就心疼得不得了了。春红小声建议她,不如停车歇息一下,让三姑娘歇口气。张妈连忙让车夫停车。
  秦家车队二十多辆车,同行同止。有一辆车停下,车上坐的还是三房唯一的嫡孙女,秦老先生夫妻俩的心头肉,其他的车自然也跟着停下来了。吴少英骑马过去查看,得知只是秦含真有些不适,也就放了心,回头给老师师母报信,不一会儿,又拿了一包渍梅子过来,递给张妈:“这是我带来的,味道不错,听说治晕车挺有效,叫桑姐儿试一试。”
  张妈忙接过梅子,塞了一粒给秦含真吃了。秦含真只觉得嘴里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确实能让人精神一震,倒觉得胸口没那么憋闷了。吴少英见这梅子似乎有效,忙又给了她两包,还把渍制的方子也给了张妈。
  秦含真歇了口气,觉得自己好些了,就让人通知祖父母,继续赶路。如此走了十来里路,她又觉得不舒服了,春红轻轻推了张妈一下,张妈忙移到车门边,叫人停车。
  秦含真叫住了她:“不用了,我晕车是老毛病,如果一有不适就停车,这几千里路什么时候才能走完?倒不如一口气坚持下去,等我适应了,也就不怕了。”
  张妈担心地看着她:“可是姐儿这样难受……”
  秦含真不以为然:“咱们又不是光自家人在赶路,里里外外多少人呢。我还能坚持,就没必要拖慢大家的行程,对自己也没有好处。走走停停的,短期来看是没那么难受了,放长远来说,却不利于我适应行车的节奏。还是叫车夫继续前进吧。”
  张妈呆了一呆,才半懂不懂地掀了车帘,让车夫继续往前走。不等车夫动作,跟在后头的那辆马车靠近过来,车帘一掀,露出了鹦哥与两位执事嬷嬷的脸。
  鹦哥问:“怎么了?可是三姑娘又有不适了?”
  张妈因为春红的缘故,对上这些侯府来的大丫头,总是有些心虚胆怯,就缩了脖子。春红微笑着挪到窗边,正要回答,却冷不防听到秦含真在她身后说:“我没事,只是胸口有些闷,春红担心,就建议张妈让车夫停下来歇息一会儿。我觉得这太麻烦了,其实我并没有大碍,还是叫他们继续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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