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经惊着了,他点沈素进国子监,主要是沈素开的举人补习班太有名气了,十两银子一天课,帝都举人们跟不要钱似的报名参加呢。要说沈素是五皇子党,那真不是。五皇子有些讶意,道,“他刚进了国子监,李相怎么相中他了?”
李相道,“他那个进士堂,在帝都极有名声。说来,帝都给举人们讲学的这种私人学堂,没有成百,也有七八十个,就国子监翰林院那些学士们,多有在外讲学赚些银钱补贴家用的。可近几年,都被进士堂夺了风头。这位沈大人,虽一直干的是翰林院的差使,于商事上也算极有天分的。要知道,多少人为官一辈子也没有他这进士堂来钱快呢。”
五皇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笑道,“当初本王就是看他进士堂办的好,才让他去国监的。”
李相笑,“此人臣了解不深,但观其行事,并非拘泥之人。”
李相在五皇子这里算是相谈甚欢,彼此都十分满意,五皇子觉着,李相以前虽有些糊涂,但正经办起事来,还是可以用用的。李相觉着,怪道五皇子能把悼太子斗倒呢,倒不是五皇子手段多么高明,端因五皇子走的是煌煌大道啊!而且,为人心胸亦佳。
李相觉着,他要是早与五皇子多来往些,兴许不会犯下以往的那些过失。只是,五皇子这般贤王,日后兴许还是大位的继承人,可……
李相满腹心绪的回家去了,五皇子继续找铁御史打听郑御史的情况。郑御史据说人品极佳,人亦清廉正直,就是大半辈子都是御史台了,完全没有出任过地方官员。
五皇子综合一下,还是觉着杜执最为合适,至于给杜执安排副手的事,五皇子没这般麻烦,此次查靖江港,不知要空出多少位子来,有的是位子可安排人,也不必特意从自己这里给杜执弄个副手,好似不信任杜执一般。
五皇子还特意问了回老丈人,谢家人对靖江港一事早有看法,谢松自然不会去填坑。对于谢家人,眼前最重要的不是靖江港,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让五皇子安安稳稳的坐上储位,然后,谢莫如安安稳稳的跟着升级。而后,自有谢家的富贵。谢松笑,“正想与殿下说呢,内阁拉上我不过凑数。我这把老胳膊老腿的,不比杜郑二位大人年富力强了。”
五皇子笑道,“岳父是老当益壮。”
穆元帝近来对五皇子越发信重,在靖江港一事上自然要问五皇子的意思,五皇子道,“除了岳父,儿臣对杜巡抚郑御史都不大了解,特意请教了李相与铁御史。”五皇子对穆元帝是诸事不瞒的,然后说了对两人的看法,穆元帝听了,将谢柏的一本折子给五皇子,道,“你瞧瞧这个。”
五皇子一看,是谢柏对北凉的局势分析,谢柏早就给五皇子提过醒,五皇子道,“北凉地狭人稀,一向安分,近来北昌府递上的折子,倒没有说北凉不妥的。倒是有一封北昌巡抚发来的,说是近来边境有几起盗匪之事。父皇不若令边军严守边界,再有不放心,派钦差过去瞧瞧也好。毕竟宜安驸马在西宁关多年,对于边关之事,他经验也足。”
穆元帝道,“原本这事让宜安驸马去正好,只是眼下正赶上西蛮使臣、南越使臣、镇南使臣来朝,鸿胪寺这里也离不得他,让郑御史去吧。”
五皇子道,“看来西凉的确不大好。”年中使节来访都缺席了。
穆元帝颌首,将靖江港的事交付杜执,余者,五皇子也没少借机安排一二自己看好人选。谢莫如倒是荐给了五皇子一人,五皇子道,“欧阳镜?欧阳学识自不消说,不然,北岭先生不会破例再收一回关门弟子。我也看过他的文章,只是听说他身子不大好。”
谢莫如道,“好不好的,人早晚一死,我看他不错。于帝都素有令名,倘是他身子好,早便考取功名了,哪里还会在闻道堂呆着。欧阳镜出身欧阳家的嫡系,便是因身子不大好,故而一直未出仕为官。可看欧阳家除他之外,也没有太过出挑的人物。原想让他到长史司任职,可现下长史司没有合适他的职位。倒是靖江港现下缺人,李相不是说最好给杜大人一个副手么,我看欧阳就不错。”
“你眼光自没的说,我是说,他万一身子出事可怎么好?”
“殿下知道欧阳以何出名么?”谢莫如道,“他以辩才闻名帝都,凡善辩之人,皆好胜。欧阳这样的人,给他寻些难事做,反倒能激起斗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反倒是平稳岁月,消磨生机。”
五皇子很担心靖江港事务烦多,一时不慎,累着欧阳镜,还是道,“我先见一见他,总得问问人家的意思。这个也得叫他有个心理准备。”
“殿下说的是。”
五皇子行事向有效率,与欧阳镜说起话来也认为这是个可用之人,便同欧阳镜直说了,“我久闻先生大材,只是虑先生体弱,不敢劳烦。”
欧阳镜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镜原欲自科考举业,惜身体孱弱,未能如愿。这一世,不论长短,镜都愿做过些什么,倘有能为国效力的机会自然好。倘不能,做做学问,也不算辜负光阴。”
五皇子就与欧阳镜说了靖江港之事,欧阳镜笑,“凡事,脱不开一个利字,商贾之事尤如此。江南之战后,靖江原有大族皆偃旗息鼓,今当未复元气。靖江港的症结,不在于替换官员,对于靖江港来说,铁打的港口,流水的官……”
此方六月末,欧阳镜就换上了厚料子衣袍,但,五皇子与其交谈,委实透澈。透澈,这就是欧阳镜给五皇子的感觉,这人眼睛尖,事看得透。就是……那个……身体不太好。不过,看欧阳镜对于去靖江港任官并不介意,五皇子便给他谋了一个差使,还真是杜执的左右手,正六品的靖江港转运副使。
靖江港的事刚安排好,郑御史刚启程去北昌府,估计还在半路呢,北昌府便传来军报,有盗匪扰边,盗匪人数很是不少,七八千人呢。
好在,郑御史到了北昌府的时候,盗匪便平了,斩首一千余人。穆元帝龙心大悦,五皇子亦十分欢喜,同谢莫如道,“项大将军果然能兵善战啊!”
守北靖关的大将军姓项,谢莫如听说打了胜仗,倒也欢喜,只是不若五皇子这般喜悦罢了。接着,项大将军连传三封捷报,一直到二郎大婚,五皇子还说呢,“北靖关有项将军,全不必担忧。”
结果,二郎与媳妇赵氏刚从岳家回门,当天傍晚,北靖关快马加鞭送来战报,此次战报是白皮的,项大将军战死,北靖关失守,盗匪直逼北昌府,当天,五皇子都没能回家吃晚饭。
五皇子夜深方得回府,谢莫如一直命厨下备着饭,见五皇子一幅疲倦憔悴模样,一面令侍女服侍他换了家常衣袍,不禁问,“形势这般不好?”
五皇子道,“北靖关守军五万,项将军的折子上说,盗匪有七八千,再如何说,也不该破关的。北靖关的形势如何,现下哪里说得清楚。一晚上就是在吵,朝中要不要派兵北上。”
谢莫如命侍女捧来饭菜,道,“先喝点儿汤,暖暖身子。如今天寒,你在宫里怕也没用晚膳。”
“父皇也什么都没吃。”
“天还塌不下来呢。”谢莫如道,“一会儿你把项将军的折子找出来,给我看看。”
“不用一会儿了。”五皇子吩咐紫藤,“你去九江那边儿,把这些天抄录的北靖关的战报奏章取来。”
紫藤一福身去了。
谢莫如陪着五皇子用饭,道,“你且宽宽心,北靖关较之北昌府还要往北了,北昌府这会儿就开始下雪,一入冬,盗匪出没便少。就是北昌府,里头也有驻兵,守一座城池还是守得住的。”
“万一遇到冯飞羽那样的家伙,可就糟了。”不得不说,冯飞羽委实给五皇子留下了不浅的心理阴影。
谢莫如道,“冯飞羽不也一样败了么。”
“这怎么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或者殿下要说,当初是扶风用计离间了靖江王与冯飞羽,冯飞羽失了兵权,由此,靖江王大败。可殿下想想,冯飞羽为何会失兵权,君有君臣,臣有臣道,要我说,冯飞羽高傲太过,心不在靖江,才是他失兵权的主因。人皆在弱点,冯飞羽一样可以战胜。”谢莫如道,“何况,冯飞羽这样高傲的人,哪里会去为盗为匪。殿下只管宽心,我朝名将辈出,哪里还怕几千盗匪!靖江王几十万大军都胜了,今儿还为这个吃不下饭去?”
谢莫如给五皇子布菜,道,“尝尝这白菇,今天二郎庄子上新送来的,叫厨下现炒出来的,鲜的很。”谢莫如对饮食一向要求很高,如汤点之类,厨下可以提前烧,但菜蔬之类,必要现炒方佳。
五皇子正当壮年,胃口开了,很是吃了两碗饭才放下碗筷。
之后夫妻俩便研究起北靖关的捷报奏章来,近来五皇子手下颇多英才,谢莫如于政务上插手便少了。项大将军一共往朝中发了四封奏章,其中三封是捷报,奏章上自然也写了项将军是如何退敌的,言语间颇是英武,谢莫如道,“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二郎神转世呢。”
五皇子再忧愁也给这话逗笑了,笑道,“你越发促狭了。”
“倘无项将军身死的战报,端看这几封捷报,都要以为他智勇双全。可若真是智勇双全,如何会身死关破。纵他死了,后下还有副将还有先锋,倘有一位能撑得起大局的,北靖关不至于被盗匪所破。”谢莫如对比几份军功榜,“他这捷报上奏上来的有功将领,项家自己就有二子三孙,余下的于副将、虞千卫、崔先锋、吴偏将,这几位皆是官宦人家出身。嗯,还有一位纪百户,纪百户,这竟是个犯民流放?”
五皇子在朝,知道的事就较谢莫如更多些,道,“这个纪百户原是犯了杀人罪,被流放到北靖关为奴的,后来进了兵营,此次缫匪得力,便升了百户。”
“这人不简单。”谢莫如道,“这些请功的将领,唯他一人出身平民,且是罪犯流放,能得百户之官,岂是容易的?”
五皇子颌首,“你说,这次朝廷用不用派兵?”
谢莫如笑,“殿下真是当局者迷,倘事情紧急,扶风、南安、忠勇,这几个定已召进宫议事了,陛下没用晚膳,不见得就是焦心北靖关之事。大殿下怎么说?”
“大哥是主张出兵支援北靖关的。”五皇子道,“我觉着,再等等也无妨。像你说的,北昌府现下便要到降雪的时节了,哪怕真有个冯飞羽那样的,只要北昌府用冷水浇城,把城墙冻实了,那些盗匪一时也进不了北昌府。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