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太就趁机给孙媳妇们开了个会,说了外头传国玉玺流言的事,谢太太道,“这起子存心不良的小人,放出这样的流言是什么意思。咱们既是知道,心里便要有个数,日后不论你们听谁说了,绝不能不吭气,任人说去。这世间,三人成虎的事还少了?”
吴氏于氏宋氏几人皆是大家出身,纵阅历浅些,谢太太说得这般明白,她们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纷纷说外头小人可恨。谢太太道,“正是。非但咱们自家人心下有数,前头我去宫里,贵妃娘娘赏了些难得的鲜果。你们带些,回娘家给亲家们尝尝,也说一说这等无稽之谈给亲家们知道,外人管不着,可咱们一家子,咱们的亲族不能受此蒙骗。”把孙媳妇都发动回家辟谣了。
于氏回娘家时同母亲说起来都道,“再没有我家娘娘这样人品的了,对小辈们看顾的很。思安这在我家娘娘身边,那些个衣裳首饰就不说了,我都觉着,给她那么个小小人穿用,可惜了的。如今这又同莫春妹妹一道去宫里念书,也能长些见识。前儿娘娘还给了她个小庄子,说她们学了算数,叫学着看账。要我说,就是我自己个儿养闺女,怕也想不了娘娘这般周全。”
北昌侯夫人常年住在城外,故此,府内是姨娘李氏管事,李氏年轻时倒也并不生得如何貌美,只是她生养的子女多,又是个本分的,北昌侯令她打理内闱事务罢了。李氏静静听女儿眉飞色舞的说了,也替外孙女高兴,笑,“这也是思安的福气。我虽无福见过谢王妃,也知道这是个有本事的人。这几年帝都多事,闽王不在帝都,却从未听说过闽王府有什么事的。谢王妃不是寻常人,思安得她教导,你也要告诉思安懂事方好。”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于氏在娘家就不憋着心下喜气了,眉开眼笑,“娘娘这般对思安,思安再不懂事,那成什么了。”
于氏回娘家好生显摆了一回,顿觉身心畅快,同时也同母亲说了外头流言的事,“我们家老太爷还去了一遭闽王妃,听娘娘说,再没有的事,都是些心怀叵测的人瞎传的。娘,你要是在外头听到有人胡说八道,可得替我家娘娘分辩一二。”
李氏道,“我也不大出门,不过你也放心,倘我听闻此事,断也不会不理。”谢王妃这么照顾她外孙女,两家又是亲家,李氏也是知恩图报的人。
于氏道,“也同我爹说一声。”
李氏笑,“难得你跟女婿过来,我已打发人去衙门里同侯爷说了,叫侯爷下午早些回府,你跟女婿留下用晚饭,多少话说不得。”
于氏自然称好。
北昌侯因有个糟心的儿子于湘,该子最初的起点很不错,北昌侯不会委屈自家儿子,早早把于湘安排做了皇长子伴读,这样的出身,只要好生当差,以前弄个前程不难。可惜,于湘这昏了头的,不走正道,因帮皇长子传江行云的谣言,做了皇长子的替死鬼,被穆元帝打发回了家,自此成了家里蹲。没了皇长子身边的差使,北昌侯便安排于湘从科举出身,有北昌侯这么个爹,只要略差不离,总能有个前程的。偏生这小子给卷进科弊案,倘不是北昌侯简在帝心,非得把北昌侯一并连累不可。
有这么个儿子做对比,可想而知北昌侯对谢兰这个女婿瞧的多顺眼的,北昌侯还问了问女婿在朝的差使如何。谢家子孙有个特点,有谢柏这样少年成名的,也有谢兰这普普通通的,但甭管哪一种,普通的也知道老实过日子。谢兰说的中规中矩,北昌侯难免指点他一二,又道,“现下朝廷正是用人的时候,尤其江南,百废待兴,五殿下平定江南,处处等着派官呢,中低品的官员都不凑手。”
于湘连忙道,“爹,要不,你给我安排个缺,官小些也无妨。”
北昌侯瞥他一眼,“你?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吧。”
谢兰忙道,“大哥是长子,家里顶梁柱,就是我家里大哥,也就是跟着大姐姐出去了几年,还是要回帝都的。不为别个,长子为重。”
于湘心下稍稍舒服了些,北昌侯见女婿还算会说话,还真动了给女婿在江南弄个官儿的意思。他是吏部尚书,把谢兰外放,于北昌侯,不过一句话的事。不过,谢尚书在位,女婿到底是外姓人,他也不过暗示一句,到底如何,还得女婿自家做主。
至于传国玉玺谣言的事,北昌侯根本没放在心上,谢王妃既然知道了,必要反击的。不过,女儿女婿拜托他辟谣的事,他自然也会应承。
此时便看出联姻的好处来了,谢芝三兄弟所娶,均是帝都大户之女,不说姻亲之家,就是谢氏族中,也颇有联姻。谢太太请族中女眷们喝茶说话时也郑重提及此事,而且,谢家很鸡贼的一点是,他家并非直白的说一句,谣言是假的。光说是假的,能有什么力道,他家说的深,就直说了,这是在构陷五皇子,离间天家父子,等着叫五皇子倒霉呢。谢家除了三老太太一房,没人盼着五皇子倒霉。无他,谢远如今的前程都摆大家眼前了,族中有一位王妃的好处,不明白的看看谢远也明白了,哪怕不看谢远,只要好生念书,族中每考出一名秀才,谢王妃资助银子一百两,考出一位举人资助三百两,进士是五百两。不见差这几百两银子,但这份体面难得呀。且,虽然不一定个个有谢远的好运,可只要好生念书,也能在谢王妃面前露个名姓。故此,大家都是盼着王妃能过得好,然后提携娘家族人什么的。
谢莫如从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她也从来没对族人许过什么愿,以后如何如何的,事实上,她能认得的族人都不多。但,谢远是因她提携起来的,族人有了功名,她真金白银拿出来过。于是,在族人心里,可想而知谢王妃是怎样光辉的形象。
人就是如此,有共同利益时,指挥起来就容易多了。何况,谢尚书是族长,于族中素有威望,连带着三老太爷一房,谢尚书也很是耐心的同三老太爷说了其间利害,然后,应承给三老太爷的重孙弄个国子监名额,还说只要三老太太别再出妖蛾子,谢尚书就为三房在谢莫如面前说好话啥啥的,当然,谢尚书话说的委婉,不过三老太爷也都听懂了。谢尚书说的是,“咱们本就是骨肉至亲,还有行云那孩子,与王妃姐妹一般。纵有误会,一家子骨肉都能解开,我担心的就是,这正当口的,倒是咱们一家子有所分歧。”谢尚书不担心三老太爷,毕竟叔侄多年,这些年,谢尚书也没少照顾三老太爷一家,只是谢莫如不理三房而已。可如果这当口三房要给谢莫如扯后腿,谢尚书也是会翻脸的,故此特意亲自过来说一声。三老太爷毕竟是他亲叔叔,谢尚书不愿意与亲叔叔反目,但,他也有他的考量,政治上的,家族前途,在这些面前,谁要执意挡在他面前,谢尚书亦是不会手软的。
三老太爷年纪比谢尚书都长,道,“你放心,我不叫你婶子出去乱说,就是阿燕,也叫她少家来,没的添乱。”
有能向谢王妃示好的机会,三房是不会放弃的。眼瞅着二房巴结上谢王妃,谢云当年不过十六,刚断奶的年纪就跟了谢王妃出去,这才几年,据说就升到五品官,据说待江南论功还有得升。还有谢远那八竿子搭不着的,不过族人一个,血缘远的很,也因得了谢王妃眼缘,升得比谢云都快,如今都从四品了。三房这几年,看着别人升官发财没自己的事儿,两房媳妇李氏于氏不知埋怨了三老太太多少遭,都是三老太太糊涂,得罪了谢王妃,不然家里何至如此?
当然,三房这样想也有失公道,倘家里有个薛帝师那般才干的,当然,不需薛帝师的水准,有个柳扶风那等才干的,今也不会为家里前程担忧。可说起来,不是没有么。说起来,这世间,还是凡人居多。
于是,三房早想着,寻个机会巴结巴结谢王妃了,奈何谢王妃身处高位,再加上族中想巴结的谢王妃的人太多,一时寻不着机会。如今可算寻着机会了,哪里能不看好了罪魁祸首三老太太。连谢燕回家同三老太太说什么传国玉玺的话,立刻便被俩嫂子李氏于氏斥了去,且一个比一个说话难听,李氏道,“我劝妹妹还是别乱说话,大嫂子早同我们讲了,这是外头小人们胡乱传的,就是为了叫五皇子不好,才传的谣言。妹妹你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这样的话,且干系皇家,不为咱们娘家人想,就是为婆家想一想,嘴也严实些好。”
于氏更是冷笑,“前儿我出门见有人说这些没来由的屁话,立刻两巴掌抽了过去,我还说是那些个人没见识,想着小姑子素来见识不凡的人,怎么倒同那些愚妇愚夫一般了!妹妹这话,不要回娘家说,咱们娘家没一个信的!妹妹想说,还是在你婆家说去吧!昨儿你二哥才说,妹妹出门子的人了,总这么三不五时的往娘家跑,很不像话。”
谢燕给俩嫂子气跑了,三老太太也难免气了一回,李氏于氏俩人也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见三老太太发火,俩人便一道哭天抹泪,一个说,“老太太得罪王妃得罪的还不够么,因着与王妃发嫌隙,这些年,族中都怎么看咱们家的,母亲难道不知?母亲不为我们想,为孙子重孙子们想一想,也不该这样纵着小姑了。”另一个说,“咱家是姓谢又不是姓宁的,咱家是把小姑子嫁到了宁家去,难不成阖家都要改姓了宁?也不知怎么姓宁的就在咱家说一不二了?咱们不听族长堂兄的话,难不成去听宁家的话?那姓宁的哪里安过半点儿好心!是,他家是个有闺女去给太子做了侧室,可人宁家闺女做侧室与咱家有什么相干,咱家正经的贵妃娘娘、王妃娘娘的不去孝敬,管什么外八路的宁侧妃!老太太要真瞧不上我们,只管请小姑子回来当家罢了,我们带着儿孙去家庙过活也是一样的。”根本不给三老太太发昏的机会。
谢莫如对待流言的方式很简直直接,她立刻发帖子再开了回茶话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与诸皇子妃、公主们说明白了,“谁要是说殿下自靖江王那里缫获了传国玉玺,那必是嫌我家殿下未能身死江南,急着他回来为他构陷罪名,只怕咱们天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谢莫如向来敢说话,这一席话说出来,大家连一句打趣的话都没了,纷纷道,“再不能信这等小人谣言的。”
谢莫如亲自说了这等狠话,起码皇子们表面上是没人去多嘴此事了,这个时节,没必要得罪五皇子府。长泰公主去婆婆兼姑妈文康长公主府上请安时说起此事,文康长公主轻声一叹,抬手落下碧纱窗,遮去窗外深秋的萧索,眉宇间透出十分的厌倦,“这帝都城,竟是没有清静的一日。”还要进宫看好老娘,断不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