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不好过。这么想着,谢莫忧道,“大姐姐一向看事长远。只是,以后阿芝春闱,怕要回帝都的吧。”
戚三郎笑,“你还怕王妃不记芝弟回帝都啊。”
“我怎么会这么想。”谢莫忧嗔一嗔,方道,“阿芝是长子,家里对他期就高些。我祖父、父亲,都是进士、翰林,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你这想的也忒远了,如岳父、老尚书这样的升迁自是有的,但如苏相,当初也是外放多年,后来得以重任,如今是内阁首辅,也是人人敬仰啊。”戚三郎知道妻子也就这些见识了,倒是有耐心教她,他这样一说,谢莫忧道,“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么。”戚三郎耐心的给妻子开拓政治眼界,可醒醒吧,这会儿着什么急考进士入翰林,要是闽王能荡平靖江,这样的功劳,东宫也得逊色三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谁晓得以后如何呢?家里早早将宝押在闽王身上,戚三郎自是盼着闽王一飞冲天的。所以,戚三郎觉着小舅子跟在闽王身边比闷头考进士强百倍啊,本就是嫡姐庶弟,不趁这会儿培养下感情,以后还怕没前程呢。其实只要闽王发达,谢王妃长寿,谢家定有一场滔天富贵,小舅子的前程总不会错的,但看谢王妃的安排,只要小舅子有些能为,是不会让小舅子处于闲职的。
戚三郎也得说大姨姐谢王妃这片心思委实难得,又觉着,谢王妃到底出身不同,端得有见识。像现下胡家,这是最大的大外戚了,显贵是有的,平日里在帝都城也横着走,只是,正经有底蕴的人家,哪个又真正瞧得上他家呢。独南安侯是个有本事的人,还分府分了出去。
戚三郎心下思量长远,就听妻子道,“眼下就是重阳了,我走前备的重阳礼,你可都送去了。”
“送了。”
眼下就是重阳,谢莫如喜食螃蟹,已摆过好几次螃蟹宴。
江行云时常到王府来,说到螃蟹,江行云道,“这事儿也怪,海蟹论个头儿比湖蟹大的多,味儿却不及湖蟹。”
谢莫如笑,“海蟹用来煮粥,味道也不错。”
大家说一时螃蟹,江行云道,“穆三先时闹个没脸,我还担心靖江王要发飙来着。靖江那里,倒没什么动静。”
谢莫如笑,“穆三走时,我写了封信托他带给了靖江王。”
江行云静听,谢莫如道,“我问靖江王,知不知道海匪白浪的消息,担心闽地建港,海匪扰边。”
“虽然靖江多疑,但也不至于因这一封信就犹豫不决吧。”
“靖江王自不会因此信犹豫不决,我也只是试探一二。”谢莫如道,“看来,靖江王那里还没完全准备好。”
江行云想了想,道,“过了重阳就入冬了,就是在西宁,冬天也少有战事。你这样kj 试探了靖江王,同样靖江王也知闽地准备充分,时时防备了。一得一失,不为上策。”也就江行云敢明目张胆说这些话了。
“靖江王知闽地准备充分,他自然会准备的更充分。”
江行云心下一动,那么:这一战,必是败则大败,胜则大胜!
☆、第217章 白哭~了呀~
这个年过得很平稳。
很平稳的意思的,依旧如往年那般准备着各项过年事宜,该往帝都送年礼的送年礼,该准备祭祀的准备祭祀,该人情往来的人情往来。
到腊月中,谢莫如就给孩子们放了假,各小伴读也都能回家休息了。
及至年下藩王府宴会,不必细心的人,只要是长眼的就都能察觉了,如永定侯、柳扶风这样的军中大将,都没回来。这气氛便有些紧张了,尤其文官们,想事儿想的也多,不敢直接同五皇子打听的,遇着唐总督,总要拐弯抹脚的问上一问。
这事儿上,唐总督与五皇子早有默契,唐总督道,“这不是咱们海港明年就能建好了么。大家也知道,海上那些子无法无天的匪徒总没个消停,大过年的,侯爷和柳将军就怕出点什么事儿,扰了这过年的喜庆。”
周按擦使问,“沿海局势危险若此了么。”
唐总督毫不含糊,“总有一战的。”
连江行云这里也不断有人打听消息,江行云就一句话,“我还在这里。”
当然,这句话,可以打发掉一些人,但有些难缠的,譬如徐少东黄悦这种,非但难缠,与江行云关系也好的,江行云就得再多说一句话,“知道早上靖江王吃的什么吗?”
徐黄二人皆有些傻眼,然后,江行云道,“今早一共八菜二汤四样点心,大约靖江王胃口不差,多吃了半碗牛乳羹。”
徐黄二人就不是傻眼了,直接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江行云道,“好了,去吧。”
二人惊的,直到回家才能消化了江行云话中的意思。
两人的家自然不在一处,但二人所想却是出奇一致,先时他们只以为江行云就是出面替谢王妃料理下谢王妃不方便料理的事。如今才知道,自己误会深矣,他们从未想到,江行云负责的竟是闽地的谋报系统。而且,江行云连靖江王的早饭是啥都知道,神通广大致此,让二人久不能回神。甚至,黄悦突然想,他每天穿啥颜色的大裤头,不知江姑娘知不知道?
这事儿他当然只是在肚子里想想,但只此一想,也够他冒一身冷汗的。不过,黄悦很快明白,自己是想得多了,他不过一介商贾,完全没有重要到让江行云费神去查他的地步。
不过,黄悦依旧是更添了几分小心,决定要好生维持与江行云的友谊。
黄悦徐少东二人非常心有灵犀,他们转头就帮着安抚了闽地的商贾。用他们的话说,“王爷王妃小王爷们都在,还有这些大人们,咱们怕啥!”这话实在的很。当官为王的都安稳呢,你们着什么急啊!
有钱有势的人都稳住了,至于平民百姓,消息不灵通,根本不知晓此事,便一直安稳过日子。
战事从二月开始,未让闽地久等。
不同于前番的数次小战,自二月开战,整场战事绵延至三月,沿海防线一收再收,永定侯的儿子都战死了一个,其他战亡将领更不必提。待三月中,斥侯递上一封白色战报,五皇子一见,面色当下就有些不好。唐总督连忙接过,双手奉上,五皇子一阅之后,当即落下泪来,哽咽道,“苍天不公,断我臂膀啊!”
唐总督李巡抚等人齐齐面色大变,唐总督是第二个看战报的人,见竟是永定侯战亡,当下将战报转交李巡抚,心下已有决断,急声道,“臣请王爷立刻移驾回帝都。”战事危急若此,永定侯都战亡了,前线看来真不乐观,他们这些人战死还能忠烈一把,倘闽王战死,他们是想忠烈都难了。
五皇子死活不同意,道,“本王的将军臣民都在此,本王哪儿都不去!”
苏巡抚道,“王爷暂到延平巡视,也好主持大局。”
五皇子是坚决不走的,那架式,就是败了,他也要与闽地共存亡。臣下相劝三日,战报上传来的消息十分不好了,唐总督李巡抚又托张长史李九江等相劝,五皇子才同意暂去延平。而且,百姓也要转移。五皇子十分心善,坚决不自己先走,他要带着百姓们一并走,还有他收养的战事遗孤们地,得了一并带走。
好在闽地官员一向有效率,而且,跑路保命啥的,更是十分积极。
五皇子离开闽安城的时候,很是痛哭了一回,一哭自己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二哭对不起祖宗丢了藩地,三哭让百姓跟着受苦了。在五皇子的带领下,不少官员都落下泪来。原以为跟着五皇子能得些体面,此次战败,哎,前程全无啊。
当然,前程相对于性命,那还是性命要紧。
于是,好容易待五皇子哭完,大家还得劝五皇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
唐总督苏巡抚皆劝五皇子带亲卫先行,让百姓随后缓行。五皇子指天誓地的不肯撇下百姓,唐总督苏巡抚头发都急白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太多男女大防,两人请江行云去劝一劝王妃,五皇子是有些心软的毛病,谢王妃是没这毛病的。江行云去了一趟,回来时脸色非常难看,火大道,“哭哭哭,哭有个鸟用,哭出个刘备来,咱们这里也没诸葛亮!”
唐总督劝道,“江姑娘还是要慎言。”
江行云冷声,“不知哪儿会儿就要去见阎王了,慎个头!”
唐总督顿时噎个半死。
不知是江行云乌鸦嘴太灵,还是怎么着。追兵来得很快,这回不管五皇子再说什么,江行云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便发足狂奔,五皇子险撞到车厢上,谢莫如扶了他一把,五皇子忧心忡忡,浓眉深锁。谢莫如倒还是老一幅淡定样,五皇子轻声问她,“你就不担心?”
“正是担心,才得装得镇定。”谢莫如是属于死也得死个体面类型。
五皇子立刻就不说话了,他也不能失了风范哪。
五皇子谢莫如倒还稳得住,后头一些武官还好,无非是战死,文官们有骨气的也在怀里揣把匕首啥的,准备事有不协,就为朝廷尽忠。宁可壮烈,也坚决不做俘虏。
整个战局的转折发生在五皇子出逃后的第十天,当五皇子一行经过青松坳时,两畔山丘涌出无数持刀带枪的山匪样装束的军队,就是唐总督,心下亦是一沉。这青松坳,就是当初大皇子遇险的地方了。随行周学政更大吼一声,“宁死不降!”一把匕首便抹了脖子。
事后,周学政也得了个忠烈的名儿,
但,这忠烈名儿是五皇子强烈要求他皇爹给的,因为,周学政实在死得太冤了。
事后,很多当事人在往后教育儿孙的课堂上都加了一句,有时看似绝路,不一定是绝路,得擦亮眼睛看得仔细些。
真的,像周学政,就是没看清楚,别看穿得头上扎着绿叶子装饰帽子像山匪,人家真不是山匪,安夫人戴着装饰有翎羽的金冠排众而出时,江行云大喜,“夫人果然信人!”
安夫人过去见过五皇子,五皇子亦是欢喜无限,“有劳夫人了。”
安夫人道,“殿下与诸位大人暂且回避,追兵在十里外,约摸半个时辰就到。此间事,只管交与我。”
唐总督等尚不明白是何来龙去脉,但此时也明白自己是平安了,纷纷面露喜色。五皇子至此方松了口气,带着官员们车马急行,至延平州府安顿。
到延平州时已是入夜,出来迎接五皇子一行的人,就险没把唐总督惊到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