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  第100页

速离去便匆匆地往山下赶,众人连忙跟在后面,有功夫好些的也都先往山下去寻雷九公子,一行人跌跌撞撞花了一刻多钟才跑到山下,狂奔着绕到山的北面,见元昶蹲在一块大石上,面前横陈着一个人,只看那身花花绿绿的衣服便知乃雷九公子无疑。
  听见众人脚步声,元昶抬起头来望向雷八公子,然后做了个遗憾的表情,雷八公子由乱石堆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奔过去,至那石上蹲身去唤雷九公子,又将他上身抱起来揽在怀里,伸手探了探鼻息,那眉头就深深地拧在了一起。
  “看样子是没得救了。”崔晞同燕七她们伫足在不远处观望。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才是奇迹。”武玥小声道。
  “好端端地怎么就摔下来了呢?”陆藕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人再讨厌,那也是条命。
  燕七仰起头向上看,见正对着雷九公子跌落处的正上方的山顶上,一角帷帐鲜红夺目。
  不是说红帷帐后面是断崖吗?这人未免太不听话,叫他往西他偏往东。
  就算这岛将来是他的,也没必要非得处处都先探个究竟吧。
  好奇害死猫,可怜这雷九才刚认祖归宗就要上牌位了。
  一时间众人倒不好先离开了,总不能让主人家的逝者抛尸在此,就都陪着雷八公子等亲王府的人赶来,雷八公子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了,盖在雷九公子的尸身上,将头脸都蒙住,而头部下的岩石上已是流了一片的脑浆和血。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闻讯赶来的客人们在旁边悄声耳语。
  “是啊,今儿还是礼亲王大寿的日子,明明是大喜之事,偏来了这么一出……”
  “唉,意外意外,意料之外,防是防不住的,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形,都多加些小心吧。”
  众人陪着等了好半晌,终见一行人匆匆地由岸边方向往这厢飞奔而来,燕七远远地就瞅见了一领玉髓绿轻衫,旁边还跳跃着一颗大头。
  来的人里有礼亲王世子和雷家几位少爷,另还有背着药匣的郎中并一干家下,身为京都父母官的乔乐梓及不知为什么也跟来凑一头的燕子恪。
  一行人径直冲向了雷九公子陈尸的大石上,燕子恪看见燕七和她的小伙伴们在这厢乖乖站着,倒是不急着去看尸体,大长腿不紧不慢地划拉过来,至面前在燕七肉包子脸上看了看,确定了这肉包子没被吓破馅儿,这才转身去了那边的陈尸处。
  世子失去了一个正疼宠的儿子,虽然面有悲色,但还不至于到崩溃的地步,强打着精神向众人问过雷九公子坠崖的前后,忍痛吩咐家下将尸体收敛了,又和在场众人道:“此事还望大家帮忙先将那边的人瞒上一瞒,家父今日大寿,恐老人家大喜大悲之下于身心有损,先暂且瞒过今日,有劳诸位了!”
  众人连忙应了,世子便要带人抬着雷九公子的尸身上船返航,却忽听得一道凉淡淡的声音插进来,道了声“且慢”。


第96章 断崖 有熊孩子就有熊家长。
  众人循声望去,见燕子恪正负着手立在雷九公子方才陈尸之处仰着脖子向着上头山顶看,不由摸不透这个著名的神经病是想要做什么,乔知府倒是很了解这位,挑着八字眉问他:“怎么,大人莫不是觉得哪里有不妥?”
  燕子恪偏头看向脸上已有些薄怒的世子,显然世子对于他莫名其妙的阻拦感到十分的不快,然而神经病才不管别人快不快,只凉咝咝地劈面问过来:“雷九公子身上并没有什么酒味,一个十六七岁的清醒男人,无缘无故跌落高崖,世子不觉得此事略有蹊跷?”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儿子还是自己故意跳下来的么?!”世子终于恼了,失去爱子的心痛找到了发泄的途径,“燕子恪!你别仗着——”
  燕子恪摆了摆手,根本没理会他后面的话,只道:“方才听这几位当事者叙述了事发前后的情形,雷八公子分明已叮嘱过众人,那红色帷帐后隔开的是断崖,为何雷九公子还会进了红色帷帐?便是再好奇,也知道断崖危险,总会小心谨慎——世子若不介意,下官想请这位郎中仔细检查一遍雷九公子的尸身。”
  “你——你的意思——是有人将我儿推下崖的?”世子惊骇。
  “我并不能确定,”燕子恪从那石头上走下来,“然而只要有丝毫不合常情之处,我都不想放过。那郎中,有劳你给雷九公子脱衣检查一番了。”这话是根本不管你世子同不同意,反正这事他是查定了。
  世子脸上又是怒又是疑,最终也不知是因为燕大神经病确实连他都不太好去惹的缘故,还是他也很想弄清楚爱子为什么无缘无故就跌下了崖,总之世子强强摁住了满腔怒意,一挥手让家下将雷九公子的尸身放了下来,由着那郎中上前检查。
  众人在旁边看得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跟着这神经病进入了刑侦程序,一时也没敢作声,齐齐看着这神经病又想出什么妖蛾子。
  郎中细细检查了一番,起身向着燕子恪拱手:“燕大人,九公子身上并没有什么人为性的伤痕,只手部有些擦伤,体内亦无中毒的迹象,致命伤在头部,肋骨、颈椎、两腿腿骨、踝骨有多处骨折,为高处跌落所致,至于其它伤处,在下实是看不出什么了。”
  “手部擦伤?擦伤是怎么回事?!”世子忙喝问,一脸“有人把我儿子害死了”的震怒。
  “擦伤应是由崖上坠落时双手胡乱挥舞而擦到崖壁上尖锐的石头上所致。”乔知府道。
  “去上头看一看。”燕子恪说着便往山上走,乔知府连忙在后头跟上,世子面部抽搐了几下,终究还是把满腔怒火与悲痛强行压了下去,跟在两人身后一起上了山。
  其余人继续面面相觑地等在山下,元昶有些不耐烦,和燕七道:“你大伯是不是破案成瘾?雷九那蠢货分明是自己作死,让他往东他偏往西,失足跌下断崖,怎么又跟案子扯上了?还想着今儿带你好好玩一回呢,等他们把这事儿弄清楚,天都黑了!”
  “我倒觉得,就算是他再任性,知道帷帐后是断崖的话也会小心翼翼的吧,”燕七道,“如果好奇想知道帷帐后是什么情形,一般不都应该是站在帷帐外面,然后伸手掀起帷帐往里看吗?哪会有人看也不看就直接掀了帷帐往里走的?”
  “说得是。”武玥在旁边连连点头,“小七这么一说,此事还真有点可疑呢!难不成是有人在后头推了他?”
  元昶摇头:“听到他坠崖的惨叫后我立刻就冲过去了,如果当时有人在他身边的话一定会被我看到,而且附近根本没有可容人藏身的地方,除非有人藏进旁边用来如厕的帷帐里,然而通往那茅厕的路窄得很,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茅厕里也只能供一个人站立,方才众人不都是等着一个人去了回来然后第二个人才能再去的吗?两个人一起去的话,第一茅厕站不下,第二身体交错时也很不便,所以我倒觉得,雷九摔下崖的时候那个地方应该不会有其他人在。”
  “呃,这么说来,雷九还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啰?”武玥道。
  “没错!”元昶一点头,瞟向燕七,“你觉得呢燕小胖?”
  “哦,我只是觉得,一个从小养在外面的王府血脉,无名无分,无权无势,一旦被承认,一旦即将拥有曾经渴望和梦想过的一切,一定会比任何人都怕死。”燕七看向雷九公子尸身腰间系的那一大串金坠子玉挂件,那是一种恨不能将到手的富贵荣华全都显摆在身上的迫切,是想要将自己见不得光的过去和尴尬身份洗涮抵销掉的极端表现,是对自己彻底翻身成为人上人后扬眉吐气的炫耀宣告——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怕死,死了,梦想了多年才刚刚得到的一切就会失去,他怎么会甘心?
  一个比任何人都怕死的人,明知那红色帷帐后面有危险,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好奇而非要以身涉险呢?
  几个人正说着,就见有人从那山上下来,和众人道:“燕大人请方才在山上的各位前往山顶,有话要向各位问询。”
  众人只得依言重新往山上去,见燕子恪乔乐梓和世子并几个家下正等在那亭子里,待众人进亭站定,乔乐梓方道:“有劳诸位了,请诸位上来,是想重现一下事发当时的情形,据诸位所言,在下山之前,诸位是轮流去山头北面如厕的,那么就请大家依照当时的顺序给本府报一下吧,哪一位是第一个去的?”
  就有人应了一声,乔乐梓便问:“进入那茅厕时可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形?”
  “没有。”那人想了想道。
  “红色帷帐附近呢?”乔乐梓又问,那人依然摇头。
  于是又问第二位是谁,及复述前两个问题,一直问到了武珽,武珽如厕回来之后下一个去的就是雷九公子。
  “我什么都没有发现,”武珽答道,“不过我倒是揭开了红帷帐看了看,而后又重新放好回了亭子。”
  “你——”世子在旁闻言既惊又怒,“你没事去揭那红帐做什么?!定是因你动过了那帐子才导致我儿不慎摔下崖去!你——你与我儿偿命来!”
  武珽立得笔直,面对世子之威脸上丝毫不见惧意,只淡声道:“不知世子可去山后看过了,即便我动过那帐子也不影响别人走路,九公子不是七八岁的娃儿,对于已知的危险应有判断能力,何况我要怎么动那帐子才会让九公子落下崖去呢?”
  “自是因你动了那帐子,使我儿生出了好奇,他过去一揭那帐子,脚下一滑就不慎落下崖去,即便你非故意害人,我儿也是因你而亡,你也须负间接责任!”世子怒喝道。
  “若是好奇也能算做个理由的话,那么在断崖处设红帐引起我好奇的人,岂不也要负责任?”武珽毫不退缩地回道。
  “好个黄口小儿!竟敢如此与本世子说话!你爹是谁?叫他来!”世子气得须眉倒竖。
  “说到设红帐的人,”一个淡凉凉的声音忽然插过来,打断了世子的咆哮,“我倒想知道是贵府哪一位出的主意。”
  “燕子恪!你的意思难道是想将责任全都推到我府自己人的头上?!”世子暴怒。
  “哦,责任是谁的,自然要谁来负,”燕子恪不紧不慢地道,“我所好奇的是,那处断崖本是掩映在山藤野蔓之下,若不细看,很难发觉,是谁第一个发现这里有处断崖的?既发现了断崖,为何不将周围藤蔓略做清理,使断崖口显露出来,好令人更容易看见,反而仍使那藤蔓遮在上面,如此岂不是易令不知情的人踩上去么?”
  “用红帐隔开了难道还不够明显?!”世子怒道。
  “然而除了红帐,还有一处用来做茅厕的绿帐子,倘若知情人不事先说明,怕是不会有人知道红帐和绿帐子的后面是断崖还是茅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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