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根凶简  第89页

木代,还是向炎红砂说:“就这样埋了,这样……不好吧?”
  如果,撇掉她可怕的外观和诡异的举止,她其实,也只是个横遭不幸的女人,有一个异于常人的野人女儿。
  现在,要把她无声无息的埋掉,甚至不能让野人知道。
  炎红砂看曹严华:“埋了不好,那怎么样才好呢?”
  是啊,怎么样才好呢,敲锣打鼓地告诉野人知道,让野人发狂,对他们穷追猛打?
  曹严华觉得有点茫然,顿了顿,炎红砂起来,提了马刀,在地上闷头挖坑,曹严华看了一会,也拾起边上的一把,帮着她一起挖。
  全程没人说话,刚才对付野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士气低落。
  罗韧用矿泉水瓶子比了一下,觉得凶简大概放不进来,想了想取出背包里的折叠水袋,吩咐木代看好火堆,自己出去找水。
  曹严华循声向着洞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顿了顿叫炎红砂。
  “红砂妹妹?”
  炎红砂头也不抬:“嗯?”
  “你觉不觉得……”
  他说了一半没说下去,嘟嚷了一句:“挖吧。”
  总觉得罗韧有些太冷酷了,只是淡淡的一句“埋了吧”,连大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罗韧回来的时候,坑也快挖好了,曹严华和炎红砂把那个女人抬放进去。
  土盖上了,罗韧过来问木代:“没事吧?”
  木代低头看自己的手:“总觉得自己像杀了人一样。”
  罗韧说:“第一,她早就已经死了;第二,虽然你还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但是如果不是她要杀你,你应该也不会起杀意,正当防卫,没什么好歉疚。”
  也许吧。
  炎红砂和曹严华两个在踩土了,罗韧抽火装好凶简之后,他们把燃的七零八落的火堆踢挪到埋尸的地方,盖住那片挖过的痕迹。
  木代心里沉沉的,像堵了块石头,拎着火把向外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走错方向了,又转身向外。
  转身的刹那,忽然看到什么,僵了一下,将火把照向洞里。
  是之前她胡乱搁回去的娃娃,小的趴着,大的斜靠在小的身上,锯齿状的眼睛,森森然的,像在看着她。
  木代不觉打了个寒噤。
  
  第90章
  
  一万三趴在洞口,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开始还有一些,杂乱的、隐隐约约的,后来就安静了。
  他慢慢退回到洞里,从前,跟那么多能耐的人在一起,以及跟曹胖胖在一起,他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少出力、怕死、怂,但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得做些什么才好,得做些什么。
  洞里的火堆还在烧着,比火光更亮的,是他几乎有些慑人的眼睛。
  老子是不会坐以待毙的,他想,大不了同归于尽了,野人那么大块头,按斤称两,还是自己赚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外头终于有动静了,像往常一样,向上爬动时山壁上滚石子的声音,只是这一次,上来的似乎没那么迅捷了,最终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声,一只手搭住了洞口。
  就那么搭着,没有立刻上来。
  一万三盯着那只手看,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如果把她的手掀开,她会掉下去摔死吗?
  他喉咙有点发干,但是这个念头忽然膨胀起来,怎么都摁不回去,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欠起了身子……
  一万三心里一唬,又坐了回去。
  野人蹒跚着进来了,她身上的毛长,看不到身体,倒是能看到淋漓的血迹,那是曹胖胖的吗?
  一万三问她:“我朋友呢?”
  野人听不懂,翻着眼睛看他。
  一万三觉得全身的血突突的往脑袋上冲,他站起来,四下扫了一下,抓起柴堆边的一块石头,夹在腋下往洞口跑,跑到洞边时做了个跳下去的假动作,然后又回来,指着石头问野人:“我朋友呢?”
  反复几次,野人看懂了,她的脸忽然纠起来,狰狞气愤的神色,鼻孔呼哧呼哧地翻着,先指自己的腿,那块中过枪的地方。
  然后指石头,示意那是曹严华。
  接着做了一个狠狠抓腿的架势,脸上配合了表情,很疼。
  一万三看懂了,曹严华抓她的腿。
  他原地站着,盯着那伤口,忽然想到曹严华被带走时歇斯底里的叫喊。
  ――“三三兄,我完了,我会跟它拼个同归于尽!你要抓住机会跑啊!”
  贪生怕死的曹胖胖,居然敢用手去抓野人的伤口,明知道这样会触怒野人。
  真的是去拼了,拼个同归于尽了。
  一万三觉得鼻子酸酸的,蓦地想起了很多事情,流浪在外住垃圾箱的时候,天桥下破衣烂衫的小伙伴,他饿极了偷烧饼,揣着热烧饼一路狂奔的时候,小伙伴抱住气急败坏的摊主尖叫:“江照,江照,快跑啊……”
  一万三喉结滚了一下,问:“然后呢?”
  野人想了想,做了一个两手抬起,又狠狠扑倒在地的动作。
  也没错,她那时候腿上吃痛,带着曹严华滚倒在地,就是这么狠狠扑倒的。
  一万三不再吭声了,他坐到火堆对面,倚着石壁,脸色被火光映的阴晴不定。
  野人抓他做什么?留他做什么?总不见得是有什么好事,上一秒喂糖,下一秒翻脸,曹胖胖的遭遇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
  妈的。
  一万三一咬牙,忽然捂住腹部滚倒在地,一张脸纠作一团,痛苦地大声呻吟着。
  野人吓了一跳,诧异地转头看他,一万三不理会,演的愈发逼真,两腮暴鼓,两眼外翻,嘴唇紧抿着,把唾沫吐成白沫。
  讹人诈人,佯病脱身,小混混的必杀技,无往不胜,多年未用,还是宝刀不老。
  野人似乎有些茫然,试探性地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身体,他一阵痉挛,伸手抓自己的咽喉,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野人有点焦急了,在洞里转了一圈,又在睡的地方翻翻拣拣,顿了顿过来,伸手递给他东西。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去看,看了显得假,一万三一副痛的无法抑制的模样,手一挥,打掉野人手上的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下来,不是松子就是榛果吧。
  他不是肚子饿,他是痛,痛的要死掉的那种,要外出就医,看大夫的那种!
  为了增加效果,一万三开始往外爬,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声音,一抬头,满脸的眼泪。
  野人似乎怔了一下,有一种跺脚搓手的焦急,过了会,她打定主意,过来抓住一万三的胳膊,把他背到背上。
  一万三“虚弱”的没有力气,耷拉着头趴着,趁着野人不备,眼睛极快地睁了一下。
  他如果装成病的要死,只有两种结果,一是,野人嫌他烦,把他从洞口丢出去;二是,野人会把他送出去求助。
  这一步,看来是赌赢了。
  接下来呢?
  野人吃力的往下爬了,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一万三的身子在半空中发飘,心虚虚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他一时间想不到,只能更卖力地发出大声的痛苦呻吟。
  野人往下爬的速度更快了。
  火把燃起,高处的那个洞杳然无声,小的像只眼睛。
  清冽的哨声在四围绕着,木代疑惑地回头看曹严华。
  曹严华悲从中来:“完了!野人带着我三三兄跑了!她要是藏个十年八年……”
  罗韧把火把照向石壁高处,举棋不定:石壁上有还算新鲜的血,照理野人应该是回来了,但为什么,上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木代紧了一下缠在腰里的藤蔓:“我上去看看吧。”
  临时找不到绳子,用就近能找到的藤蔓结成了两根长绳,一根供木代,一根计划供一万三,都结在木代腰上。
  罗韧帮她把手电插到腰后,低声说了句:“小心。”
  木代笑笑,深吸一口气,徒手上攀,其实石壁要比平滑的墙来的好爬,很多凹凸处踩脚,她爬的很快,到中途时还回头,向罗韧比划了个手势,让他放心。
  罗韧看着她笑,但等她转过头时,目光里又有止不住的担心。
  很快,木代就进了洞口。
  罗韧开始紧张,手背处隐隐发凉,好在,木代很快探出头来,在高处向着他们大幅度的摆手。
  那意思是,没有。
  罗韧一颗心先是踏实落地,紧接着失望沉底。
  曹严华一屁股坐倒在地。
  当下这个情形,不怕野人来攻,最怕的是她藏,偌大山林,谁知道他们会藏到哪去呢。
  上头的手电光摇曳了一下,木代开始往下爬了,罗韧过去,在她快到的时候把她接了下来。
  木代落地时,听到曹严华正呜呜咽咽的,拿了块石头给炎红砂看,说:“你看,我写了救命的石头……”
  炎红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抬头看罗韧和木代,曹严华忽然发狠:“一定要把三三兄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在这种鬼地方,陪着那个神经病野人!”
  罗韧开口了。
  “我们已经没吃的了,装备也不足。”
  曹严华愕然抬头:“小罗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三三兄找不到了啊!”
  罗韧没吭声。
  曹严华一张脸白一阵红一阵的:“罗韧,你不能找到了凶简就走啊,大家同进同出,我三三兄还生死未卜的……”
  他去抓炎红砂的胳膊:“红砂妹妹,你说句话啊。”
  炎红砂没吭声,出了这些事之后,她有些习惯性听罗韧的。
  罗韧说:“我不是要丢下一万三,但是我们在林子里折腾很久了,衣服是湿的,肚子是瘪的,再耗下去,体力只会越来越差。野人你也看到了,中刀中枪,都没怎么影响她战斗力。我们需要帮忙,更多人手、更多家伙。”
  曹严华张了张嘴,找不到话来反驳,明知道罗韧说的有道理,还是拼命想找同盟。
  “妹妹小师父,你认识一万三最久,你……”
  木代沉默了一会,说:“七举村离这里最近,我们加紧时间吧,先赶出去,因为……”
  她突然加了个“因为”,所有人都看她。
  罗韧问她:“因为什么?”
  “好像……不止一个野人。”
  这话说出来,大家伙有几秒钟的寂静,炎红砂警惕地朝外看了看,瑟缩似的缩了一下身子,曹严华声音也小了,说:“我和三三兄在洞里待了几天,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个女野人啊。”
  木代答非所问:“你和一万三在山洞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石壁上的画?”
  “看到了啊。”
  “洞顶上的呢?”
  洞顶上也有?曹严华茫然地张了张嘴,又闭上,洞里挺黑的,每次生火,都只照亮周围那一小隅,他从没想过去看洞顶。一万三好像也没注意过。
  “我刚刚上去,手电打到洞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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