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调令  第212页

概是多年没人居住的原因,这里的花木都长得极为茂盛,纪三老爷只当这里是一处暂时落脚地,也并未让人怎么处理,随着它们长。不过今日,这满院子的花木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残,满地残枝落叶,巨大的盆栽倒了一地。
  见到纪凛过来,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忙过来请安,小声地道:“三爷和景王殿下如今正在那儿。”说着,手指了个方向。
  纪凛走过去,首先便见到两个像是同归于尽倒在地上的男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裸露的地方伤痕累累,有拳头揍出来的,也有利刃破开皮肤的伤痕,可见当时两人是真的下了狠手的。
  倒是两人的脸庞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伤痕,想来两人都知道脸面的重要性,是要出门见人的东西,哪里能顶着一脸伤让人看笑话?
  “三叔,你没事吧?”纪凛声音清越,听在耳里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扶我一把!”纪三老爷朝侄子颤颤地伸手。
  纪凛一把将纪三叔扶了起来,看也没看旁边的景王一眼,景王只得自己起身,跟着那叔侄俩一起进了纪三老爷的房,早有贴心的下人准备好汤药和干净的水、衣物等东西了。
  景王的脸有些苍白,刚才纪三是真的下了狠手。
  景王的武功不错,甚至纪三的武功还有一些是他指点的,有半个师徒之名,后来他一直当他的和尚,难得和人动手,日子过得倒是清净,偶尔手痒了才会找人比划一下。而纪三在江湖里兴风作浪,时常和人动手,便练就了一身过硬功夫,两人放开手来打,彼此都吃亏,却没法越过对方。
  景王坐在那儿,神色漠然,那对叔侄二人不理他,他也没吭声。
  直到纪凛给纪三叔上完了药后,随手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丢给景王,对他道:“进去洗洗。”
  景王看了他一眼,转身去了净房。
  等他换了衣服出来时,便见纪三老爷瘫在一张黑漆太师椅上叫着这疼那疼,指使着纪凛给他端茶倒水,那副大爷样,让人看得想要揍他。
  纪三从来都是个得寸进尺之人,景王当年没少被这小子嬉皮笑脸地边叫着“舅舅”边占他便宜,每次见面都要从他这里淘些好东西,偏生他一副外甥的嘴脸,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实在是拿他没辙。
  那些事情,宛若昨日,可如今,舅甥俩却刀剑相向。
  见到景王出来时,纪三老爷冷笑一声,也不叫疼了。
  
  景王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也冷冷地看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纪凛先开口的,他看向景王,说道:“你要不要上点药?”
  “不用。”景王很不客气地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暄和惹着你了?”纪三老爷护犊子一般,语气也很冲,“暄和被害得这般惨,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女人,杀了她还算便宜她了!我父亲的死,也是她造成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杀母之仇呢?”景王冷冷地问。
  纪三老爷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那女人为了北蛮潜伏在大周,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当年要不是她自己进宫想要刺杀高宗皇帝,高宗皇帝会被她迷惑继而让她怀上你么?后来她自己逃出了皇宫后,可有看过你一眼?对于你而言,她只有生恩,可大周对你,却是养恩!”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那女人除了生下你外,根本一无是处!”纪三老爷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是我舅舅,难道这些年来的事情,还不比不过一个你从未见过的女人对你重要?你拿我们这些人当什么了?”
  景王的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半晌,他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镇国公府。
  纪凛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开口。
  直到景王离去,纪凛拍拍他三叔肩膀的一处伤,拍得纪三叔龇牙裂嘴时,说道:“三叔,你何必再去撩他?他今儿能过来一趟,证明他已经放下了。”
  纪三老爷哼哼唧唧地说,“他放下了,我却没办法放下,父亲的死,你们一家的惨剧,都是那个女人搞出来的,就算她死了,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纪凛冷静地道:“你不也说了,那女人对景王只有生恩没有养恩,甚至这些年来都没见过他一面,对景王而言,那女人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景王和她并不能相提并论,何况这些事情,景王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添了几分许怅惘。
  他和景王两人,可以说都是受害者,偏生他们都极为骄傲,如果不是有曲家姐妹夹在中间,以当年发生的事情,两人必然不死不休。可偏偏他们各自娶了曲家姐妹俩为妻,那么有些事情便变得复杂起来。
  “行了,这事情就如此罢。”纪三老爷忍着身上的痛,“只要他依然好好当他的景王,我也是认他这个舅舅的。”
  纪凛笑了下,“你放心,不是还有阿潋的姐姐在么?”
  纪三老爷愣了下,尔后想到什么,心头一松,他让人去取来一壶酒,也不管侄子不赞同的眼神,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吊儿郎当地说:“我没想到他那种冷情冷心的人,原来也会娶妻成家,想必你媳妇的那位姐姐定然是个有手段的,不然也不会将他驯服了,甚至无视这辈份,将人家给娶了。改日有空,得去会会才行。”
  “算了吧,景王知道后,可不会手下留情了。”纪凛说着,又往他身上一处伤口拍了下,拍得他冷汗涔涔时,说道:“这次景王还是放水了,不然你哪里还能坐在这儿喝酒?行了,酒给我,别喝那么多,祖母看了可会生气的。”
  被纪凛夺去了酒壶后,纪三老爷也不再强求,他舔了舔嘴唇,说道:“舅舅没有按照北蛮那边的期望行事,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你以后小心点儿,朝堂上也盯紧点,最好将北蛮的探子挖出来,一网打尽。”
  “知道了。”
  叔侄俩正说着,下人进来禀报,淑宜大长公主过来了。
  纪三老爷忙正襟危坐,将袖子拉下来一些,省得被母亲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又难受。
  淑宜大长公主扶着乌嬷嬷的手进来,看到三儿子全须全尾地坐在那儿朝她笑,紧绷许久的心终于松下来。她走过来,边关切地问道:“三郎,你没事吧?听说你舅舅离开了,他没事吧?”
  “没事,我们男人皮粗肉糙,平时喜欢切磋切磋,无伤大雅。”纪三老爷笑着道,声音满是轻松。
  淑宜大长公主是当娘的,哪里不知道这儿子的德行,越是严重的事情,在他嘴里越是轻松,越是轻松的事情,反而被他说得严重。看他发白的脸,还有空气中那股似有若无的药味,便知先前两人是真的用了全力去打的。
  走到儿子面前,淑宜大长公主一把扣住他的手,刷的一下便将他的袖子扯高,看到那缠着绷带的手,顿时眼圈红了。
  “祖母,只是皮肉伤罢了,不碍事的。”纪凛安抚道。
  淑宜大长公主心里还是很难受,声音有些干哑,“景王走时,可有说什么吗?”
  叔侄俩互视一眼,纪三老爷方道:“娘,你放心吧,景王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他如今是大周的王爷,和北蛮可没什么关系,他心里有数呢,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淑宜大长公主却没有这般乐观,“他能看开?当年连父皇死了,也没能让他回京去见一面,可见他心里一直没法看开。”
  见淑宜大长公主难得如此不自信,纪凛和纪三老爷都有些意外,便知道景王的存在,确实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的一块心病。幸好老公爷的死和景王完全没有关系,甚至景王对此是不知情的,方才没有让她太过难受。
  也因为景王是不知情的,所以淑宜大长公主对这位皇弟还是有几分怜惜疼爱,并不愿意让他掺和到北蛮那边的事情去,好好地在大周当他的王爷便好。
  纪凛见纪三老爷宽慰淑宜大长公主,觉得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便告辞离开,回了暄风院。
  回到暄风院时,曲潋正绞帕子给闺女擦脸,准备哄她上床睡午觉。
  纪凛过去抱住她,扶着她的脸让曲潋继续给她擦脸,边问道:“怎么阿尚还不会说话?”
  曲潋对此也很是无奈,说道:“我上回带阿尚回家去看我娘,我娘说,有些孩子就是这样,先学会走的孩子说话就迟,先学会说话的孩子就不太会走,她说阿尚这样很正常,等过了周岁后,慢慢教就会了。”
  将阿尚哄睡后,两人坐到临窗的炕上,窗棂大开,外面的春风柔柔地吹进来,阳光明媚,难得的春光让人心情都变得好了。
  曲潋给他斟了杯茶,问道:“姐夫和三叔伤得怎么样?他们今天为何打起来?有总个原因吧?”
  纪凛低头喝茶,听到她的话,一时并未开口。
  “还是不能说?”曲潋不禁有些失望。
  “不是。”纪三抬头看她,面上带着温煦和雅的微笑,一如外面的春光,“我只是在想怎么告诉你。”
  原先他不知道景王得知生母死因后会如何选择,担心他会选择为母报复,然后叛出大周,或者是以此为借口,颠覆皇室,届时不管他要做什么,镇国公府都会处于一个危险之地,他自然要先做好准备,将妻儿保护起来。
  不过如今景王已经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却是他乐见的,已经没必要再防他了,自然也不必再将这事情瞒着,自可告诉曲潋。
  当听完他将当年的恩怨说完,还有景王生母之事,曲潋脑袋空白了下,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
  纪凛拍拍她的手,柔声道:“你不用担心,现在什么都解决了,景王不会再做什么,他会和姐姐好好过日子的。”纵使景王如今有野心,恐怕也会因为曲沁而有所顾忌。
  曲潋眼睛有些发红,哽咽地道:“我不担心姐姐,我只是……”只是心疼他罢了。
  从纪凛口中可以知道,景王是一个高智商天才,这种商智商的人行事和正常人不同,只要他们想,怕是整个王朝都能让他颠覆。如今他却没有这么做,曲潋觉得定然是她姐做了什么,或许,她姐将重生的事情和他说了?不管是什么,至少景王选择了大周,选择继续留在这儿当他的王爷,那么她姐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纪凛呢?就因为北蛮想要入侵中原,因为老镇国公挡了他们的路,这般设计镇国公府,害得纪凛一出生人生就充满了灾难。景王当年还可以怨恨生父,有一个让他怨恨的因,但纪凛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种罪?
  明知道不该,但她此时心里还是有点儿迁怒到了景王身上,恨恨地想着,没关系,以后她时常联系她姐,让她姐去折腾景王。
  纪凛得知她的想法时,不禁好笑,探臂将她搂进怀里,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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