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心理师  第47页

。你可以选择同性恋,也可以选择异性恋。同理,安娜也是这样。如果你曾经爱过她,就请尊敬她。你尊敬了她,其实也就是尊敬了自己。你可以坚持做同性恋,她也可以转变。是吧?
  好像……是……的。
  至于大猩猩,你很恨他?
  当然。
  不吧?
  你怀疑我的愤怒?
  我不怀疑你的愤怒,我怀疑你所恨的对象。其实,你最恨的是安娜。
  不。我不恨她。我只恨大猩猩。
  这不是真的。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最恨的是安娜。因为她背叛了你,辜负了你,在某种程度上,也摧毁了你。你甚至因此怀疑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真情?你觉得自己被抛下了深渊,而这个墓穴就是安娜亲手挖掘的,把你掩埋在令人窒息的黄土之下……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的心就要碎了。
  碎了好。
  你怎么这样不通人情!
  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愤怒。
  不!我不害怕!
  注意,我说的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愤怒比害怕要漂亮很多。愤怒有胳膊有腿,有暴躁的声音和呼呼生风的动作,它是有力量的。害怕是一摊鼻涕虫,没用而且肮脏。那个使你害怕的东西是激怒你的源泉,你到了忍无可忍退无可退的地步,它就转化成了力量。但是注意啊,我说的仅仅是也许。害怕也可能会让人失去理智,变成殉葬品。你的心原本就是碎的,只是你用透明胶带缠起来,维持着表面上的完整。惩罚大猩猩对你是非常危险的举措,因为你会犯法。
  我在所不惜。
  我看不值。第一,你不尊重大猩猩的生命。第二,你不尊重安娜的选择。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不尊重自己的感情。
  我正是因为尊重自己的感情,才出此下策。
  很好。你把袭击大猩猩说成是下策。我很想知道你的中策是什么?
  我的中策?我没有中策。
  有。不要这样轻易地堵死了自己思维的巷道。当我们遭遇风险挣扎在旋涡中的时候,尤其要冷静。想想看,中策是什么?
  请您告诉我。
  不。我不能告诉你。没有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困境。救你出苦海的人,就是你自己。
  如果……一定要找个中策的话,我觉得就是放安娜去找自己的路。不管她是找了大猩猩还是北极熊,都和我不相干……你知道,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心中非常难过,往事历历在目,她对我像旧床单一样柔软并有轻轻的涩意。
  但是这张床单已经不属于你。我知道你很难过,你对这一段感情满怀珍爱和宝贵。可是,你要向前。
  好……我向前。
  向前,我们就会谈到上策。
  我没有上策。
  有的。所有的人都有上策,所有的事情都有上策。你要对自己负责。失恋之后,依旧有人生和光明。
  上策?我的上策?你是说我还有爱和被爱的可能?
  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但我完全同意。你有爱和被爱的可能。
  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幸福是灵魂的产品,不仅仅是爱情的成就。在这方面,爱情和天气一样,都不是出游所必需的。现在,你可以收拾残局了。只有收拾过失恋残局的人,才知道爱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神圣和必不可少。它也是可以重来的。快乐根本就不是一种感受,而是一种决定。随时随地都可以作出,权力全在于你。
  你的故事说完了?
  是的。完了。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乌海的尸体还在医院的冷冻室里,没有我的同意,追悼会至今还没有开。
  这在你们当地,一定成了一个疑案。
  是的。而且我每个星期都要消失一天,到你这里来。人们以为我悲痛欲绝,到哪个佛庙中隐身修行,或是以为我在远方有一个智囊密友让我可以号啕痛哭。
  真正的智囊是你自己。
  我什么主意也没有。
  我们会有主意。你要作一个选择。没有选择也是选择,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有更多的猜测,你作出决定也就更困难了。
  我很想发疯。
  发疯可不是决定,是随波逐流的放纵。疯狂是什么?是谩骂、打架斗殴、酗酒撒泼、为所欲为忘乎所以,是颠覆和破坏,粉碎并且一无所有。给崇高带来污秽,给秩序带来毁坏,给道德披一件羞辱的大衣,让正义匍匐蜷曲……你,真的想这样吗?
  我不想……不想……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双方的老人……我还有我……
  说得非常好。你还有……你!最宝贵的东西还在。
  多么想这一切都不曾发生!我们一家人还和和睦睦地在一起共度天伦。
  原谅我的峻厉无情,这是绝无可能的。坚强只能来自真实,虚幻让我们无力。
  如果一定要我接受现实,那就是――乌海不在了,我和孩子也要活下去。
  这很好。你已经接受了事实的一半。
  我知道你的意思是:乌海不但死了,还死得不光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指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改变。
  你说乌海的死不可改变?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说乌海之死的诱因也是不可改变的?
  这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你说人们对乌海的评价也是不可改变的?
  这件事现在操在你的手里。
  我可以大闹灵堂?
  你可以。
  我有这个权利?
  你当然有这个权利。
  可是,我闹不闹呢?让人们认清乌海的真面目,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认清之后呢?
  没有之后。认清就是一切。
  不。认清并不是一切。乌海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乌海的父母还活着。你的父母也还活着。你和乌海的孩子也活着。所有这些活着的人都要承受你大闹灵堂之后的结果,包括你自己。他们将共同面对一个新的陌生的乌海。
  心理师,请你不要说下去了,我不喜欢这样的想象。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但你每个星期花了那么多的机票钱到我这里来,我想,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我们要来进行这样的想象,尽管残酷。
  这很可怕。
  你说“可怕”?
  是的。我说了。难道这样的后果你不觉得可怕吗?人们会看不起乌海,乌海的父母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他们养了一个道貌岸然腐败堕落的儿子。人们会看不起我的儿子,会说他的父亲根本就不爱他,他是一个败类的后代。人们会在我父母背后耻笑他们,因为他们曾一直以乌海为荣。人们会对我表面上同情,实际上议论纷纷,觉得我是一个被人蒙骗的可怜虫……也许人们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因为红袜子已经逃跑了,我说的话几乎死无对证。人们也许以为我是一个疯女人……呜呜呜……
  你不要忍住自己的眼泪。这里是可以哭的。
  ……呜呜呜……我哭了多久了?
  很久很久……
  我不再哭了。我的眼泪都流干了,我很渴。我第一次知道哭泣让人口渴。眼泪也是水,流出的水太多了。
  你什么时候想哭,如果觉得你们那里哭起来不方便,你可以随时到我们这里来哭。
  这可能是最昂贵的哭法了。我要坐着飞机到这里来。
  和人的精神比起来,别的都不重要。
  但是,我以后不会来了。
  太好了,我希望你不会再来,如果你在某一个时辰突然不可抑制地难过,就找一个小洞,把你的秘密说给它听。说完了,就把小洞用青草掩埋。
  我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让乌海死在他的光环里吧。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你还觉得委屈吗?
  觉得。但是,不那么严重了。这个选择,不是为了维护乌海,是为了维护所有活着的人们。
  很好。如果我们从此分手,你能接受吗?
  我会想念你的。但是,我知道,我应该走了。不再回来。开追悼会吧,让乌海入土为安吧,从此,我要活着……怀揣着秘密,优雅而坚忍……
  为什么是一百零一?你这个问题让我失眠了整整三天。对一个癌症病人,这是致命的。你害了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非常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再来了,我完全没有意见。这一次的费用,我会让工作人员退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你说得很有趣。我喜欢这种挑战。当一个人得了癌症,又不久于世的时候,人们就提前把他当成一个死人了。而你不是,你把我当年轻人一样质问。
  冤枉我了,那不是质问,只是……探询。
  贺顿本来以为会听到一个肝肠寸断的悲情故事,其实过程倒相对简单。苏三先生小的时候品学兼优,还是少先队的大队长。一个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攀到了这样的高位,压力其实很大。如果你是一个常常上课做小动作的孩子,只要有几节课老老实实地听讲,就会受到夸奖。如果你是一个学习成绩很一般的孩子,经常浮动在班级的二十至三十名之间,那么只要你两次考试中,连续进入了前十名,就会列入有显著进步的名单,被颠三倒四在各种场合表扬。但是,如果你是第一名,如果你有哪一次不慎得了第二名,所有的人都会指责你骄傲了,退步了。如果你是全班的尖子生,你就有了“原罪”,所有的人都会心怀叵测地盯着你,你只能做好,不能做坏。做好是你的本分,稍有不慎你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嘘声。儿童时期的完美主义倾向将给一个人带来深重的灾难。做一个不完美的孩子需要勇气,一个不完美的孩子比完美的孩子更勇敢。
  当然啦,这样的磨炼也会使一些人虽然丧失了童年的快乐,但却收获了成年时代的辉煌。但是,如果让他们重新选择的话,也许很大一部分人会愿意做一个位居中游的学生。
  苏三先生洋洋洒洒地说了以上的话,贺顿还是不得要领。贺顿说:“请你说具体一点。”
  苏三说:“这还不够具体吗?”
  贺顿说:“具体才有深度。你要具体到哪一天,哪一刻,发生了什么事?有谁在场?当时有什么气味?有什么声响?你看到了什么?你记住了什么?”
  苏三先生说:“这些都很重要吗?”
  贺顿说:“非常重要。比一切你归纳出的理论和总结出的规律都更重要。如果你想改变,就让我们从这里出发。”
  苏三先生下了最后的决心,说:“出发!”
  小苏三上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外校的教导主任来听课。老师提前把课上提问的题目都教给了大家,然后说,大家都要举手。有同学说,忘了,不会了,也要举手吗?老师说,也要举手,这关乎学校的荣誉。那是一个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年代,大家听到了荣誉,就像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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