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为悦己者  第71页

,屏息观望师霁的动作,师霁手上稍微一停,居然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了更好的观看角度。
  他没再说话,手里动作也没停,可胡悦也没什么好多要求的了,更是不敢开任何玩笑,生怕师霁下不来台,好日子立刻宣告终结。伸着脖子看完手术,让自己什么也别想,只专注地学技术——还不是主治,自然是不能帮手,但这些都得先学着,看多了自然就更熟悉,有了练习的机会,才能更快上手。
  磨完下颔骨,通常还会配合面部提拉,一整套手术做下来,前后四五个小时都站着,麻醉师其实也紧张——面部手术的麻醉要比一般手术更难点,到苏醒室她人都还没走,胡悦估摸着快唤醒的时候过去,她人还在,“这么负责的啊,孙医生?”
  “你不也一样?”孙医生对胡悦印象不错,“人差不多醒了,家属呢,可以来带走了。”
  “家属没来,”胡悦说,“就来了个朋友,好像吃饭去了,我就是来接她的。”
  “这么人性化?”
  “不是第一次来了。”胡悦说,习惯性地翻翻于小姐的眼皮,查看光反应,“挺聊的来的,算是半个朋友吧。”
  都说医院是看人性的地方——一般来说,需要全麻的大手术都要求家属在场,否则医院是不敢做的。如果没有亲人,至少也要有正式授权书的朋友在场,无亲无故,连手术都没法做,于小姐第一次来做鼻子,陪在身边的就是一个朋友,这一次还是朋友来陪——但人却换了一个,上次那个,眉清目秀,穿着随意,像是于小姐的小姐妹,这一个比于小姐年纪大得多了,一看就知道是十九楼的常客,穿着倒是富贵,就是人有点漫不经心,手术前两人打过几次照面,刚才人推出来的时候胡悦就没看见她,是于小姐请的护工给她打电话,她才知道朋友走了,“说是有饭局,过几个小时再来。”
  以前实习的时候还见过更离谱的家人,丢下麻醉药效刚过的儿媳妇去吃饭,术后出现险情还是靠邻床家属去通知的医生,朋友如此,胡悦不诧异,她来接于小姐,一半是责任心,一半也有点情分在里面,“现在感觉怎么样?”
  下颔骨手术做完了也是要带头套的,于小姐现在说话很费劲,握握她的手,意思是没事。护工帮着把她推回病房,胡悦和她说几句话,看着挂上药了,转身出去查房,查房后再过来看看她,“睡吧,醒来就舒服多了,护工会看着你的——”
  于小姐握住她的手,不放她走,她说话不方便,只能恳求地望着胡悦,胡悦心里一软——到底最近两人来往不少,“算了,我陪陪你,等你朋友回来了我再走吧。”
  她自然不会问于小姐的男朋友去了哪里——手术是他要做的,至少是鼓励,整容的时候人不见了,不过恐怕于小姐也不希望他来,现在的她可说不上有多好看。
  至于她的上一个朋友,她的家人,胡悦都没有多问,在医院工作久了,有些人什么都不见了,被吸走了,余下的只有完成工作的责任感,有些人会失去对很多事情的好奇,只留下本能的陪伴和悲悯——问了也没有用,又何必问?其实,不管活得怎样,脆弱疼痛起来的时候,人类都很像的。
  有她坐在身边,于小姐似乎也安心多了,她躺在那里,过了一会,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快速眨动,两行眼泪流下来,沁入绷带,胡悦说,“哎呀,别哭了,你现在不能有大动作,哭了怎么擤鼻涕?”
  她帮于小姐擦了眼泪,可这泪水越擦越多,于小姐捏着她的手渐渐用力,闭上眼哭得全身颤动,胡悦从上而下的俯视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她擦擦于小姐的脸颊,只得恐吓,“再哭就要影响手术效果了。”
  这句话很有用,虽然不知原理,但后果足以让一切钻牛角尖的病人钻出来,于小姐明显是在忍着眼泪,胡悦说,“很多事你换个角度去想,不要太为难自己。”
  她慢慢地就不哭了,捏着胡悦的手渐渐松开,胡悦想抽走,又被捏紧,她叹口气,拍拍于小姐——这个动作现在她好像越来越经常做。“试着睡一下吧。”
  其实全麻手术以后,患者还是更多的应该静卧休息,术后药物一般都有点安眠成分,于小姐哭出来心里可能也舒服多了,渐渐闭目睡熟,胡悦等她睡着了才把手慢慢抽出来,对护工说,“吃完饭还是早点回来吧,要是她醒来你不在,说不定又要哭了。”
  和医生混熟了也不是没好处,至少能介绍个老实靠谱的护工,尤其于小姐和胡悦熟悉,护工肯定也会用心工作,胡悦站起来转过身,才看到于小姐的朋友站在门口。“啊,你好——”
  “你好,胡医生。”于小姐的朋友笑了,“我姓白。”
  胡悦多看了她几眼——是不该诧异的,也该想到,会过来陪于小姐的,自然是她现阶段最信任的小姐妹了。
  这个白女士,穿着素雅克制,低跟鞋、A字裙,呢子套装,看来和一般妈妈桑的形象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打扮保守,脸上的笑容也很得体,浅浅的很亲切,不过胡悦看得到她眼睛里的一丝锋芒——能在S市最高级的会所当妈咪,这女人肯定不是简单角色,听解同和说,已经请她去谈了两次话,没找到一丝线索。白姐倒是承认自己带过张家三凤,“可能是有这么几个小女孩,以前和我一起工作过,但警官你也知道,我们这行流动性很大,今天来明天走的,谁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就上了可能几个月的班吧,这么多年过去,是真的不记得了。”
  她在某程度上也算是有头有脸,而且说的的确是实在话,十年前的事,能有什么证据?白姐连张家三凤的长相都不记得了,“我手下的女孩子,现在都叫过来,警官你能都分清,今晚的酒水我全包了。”
  “她可能是知道点什么,也可能真什么都知道,不过做这行的,最怕惹上官非,知道她也得装着不知道啊,不然警方顺藤摸瓜,找上以前的客人,她还怎么做生意?”解同和在微信上给她分析,“不过你方便的话,可以问问于小姐,小姐妹之间,这些风言风语是传得很快的,有线索的话,大概也就在这些人的嘴里了。”
  现实中,查案不是小说,会有一条明确的线索,一个疑团。胡悦关心这个案子,是想帮解同和一把,想让枉死者的沉冤得雪,其实也有一丝关心于小姐的意思。——按照家里人的说法,三凤是在会所上班后和家里人断绝联系,之前有提过,和某个大老板过从甚密。白姐这边不承认,只说有些小姐妹私下和客人有了感情,这边就辞职了,“我们也管不到,说实话也管不过来。”
  这种情况是有,但于小姐的客人就是白姐给介绍的,所以肯定还存在她和解同和都看出来的第三种可能——大老板包了张家三姐妹,白姐从中介绍,只是之后发生了一些预料之外的事情,导致三凤失踪,而白姐也对此事守口如瓶。甚至,胡悦隐隐有一丝荒谬的猜想——三凤会失踪,但大老板还在,男人的审美,喜欢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所以白姐还在给他介绍长相风格相似的新人,比如说,风韵和三凤隐隐有些相似的于小姐。
  这猜测没有任何事实支持,太过大胆,胡悦连解同和都没说,毕竟三凤的失踪是否和老板有关还不好说,解同和寄望于小姐的八卦能力,胡悦却不太看好,她和于小姐接触最多,智商她清楚,别说白姐了,于小姐恐怕连胡悦自己都玩不过,如果能玩得过,又如何会走到这一步?
  你自己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必又揽一摊事?
  心里有个声音也在这样讲,好不容易才轻松一点,干嘛要帮着解同和去追查一桩虚无缥缈的悬案?
  但,这念头才飘过一瞬,就被她掐灭了,胡悦一向很善于找角度看问题——她正在做导诊,而白姐这样的人,不就是她应该打好关系的大客户吗?
  “白女士,你好,”她说,露出笑容,“于小姐好像和我说过,她有个很好的朋友也姓白——她都叫她白姐。”
  “那说的就是我了。”白姐讲,当然,她早看出来胡悦是知道了的。“我们几个朋友还在和你商量团购的事呢——我就是那个白姐。”
  “幸会幸会。”
  双方重新握了手,单人病房,不怕打扰到别人,谈天也方便点,“还没感谢你给我们推荐医生——十六院这里,一直都是知道的,就是号实在难挂,我们有些朋友性急,真的等不起。”
  “大家互相照顾。”
  一个是整形医师,一个是妈妈桑,双方各取所需,聊起来当然热络得快,白姐看着很喜欢胡悦的样子——讨人喜欢,也算是她的特长,正寒暄得入港,门口忽然有人说,“胡悦,你在这里吗?”
  病房门当然都是不关的,师霁站在门口,手里还看着报告,晚一秒才把头抬起来,看到胡悦和白姐,先是微微一怔,才问,“手术方案你看了没?”
  “还没。”见到谁都介绍师霁是很烦,但白姐在早查房的时候没来,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师霁,胡悦也只能例行公事,“白姐,这是我们师主任——”
  她瞄见白姐的表情,顿了一下——当然,师霁是生得非常好看的,这世上有很多女人追逐男色的狂热也像是男人好色一样的多——才继续说,“于小姐的手术就是他做的。”
  “师医生。”
  “白女士。”师霁看惯了对他流哈喇子的女人,表情纹丝不动,随便打声招呼就转向胡悦训斥,“没看还不快看?你做事是越来越不用心了!”
  基本上,师霁每次给她一点她本来就该获得的东西——比如说手术台上的指导,还有他‘恰好’和着时间点做好,没让患者多等的手术方案之后,都会莫名其妙的态度恶劣,胡悦是早已习惯了,更知道她这时候绝对不能顶嘴。“是的,师主任,我现在马上去。”
  和白姐互相使了个眼色,留下‘改日再聊’的默契,胡悦跟师霁走了几步,白姐追上来,“胡医生,我给你留张名片吧,联系方便点。”
  她往胡悦手里塞了一张名片,对师霁笑笑,转身回了病房。胡悦心想于小姐说不定会因此受惠——白姐最近肯定很积极过来照顾她。
  她的名片也很精致,一张纯白色的卡片,有一点隐约的香水味道,上面只写了名字和微信、电子邮箱,胡悦把名片收起来,师霁瞥她一眼。
  “这女人不要和她多联系。”
  按说,他现在是在别扭期,不应该对她的事有丝毫的关心,胡悦诧异地看他一眼,“啊?”
  “这女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师霁对她说话时常是很严肃的,很多时候都夹杂着厌烦,但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带着警告的味道,“不要多招惹。”
  ……有那么夸张吗?
  胡悦不禁回过头去——隔着病房玻璃,还能看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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