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为悦己者  第259页

收拾盒子,油淋淋的,而且,食物被闷过,不好吃了】
  行,很师雩的理由,胡悦笑了,【那么,你可以考虑请个保姆了,之前给我找的那个就不错】
  【哦,原来你还记得我的恩情?】
  这说的是她腿脚不便时候的事情了,她当然印象深刻,难为是他也记得清楚,她一点就想起来,胡悦撑着下巴笑了一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就是莫名有些高兴,【怎么不记得,那个厨师做菜挺好吃的】
  师雩发了个撇嘴的表情过来,【你做饭也挺好吃的】
  这……什么意思啊,叫她去充任厨娘?
  胡悦有点好笑了,她把消息来回读了几遍:他这是……在撩?
  这么说……师雩,是不是……也已经不太不介意从前的往事了?
  往事,可以涵盖太多东西,并不止是她隐瞒身份,和他互相试探的一整段相处,也有他长达十二年的梦魇,那场凶案,破碎的并不止两个家庭,对她和师雩来说,这并不是原谅不原谅彼此的事情,可能,他也早已原谅了,就和她一样,早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怨恨什么。但看到彼此的时候,却也总难免被勾起那些并不愉快的回忆。
  她会不会这样?胡悦不知道,即使她不会,也不能保证师雩不会,微信说点工作,是很好的开始,不过,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想做什么——这终究是一件目的性不太强的事,而且,你会很想要揣摩对面的心情,以此来决定自己的行止。
  她托腮想了一会,手指无意识地点出几个表情回过去,都是无意识的吐舌和略略略,回过神以后,也觉得很适合自己现在的心情,做饭什么的,想得也太美了吧。
  【是的,这说明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她回复鼓励,【你学一学也就能自己做出一桌好菜了,努力,我等着吃】
  师雩也回了个沉吟的表情,胡悦在想他会不会接这个翎子,她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大概他不接,她会失落,他接了她又不知该怎么回。
  这可能是她十二年来第一次毫无目的地和人交往,她有种很不适应的感觉,破天荒第一次,胡悦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交道,看到师雩的‘正在输入中’,她第一次没等他回,而是径自往下问,【说真的,郭小姐那边的手术方案,你做了没有?打算怎么办】
  这是她第三次问这件事了,师雩那边输入状态持续了一会,但回得很简短,【没做】
  看来是删掉了之前的回复,胡悦一阵心痒,她想偷看到师雩的手机,他就不用发出来了。【还是不打算接吗?】
  【现在没有做手术方案的身份】
  【这都是借口】
  【?你倒是挺了解我的】
  微讽的语气,听起来好像都有声音——其实,胡悦是一直很反感别人直接发语音消息的,有时候并没有听的环境,而且,和捞一眼就能看清楚的文字比,语音更耗费时间也更难反复揣摩潜台词,师雩也有类似的习惯,他要求别人给他发文字消息,语音一般是不停的,当然,给别人的信息,也一般都是文字。但这时候这忽然好像变成了一个缺点,她有点想听到想象中的声音化为现实,微凉的音色,带讽的语气,有一点点挑起来的眉尾,师雩的气质一直是很严肃凛冽的,所以他的嘲讽就特别有杀伤力,一下就能让人局促不安,也因此,能在他的嘲讽下安之若素的人,往往就有了应对他的心理优势。不过,这也只是她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胡悦一向不觉得自己怂,不过现在——她大概还是想从心吧,从心从心。
  【你是还没想好要不要留在这行当里吗?】她的言辞倒是一点没暴露心态,还是那么大胆,直指本质,【就怕接了,脱不了身?】
  她应该是猜对了,师雩过了一会才回复,【这只会是不得不接的第一个】
  【你也一样吧?】
  他也说对了,一如既往,一样会猜她的底细。胡悦很想问问,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的,在他眼里,她的很多行动都是在表演吧,他又是抱着什么心态看待这些呢?那些靠近的时刻,他都在想些什么?
  但她并没有问,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只想把它和纸钱一起烧掉,【是啊,你手里脱不了的案件,实在太多了】
  【如果你想回来,都可以交给你】
  【但我并不想回来】
  有点卡着了,胡悦注视着对话框,缓缓输入,她的消息几乎和师雩的同时出现。
  【看来,我们俩有一个得做替死鬼了】
  【看来现在是一个互相逼迫的僵局了】
  意思几乎也差不多,胡悦又气又好笑,是有一点无奈的,【喂!你的病人啊!】
  【你给我接的啊】
  互相推诿着,推来推去,人人称羡的整容医生职位,他们当成苦差似的,师雩打字嫌烦了,【语音说?】
  【不用了!】
  刚才还想听声音呢,现在本能却是这样回复,胡悦顿了一下,有点不自然,【我在一边看着电视呢,剧情正精彩】
  拙劣的借口,但他也没拆穿,而是说道,【我可以不接,我有钱,可你终究还是要有一门谋生的手艺,我劝你现实点,胡悦】
  都现实了他妈十二年了还不够?胡悦本能地回了个‘哼’地表情包,想说我有你的股份,但鬼使神差,又想着这个话题可以慢一点再讲——处理完郭小姐,下一次,她也不知道拿什么来问他了。这股份的处理,倒是个很正当的话题。
  【我最近就恰好不想活得现实】,她仍倔强地回,【我就不是个现实的人】
  有点杠起来的意思,但奇怪地,氛围倒是不差,大概都知道对方没有因此生气,只是在借机说些想说的话,说些只能对彼此说的话——不是不可以对别人说,但是,只有他们一起经手了这三年的病人,在这一行看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东西,也只有他们彼此最懂。
  【就这么讨厌整容吗?还是,以后都不想做医生了?】
  师雩的发问,水到渠成,这是在给她创造倾诉的机会,胡悦想说,却觉得说不出来,她对这个职业,有太多复杂的感受了,远非简单的排斥或喜爱能道尽。
  【你呢?你真的喜欢做整容医师吗?】最终,她还是反问,【你能从给客户动脸的过程中获得快乐吗?】
  【我本来的专业是整容修复,所以大概,没什么差吧】
  【你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吧】,胡悦毫不留情地拆穿,【这怎么能一样呢?整容修复是治愈,整形美容是奢侈消费,我想,这一行更像是服务业,没有谁比我们更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他们服务过多少本无整形必要的客人?胡悦思绪散漫,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其实,很多客户都已经很漂亮了,却还是要继续动手术,追求完美,但那注定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没有人的脸是真正完美,在追逐完美的过程中,她们反而会变得更脆弱,保质期更短,将要一次一次地重新回到这里,以后,想离开都不行。】
  【其实——我们的好多客户,都是郭小姐,只是她们的运气要比郭小姐好些】
  【有时候,我觉得这是个被制造出来的需求,就像是奢侈品,你需要,只是因为你被告知你需要,有时候我想,这也是消费主义的一部分,消费主义越流行,人就会越把自己当作消费品,打造得更精心,这样才好把自己推销出去,去交换更多的东西】
  【美貌就能拥有特权,天公地道,所以我要变得更漂亮……我们接待过太多这样的客人了,也接待过太多因此而伤痕累累的客人,所以,有时候这份工作的确让我不快乐,就像是看到一群傻子,排着队跳进漩涡里去】
  【她们也不会因为你不做这一行就不往里跳的】
  师雩对她的感慨,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有时则回以一针见血的点评。【你只是服务的提供者,服务本身是无害的】
  的确,以前她会有负罪感,觉得自己看明白了却不能阻止,仿佛也是帮凶,但现在,这样的想法早消失了,胡悦想她大概也是学着自私了一点,她说,【我当然知道不能怪我,只是,目睹这一切还是很不舒服,君子远庖厨啊……】
  君子远庖厨,因为看了以后就不忍心了,这一行,距离浮华很近,距离浮华之下的绞肉机更近。血肉模糊,看久了的确容易失去食欲。
  【你说得有理。】
  师雩居然没和她唱反调,而是干脆利落地赞同,这让胡悦很不习惯,【你的经历,会让你更喜欢那些能修复创伤的行业,可能你转去做整容修复,虽然收入下降蛮多,但会更快乐】
  是因为她一直在致力修复十二年前的创伤吗?胡悦愣了一下,目前为止,她还没想过要不要去做整容修复,对未来,她没考虑得那么细。
  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整容修复像是颇具吸引力,但仍有很多现实的考虑,她在s市是想要有个家的,可若是做了整容修复,这辈子大概是别想了……但,她真的想要在s市生活下去吗?如果能出国的话……
  种种思虑,涌入脑海,她下意识地杠了一句,【你又知道我的心理了?】
  【我知道】,师雩却恢复得很快,很平静,【因为我就是这样的想法,其实,最赚钱的永远都是心脏外科或者牙外科,但是,当时我选了整容修复,这并不是因为预见到整形美容会是未来的金矿】
  【我选这个专业,是因为,我曾经见到过我父母的遗容】
  【他们是车祸去世,并不好看】
  【大概,在潜意识里,我也想要弥补这份遗憾吧】
  啊……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师雩的口吻,聊起他真正的往事,师雩的语气很平和,胡悦有些尴尬,不知该表示同情,还是云淡风轻。
  她想了想自己,以己及人,终究还是没流露出惋惜的情绪,【那,你以后还会做整形修复吗?】
  【这就是你不愿重新开始接案例的原因吗?】
  【我的情况和你不同,还需要等别人决定】师雩也回得平和,对他们来说,这伤痕早就成了伴生在心头的一道疤痕,不可能一触就痛。【但你不同,你已经完全自由,所以,你不必因责任心勉强自己,郭小姐,你不想接就别问了,玩去吧。】
  【那你不接吗?】
  【即使我不接,也会为她再转介绍医生的】,师雩居然第一次把这种麻烦事揽在身上,【再说,她的条件可能也不能再继续做了,你多关心也是无用,这件事,归我处理了。】
  结束话题的意思很明显了,而且也确实解放了胡悦——郭小姐的事,她是有点牵挂的,她的手术,胡悦没资格设计,说实话也做不了,她现在的基础条件太差了,必须是经验丰富的老手,才能拼凑好那张破掉的脸。也正是知道她快到了第二次手术期,师雩现在又不是能接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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