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乱世里,能有什么法子?爹和娘,还有小栋小福他们,也不知道……这人死了,到底有魂没有?”
“有!”魏水生声音极低却极肯定的答道,突然垂下头,抬手捂着脸,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大哥,今天在城里,幺妹,不是幺妹,幺妹……幺妹……”魏水生松开手,满脸泪痕的看着李宗梁,话却说不下去了。
李宗梁愕然看着魏水生,手足无措的呆了片刻,没等他说话,魏水生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泪水,勉强笑着说道:“我没事,吓着大哥了,没事,这一阵子,事多,我心里头乱,又总想起师父师娘,还有咱们李家村,老是想从前,没事,没事,回去吧,天晚了,该回去歇着了。”
魏水生一边说着,一边趔趄了两步,也不管李宗梁,顾自转身奔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早早爬起来,叫了会点木匠活的孙七弟过来问道:“你到笔架东山下的张王庄走过亲戚?”
“走过,好几年前的事了,是……”孙七弟殷勤的问一答十,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递了个粗布荷包过去吩咐道:“你今天进趟郑城,办几件事,先拿着这个,这里头是四十个大钱。”
孙七弟忙接过荷包,看着李小幺,等着下面的话,李小幺看着他,曲着手指头,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你今天进城,做三件事,一,你会木匠活,进城去泥巷东头木作市,上回你们三爷带你去过一趟,仔细看看木器行情,什么木头都是什么价,有什么新鲜的家俱样子没有,这是第一件事,记住了?”
“记下了!”孙七弟跟着曲着手指答应道,李小幺曲起第二根手指,继续交待道:“第二件事,这打听事,别光打听,多跟人闲聊聊,多聊!记着,一定要聊一聊笔架东山的孙大头领,好好夸夸,三句话,一定要夸到:孙大头领是大英雄大豪杰,最恨狗官贪官,是个大好人!这一趟,至少要对五个人说过这三句话!对了,若有人问,就说你是笔架东山下张王庄的。”
孙七弟半张着嘴,茫然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也不跟他解释只言片语,只冷着脸问道:“听清楚没有?再说一遍,第二件是什么事?”
“听清楚了,第二件事,多跟人聊,夸孙大头领,是大英雄大豪杰,最恨狗官贪官,是大好人,至少夸五个人,俺是张王庄的。”孙七弟曲着手指重复道,李小幺舒了口气,果然,这能逃出命的,都不笨!
“第三件,午正一定在赶到城门口的崔家大车店,等着张狗子和姜顺才,把这荷包给他们两个,把他们两个的话捎回来,记着,他若说了谁家什么地方的,你一定要多问几句,问清楚了,谁去的,什么东西,反正,你能想的都问一遍,一定要问出来,回来告诉我,听到没有?”李小幺继续交待道,孙七弟这事听得明白,笑着点着头:“五爷放心,俺都听清楚了,三件事,绝错不了!“
李小幺舒了口气,又排出十个大钱,递到孙七弟手里:“这是你今天中午的饭钱,晚饭赶回来吃吧,记着,那夸奖的话,至少说给五个人听,回来告诉我,说给哪五个人了,一个也不能少!”
“五爷放心!必定错不了!”孙七弟喜笑颜开的接了钱,十个大钱的午饭钱!能吃顿肉了!真是上好的差使!孙七弟咽了口口水,仔细收好钱,急奔下山,往郑城去了。
晚上,李小幺面无表情的听着孙七弟转着张狗子和姜顺才的话,咬着牙,狠狠的将第二天的四十个钱里扣了二十四个大钱出来,多话就得饿着!
从这天起,山上十五个庄户山匪,除了断了腿的石坎和脸圆的实在让人过目不忘的张铁木,就连张大姐,也都去了一趟郑城,照着李小幺的吩咐,分别去了鱼市、花市、青果市等各个市,甚至佣作行,再有就是各个茶坊,到处夸奖着孙大头领是最恨狗官贪官的大英雄大豪杰,然后再带些人名和地名回来,张狗子和姜顺才果然不是笨人,连扣了两天钱,就醒过神来,无论去的是谁,再怎么问,半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腊月过了大半,姜顺才捎了信来,要见五爷。第二天一大早,李小幺裹得厚厚的,坐了独轮车,和魏水生、李宗贵一起往郑城赶去。
巳正刚过,一行人就进了城,刚进大车店,姜顺才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奔出来迎了上去。
大车店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四个人进了店,放好车子,姜顺才熟门熟路的引着三人转到旁边一处角落里坐下,李宗贵招手叫了掌柜过来,要了四碗茶汤。
姜顺才挨着李小幺坐下,眼风瞄着左右,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五爷,他们信阳总号来人了,来了七八个镖师,有一个,上回从咱们那,过过。”
李小幺松了口气,示意姜顺子先喝茶汤,见他一口气喝了半碗茶汤下去,才看着姜顺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细说说,有什么想头也说说,这信阳来了人,为什么要见我?”
姜顺子看着李小幺,眨了几下眼睛,舔了舔嘴唇,咧着嘴无声的笑着,低低的说道:“五爷一天四十个大钱让我和狗子看着那里,肯定是想带着咱们做笔大生意,这快过年了,信阳府那边空身来了几个镖师,肯定是这边有大买卖,这事,得赶紧告诉五爷您。”
魏水生挑着眉梢,带着丝惊讶看着姜顺才,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拍了拍姜顺才的肩膀夸奖道:“有长进!这就对了,做事,得动脑子,不能光用蛮力,动脑子才能办大事,挣大钱!再说说,还有什么要禀报给五爷我的?”
“五爷,我和狗子轮着班盯着镖行里头,这信阳府来人前后,镖行接的活不多,都是小活,一两个镖师就上路了,除了这些,没见其它人上门啊,这单大生意,我和狗子没盯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盯漏了。”姜顺才一脸苦恼的看着李小幺,身子动了动,浑身不安却又不敢不说,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又停了半晌,才看着姜顺才解释道:“这也平常,这样的大生意,都是差人叫了镖行上门去说的,你自然守不到。”
姜顺才长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汤,一口气喝了,李小幺将自己面前的茶汤推给姜顺才:“早上没吃东西?把这碗也喝了吧,我不喜欢这个味儿。”
姜顺才连连点着头,也不客气,端着李小幺那碗动也没动过的茶汤,一口气喝了,抹了抹嘴,看着李小幺问道:“五爷,下一步怎么办?”
“信阳来的那几个镖师,每天出不出门?”
“出!他们日子过的舒坦!每天一早一晚都出来,到处找茶坊喝擂茶,还有梅花酒,天天去!”姜顺才羡慕的说道,李小幺看着魏水生,魏水生垂了垂眼皮,李小幺转头吩咐姜顺才道:“你去看看,他们这会儿在哪一处,去了多长时候了,赶紧过来说一声,快去!”
姜顺才点了下头,立即跳起来奔了出去。
不大会儿,姜顺才就奔了回来,轻轻喘着气:“五爷,在柳叶儿茶坊,刚刚去。”
“嗯,你和狗儿先回家吧,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一歇。”李小幺打发了姜顺才,三个人站起来出了大车店,转过几条街,寻了家脚店住了进去。
第二十八章 初战
魏水生换了长衫,李小幺和李宗贵也换了身干净衣服,三个人出了脚店,转过几条街,再转过一个弯,已经能看到前面柳叶儿茶坊的黑底招牌,李小幺脚步慢下来,轻轻拉了拉魏水生的衣襟,魏水生停住脚步,低头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李小幺,意外的怔了怔,忙伸手抓住李小幺的手,李小幺的手冰冷而潮湿,魏水生从心底猛然涌起那股久违了的柔软和怜惜,鼻子酸软的眼泪几乎掉下来,忙拉了李小幺往街边角落处靠了靠,温言软语的安慰着她:“别怕,有水生哥在,幺妹别怕,没事。”
李小幺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着:“没怕,没事,我就是头一回,有点儿紧张,也没怕,等会儿水生哥也要小心些,可别让人瞧出什么不对来。”
“小幺也知道害怕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是怕呢。”李宗贵调笑着李小幺,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从魏水生手里抽出手,拉了拉衣襟,定了定神,笑着示意着魏水生:“林爷,走吧。”
魏水生抬手理了理李小幺的鬓角,笑着点点头,带着李小幺往柳叶儿茶坊一路走去。
三人一前一后进了茶坊,李小幺紧跟着魏水生,好奇的转头打量着周围,茶坊不大,也就放了七八张桌子,墙上挂着几幅也不知道谁画的山水风景画,两旁角落处放着高脚花架,上面放着腊梅盆景,虽说比不得太平府诸茶坊,可在这小而偏僻的郑城里,也算是上好的地方了,魏水生意态从容闲适的四下看了看,也不等茶博士过来,径直走到一处凹进去的窗户下坐了,茶博士跟上来,魏水生要了两碗七宝擂茶。
李宗贵仿佛寻人般,四下看了,站在门口踌躇了片刻,犹犹豫豫的走到几个镖师打扮的人旁边坐下,陪着笑和茶博士打着招呼:“我和人约了这里见面,等他来了再要茶吧。”
茶博士爽快的答应着,端了杯清茶过来:“客官先喝杯清茶,不急,慢慢等就是。”李宗贵急忙接过杯子,连声谢了,拘谨的坐下,一点点喝着杯子里的茶。
一杯茶没喝完,李宗贵突然站起来,惊喜的看着门外,抬脚奔了出去。李小幺愕然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碗,轻轻皱着眉头说道:“我差点忘了,还得到靴子铺去一趟。”李小幺急忙点着头,魏水生招手叫过茶博士结了帐,带着李小幺出了柳叶儿茶坊,从另一条街往落脚的脚店方向走去。
刚转过一条街,李宗贵满脸笑容的从街旁的店铺里闪身出来,跟在两人后头,一前一后回到了脚店,进了店,李宗贵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赶回去吧,路上紧着点,还来得及,都妥当了。”
魏水生和李小幺也不多问,到柜上说了一声,取了行李,径直往大车店取了独轮车,李小幺坐了,两个人推着车大步出了城,往笔架西山赶了回去。
出了城,走了一阵子,眼看着周围没了别的行人,李宗贵兴奋的笑起来:“你们知道我听到什么了?真是菩萨保佑咱们,他们正在说这趟走镖的事,一个问‘今年的年礼,真不给孙大头领送过去了?’另一个说‘送什么送?咱们一年也不从他那里过几趟,这战一起,郑城哪还有大生意?纵有个一趟两趟的,就走笔架西山,哪里不好了?再说,我师弟如今带着兵正驻在这郑城,送个俅啊!’”李宗贵学的绘声绘色。
李小幺听得睁大眼睛惊叹道:“我就说呢,笔架西山下那么偏僻的路,铁木那个笨蛋怎么能劫到镖师身上去了,原来,倒不是巧了。”
“可不是,听那意思,上回他们是头一回试着走了趟笔架西山,这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