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一概不知。
皇上微服出宫。带的人并不多。贴身伺候的于公公和另两个小太监,两个宫女,还有几十个身手过人的侍卫。随行的还有江太医。
出了宫门。马车行驶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齐王府。
齐王府开了正门。马车长驱直入。由齐王亲自领着,到了一处院子停了下来。侍卫们训练有素,先进院子仔细查探,待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由侍卫首领到马车边低声禀报:“一切无恙,皇上请下马车。”
皇上淡淡的嗯了一声。平静中却隐隐的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于公公先一步下了马车,另一个伶俐的小太监躬身跪了下来。皇上在于公公的搀扶下,踩着小太监的背下了马车。
“父皇,”齐王搀扶皇上的另一个胳膊,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先进院子小憩片刻。”
皇上点点头,任由齐王搀扶他进了院子。
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各自散开,警惕的守着院子。
于公公十分乖觉,待皇上进了正厅之后,便冲太监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齐齐退到门外。正厅里只剩皇上和齐王两人。
“小十四,她人在哪儿?”皇上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道。
齐王答道:“父皇先别着急。她平日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一直养病,几乎从不出屋子半步。儿臣这就亲自去将她带过来见父皇。”
说完,便拱手行礼退下了。
皇上独自坐在椅子上,心潮起伏澎湃,无法平息。
身为天子,美人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能长久在心中惦记不忘的,少之又少。当年的韩夫人叶氏,无疑是他生命中最特殊的女人。
或许是因为她绝色的美貌,或许是因为她超卓的厨艺,也或许是因为有悖人伦偷情的滋味太过刺激美妙,他对她生出了真情。甚至狠心命人暗中除掉了韩云海,只为了正大光明的迎她进宫。
可没想到,韩云海下葬之后,便传来韩夫人自尽殉夫的消息。消息很快传到宫中,他既惊又怒又伤心,却又无可奈何。天子权势再大,也夺不回已死之人的性命。
韩夫人死后,他消沉了一段日子。直到惠妃将韩越接进宫来。八岁的孩童生的异常俊俏,眉目五官和其母十分肖似。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对韩越的格外偏爱。韩越沉默少言,却极为聪慧伶俐。丝毫不弱于几个成年的皇子。只可惜,韩越的身世见不得光。
几年之后,惠妃病逝,韩越又回了韩家。之后的数年里,韩越勤奋习武,娶了小杨氏之后,又去了赵州投奔赵王。很快就成了赵王麾下的第一猛将,甚至有“大秦第一武将”的美誉。这一切,看似和高高坐在龙椅上的他无关,实则有他暗中推波助澜。要不然,韩越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崭露头角声名赫赫?
时间久了,韩夫人的身影在他心中也渐渐淡了。他身边又有了美丽温柔善解人意的容妃,幼子周恪俊美聪颖,淘气可爱。他的心思很快转移到了容妃和幼子身上。
谁能想到,在十八年之后,她竟然“死而复生”了。这么多年来,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日复一日的躲在慈云庵里,而他却浑然不知......
他恨不得立刻见到她,却又莫名的有些畏怯和紧张,心情复杂而微妙。
......
善能静静的坐在屋子里,低头抄着佛经。
一转眼,她在齐王府已经待了几个月了。
齐王并未苛待过她。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她治病,每天饭菜精美,补品不断。她的病情很快有了好转,这几个月的静心休养,身体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
她从不出屋子,一开始躺在床上,等身子有了好转,便整日抄写佛经。只有沉浸在佛经里,她的心才能有片刻的宁静......
门忽然被敲响了。
善能动作一顿,抬眸问道:“谁?”她从不要人在身边伺候,每天除了送饭的丫鬟来,从没人来敲门。
一个清亮悦耳的少年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是齐王?!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善能楞了一愣,起身去开了门,双掌合什:“贫尼见过齐王殿下。不知殿下特意前来,有何指教。”
齐王淡淡说道:“师太如今病已经痊愈了吧!”
善能恭敬的答道:“多谢殿下关心,贫尼这几个月来一直静心休养,身子已经好多了。”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齐王特地前来是要做什么?
齐王略略打量善能一眼。
善能依旧穿着那件半旧的灰色长袍,领口袖口已经磨的泛白了,整个人也比之前瘦了一圈,气色还算不错。以眼下这副样子去见父皇,确实有些寒酸了。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再梳洗换衣了――而且,善能眼下还是尼姑留着光头,也不宜穿戴打扮。
“你现在随我到隔壁的院子。”齐王说话十分简洁。
善能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齐王神色淡然:“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
善能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的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白:“不,我不去。我哪儿都不去!”边说边仓惶着后退了几步。
齐王挑了挑眉,神色漠然:“父皇已经来了,由不得你不去见他。你若是执意不去,我只好失礼一回,命人将你捆绑了带过去。”
总之,非去不可!
善能面色惨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不停的涌出来。看着着实有几分可怜。
齐王放缓了声音:“你放心,父皇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来见一见你罢了。你只管安心的去见父皇,说几句话就会放你回来。”
善能的肩膀不停的耸动着,口中溢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这段孽缘,躲来躲去终究躲不过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当年
齐王按捺着性子等了片刻,见善能依然哭泣个不停,淡淡提醒道:“别让父皇等的太久了。”
善能全身一颤,抖抖索索的用袖子擦了眼泪:“殿下请先出去,贫尼片刻就走。”
齐王眸光一闪,冷冷说道:“你不要妄图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现在就随我走。”
善能凄然一笑:“殿下误会贫尼了。这屋子里连把剪刀都没有,就算有,贫尼也绝不敢有伤害皇上的想法。贫尼刚才哭了这么久,太过狼狈,不宜面圣。想稍稍整理一下仪容再去觐见罢了。”
齐王毫不动容:“我让丫鬟进来伺候。”
善能没有反对。
齐王扬声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丫鬟端了净脸的热水进来。善能用不着换衣,只用温热的水洗了脸。脸上的泪痕被洗干净了,微红的眼眶却无法遮掩。
善能深呼吸一口气,走出屋子。
明亮耀目的阳光陡然刺入眼帘,善能下意识的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平静了许多。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那就挺直了腰杆面对过往的一切。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痛苦,也该做个了断了。
......
齐王领着善能进院子的时候,于公公暗暗一惊。皇上坚持到齐王府来,原来是为了见一个女尼!
这个女尼年龄已经不小了,半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如何。穿着宽大的灰色袍子,看不出什么曲线,却依然轻盈优美。
于公公自然不敢多嘴问什么,甚至不敢抬头细细打量女尼,恭敬的垂手束立。
齐王领着善能进了正厅:“父皇。善能师太来了。”
当善能的身影引入眼帘的一刹那,皇上激动的霍然站了起来,目光急切的落在善能的身上,喊了声:“眉娘!”
遥远又熟悉的闺名,遥远又熟悉的声音。
善能全身一颤,却并未抬头,只双手合掌道:“贫尼善能,见过皇上。”
人到中年,声音已然不及往日温雅动听,甚至有些黯哑晦涩。皇上却全身一震,激动不已的喃喃道:“是你,真的是你......”
接下来的场景,做儿子的实在不宜在一旁“欣赏”。齐王很快退出了屋外,然后将门关紧。
屋里只剩下皇上和善能两个人。
皇上情不自禁的走近了几步:“眉娘,朕万万没想到你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没死,就躲在慈云庵里。如果不是齐王找到了你,朕再也无缘和你相见了......”
“相见又有何益!”善能终于抬起头来。目光中流露出恨意:“当年我被惠妃陷害设计,被你占去了清白之身,还生下了儿子。之后的数年,你不时传召我进宫陪伴。你可有想过。我心里是何等滋味。这辈子,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
往事历历在目。
惠妃是叶家嫡长女,嫁给太子做了侧妃。太子登基为帝之后,便封为惠妃。而她,只是妾室所出的庶女,平日里温驯乖巧,战战兢兢的伺候嫡母。因为容貌生的实在出色,嫡母待她倒也不算刻薄。那个时候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一个家底殷实的夫婿,然后将病弱体虚的生母也一并接走照顾。
她年纪渐长,到了十四岁时,出落得绝色动人,又擅长厨艺。惠妃召她进宫陪伴,她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乖乖的进宫,在宫中住了一年多,也曾和皇上有过数面之缘。皇上看着她的时候,眼中有着遮掩不住的惊艳。
惠妃为她挑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她心中既感激又欢喜,风风光光的嫁给了韩云海。不巧的很,成亲的当晚她竟来了葵水,夫妻两个并未圆房。
三天后,边关有战事,韩云海立刻离开了京城。惠妃则召了她进宫,还特地赏了她一碗燕窝。她吃下燕窝之后,便觉得全身燥热,头脑也昏沉起来。朦胧中,被人脱了所有的衣服抬到了床榻上。再然后......就是一场荒唐的鱼水之欢。
当她醒来之后,清白已毁。躺在她身边的男人,竟是当今天子。
那一刻,她只觉得天都塌了。可是,她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惠妃彻底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