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处更是湿滑无比。
蹬蹬蹬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成史盯着郑瑜,不等她开口,也不等婢仆们斥喝,便手一负,沉声命令道:“来人,把郑氏押了!”
“是。”
蹬蹬蹬,四个护卫大步上前。他们挥退散在郑瑜身侧的婢仆们,大步来到了她面前。
郑瑜清醒过来。她脸一白,强力控制着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身子,尖声叫道:“你们这些奴才,你们想干什么?”
奴才?成史的脸色一青,他也不理会郑瑜,转向左右命令道:“封闭苑门,所有人不许出入。”
“是。”
“还愣着干什么?押着这个郑氏去见夫人!”
再一次,他的声音一落,郑瑜已扯着嗓子尖叫起来,“大胆的奴才!我是你们的王妃!是你们郡王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你们的主母!你们竟敢听从一个没有名份的妾室所令,前来押制主母?”
她在这里又叫又骂,四个已经近身的护卫一怔,不由转头看向成史。
成史任由她骂着,等她停下来喘气时,他沉着脸喝道:“把她的嘴堵上,马上走!”
“是。”
这一次,众护卫没有理会郑瑜的挣扎和痛骂,拿手帕把她的嘴一堵,反剪着她的手便向外走去。空留下一院战战兢兢,不知适从的婢仆。
当成史押着郑瑜来到主院时,方老急急赶了过来。他冲入院落中,朝着大步前行的成史低声道:“阿史,发生了什么事?”
见是方老,成史恭敬地一礼,愤怒地说道:“方老有所不知,郑氏竟与此那和士开勾结,意图谋害张夫人。”
说到这里,成史生怕方老不信,又道:“刚才在宫中,险些酿成不可挽回的大祸,幸好夫人聪慧。”说着说着,他看向方老,奇道:“您老相信?”
方老长叹一声,点头道:“是,我相信。”他看着郑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妇人已然心性大变,不管她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奇怪。”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后,又道:“你们去跟夫人说,请她尽管处置,长恭那里,老仆会与夫人一并担着!”
“是。”
正院的院落里,张绮坐地塌上,她的身后站着十几个护卫。成史等人把郑瑜押到她面前后,一护卫上前把塞在郑瑜嘴上的手帕一扯。
几乎是手帕一落,郑瑜便尖锐地叫了起来,“张氏阿绮,你一个贱妾,竟敢这样对待主母?你好大的胆子!”叫到这里,她又骂道:“你莫以为长恭不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小贱人,我与长恭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是比兄妹还有深厚的感情。你敢欺辱我,便是他现在不知,过个十年八年,他也会追究于你!”
张绮坐在塌上,她静静地看着郑瑜,静静地倾听着她的唾骂。直到她叫得声音开始嘶哑,才冷冷说道:“累了?”
郑瑜脸色一青。
看着她的脸色,张绮好心提议道:“你还有家族,你可以用家族来威胁我。”
郑瑜一呆,她正要用家族来威胁张绮呢。可是,她的家族不过是个普通的新兴世家,以前是与娄太后一族走得近才得势,现在娄太后已过逝,他们又没有族人掌控兵权,在高长恭面前,他们也低了一下大头,现在拿出来,似乎作用不大。
不对,郑氏不可靠,不是还有高氏吗?正想到这里,她听到张绮说道:“对了,你还可以用高氏一族来压我,毕竟,你是长恭上了族谱的王妃对不对?”
高长恭那小子,宠妾灭妻天下闻名,高氏一族要是能管他,早就动手管了,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开和士开身上去。他们不行,真不行。
见郑瑜脸色越发青白,张绮微微一笑,“如果阿瑜觉得高氏族规压不住我,可以搬出陛下啊。你在邺城经营多年,与陛下总有交情的吧?”
陛下,对啊,可以找陛下!不对,不对,这个贱人直接把自己绑了来,那是从和士开口里得到了真信,她已百分百的确认是自己对她下的手。连和士开也出卖了自己,陛下那里她又没有交情,怎么可能有用?
终于看到郑瑜脸色苍白,张绮慢慢站起,她曼妙婀娜地围着郑瑜走了几步后,脚步一停,慢慢说道:“既然那些人都帮不了你,那也怪不得我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把那纸按在几上,张绮静静地说道:“这是给你的,拿着它,天黑之前滚出兰陵王府!”
什么?郑瑜想要反唇相讥,可心中涌出的恐慌,让她还是低头看向那纸。
洁白的宣纸上,清清楚楚两个大字呈现在她面前。
“休――书――”
是休书!居然是一份休书!下方,高长恭的长签名,印鉴清清楚楚!
真是休书!长恭居然早就给她准备了休书!
郑瑜脸白如纸,她急急向前一冲,想要拿过那纸撕碎,才冲了一步,两个护卫挡在了她的面前!
前进不得,事实俱在,一时之间,无尽的绝望还有害怕,还有说不出的痛苦悲伤,还有不敢置信,令得郑瑜向下一软,瘫倒在地。
郑瑜瘫倒在地不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她尖声叫道:“那是假的,你那是假的!长恭怎么可能写休书给我?”
他走前,明明与她约好了和离的,还说要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的。他那人,从来是一诺千金,怎么可能还会另写一份休书?这一定是张氏弄的鬼!
想到这里,郑瑜恨从中生,她瞪着张绮,恨得咬牙切齿,脸目狰狞地叫道:“你那是假的,假的!贱货,你瞒不了长恭,你会让他厌恶的!一定会的!”
听着郑瑜声嘶力竭地叫骂,张绮弯了弯唇,慢慢说道:“这个是真是假,其实不重要。”看着郑瑜,“真的一点也不重要,你不觉得吗?”
张绮一步步走到郑瑜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恨和害怕,面目显得扭曲的她,张绮淡淡说道:“在你与和士开勾结,把我骗到皇宫去时,那休书便不重要了人,你不觉得么?”
郑瑜青着脸叫道:“我没有,我才没有!”她急急转向方老,流着泪唤道:“方老,我真没有,是她骗人,她想赶走我,她想独占长恭。”
方老的腰背似乎更佝偻了,他走上两步,低着头说道:“阿瑜,那休书是真的,是长恭临走之前交给老奴,说是如果你做了什么对不起阿绮的事,便让她拿出来的。”顿了顿,方老说道:“长恭走时还说,你如今性情颇有点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一时之不忍,而让阿绮受到分毫伤害。所以,他早就把休书给备在那里。”
方老的声音低浊缓慢,带着些许心痛和些许解脱。
面对郑瑜,他的感情一直是复杂的。
方老这个老人,郑瑜也是熟识的,她自是知道,他是不可能在这种大事上撒谎的。
听着听着,郑瑜已经呆了傻了,她无意识地看着方老一开一合的嘴,他下面说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到了。脑中嗡嗡的,只一遍又一遍地响着那句话,“长恭走时还说,你如今性情颇有点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人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一时之不忍,而让阿绮受到分毫伤害……”
第226章 终于和离
他认为她性情古怪?所寻所思不是寻常趴能够揣度?他不能因为他的一时不忍,而让这个贱人受到分毫伤害?
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已是恶毒之妇了,自己早是恶毒之妇了!他早就想好了,也早就把休书写在那里备好等着她了
儿时相交,那些年,她泛着小短腿跟在他后面,唤着“孝”,她眨着泪汪汪的眼,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为了自己与别人拼命。自己后来讨好了继母,日子一天一天好过了,他还是谁也不待见的落魄皇子。好些次,她站在围墙的这一边,看着少年日渐抽条的身段,和那越来越俊美无畴的面容。大多数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会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
便是那一次又一次的温暖笑容,便是那清如柳,俊如月的身姿,令得渐渐长大会她再也无法忘怀。
再后来,她长大了,可以议亲了,那一天,在得到继母的首肯后,她高高兴兴地跑到围墙后,对着清俊无比的少年羞涩地说道:“孝,你快点长大,母亲说了,等你封了王,我便可以嫁你了。”高氏的子孙,便是是不受上面待见,按例也可以封王的。
这是她鼓起勇气说的,在她说完后,她看到少年那诧异的表情,在他寻思时,她害羞地跑了开来。
然后,便像是有约定那般,她一直在等着他。
本来,在他封为广陵王时,她已经不小了,可以嫁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继母和家族,却一直有点犹豫。也许是长大后的她,有着齐国贵女们少有的美丽吧?也许是她的温柔贤淑,令得更多的俊杰对她心动了。也许是杨静娄元昭等人对她的追逐。让他们开始左挑右选吧。
可她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
那一年,那一年她终于等到了,高演开始得势,与高演亲厚的少年,也开始得势,先是封了广陵王,再又封为兰陵王。
在得知家族松了口。许她嫁给他后,她不顾他远在周地出使,千里迢迢前去相会。她要亲口告诉他,她可以嫁他了。他也可以有一个强有力的岳家了。他不是一直想要站得高高的,永远不受任何人的轻鄙,不被任何人白眼相待吗?现在可以了,他娶了她,就可以像别的王孙一样尊贵了。这时的她,给忘记了,自从他被封为兰陵王那日起,他就已经与别的王孙一样尊贵了。
终于,她来到了周地。然后,她来到了使馆。然后,她看到了那让她肝肠寸断的那一幕!
她的兰陵王,她等候多年的心上人,光着身子,搂着一个美貌的姬妾,正在被塌间你侬我侬!
这么多年,他都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他都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他都在等她,如她等他一样的等她。可为什么在她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嫁给他的美好时节,他却接进了这个可怕的。妖物一样,一旦近身便再也甩不掉扔不去的贱妇?他却不再固守对她的承诺,不再守住他纯洁的身心?
接下来,她一步一步地看着那妖妇走进他的心田,一步一步看着她主宰他的喜怒,一步一步看着他对自己冷淡,看着他与她远离。
直到今时,他竟然为了护着这个妖妇,早早给自己备好了休书!
难道他没有想过吗?自己一旦被休出门,将蒙受多少人的羞辱,多少人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