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一指的公害小恶霸时,徐老爷子却喘着粗气住手了。
众官员发出失望的唏嘘声,对徐老爷子虎头蛇尾的大义灭亲举动报以沉重的扼腕叹息……
秦堪将众人一切反应瞧在眼里,暗暗摇头。
跟当初自己离开之前一样,南京城里没好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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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宾楼的接风宴照常开席。
徐小公爷轻伤不下火线,鼻青脸肿地坐在主位,挨了一顿痛揍的他精神依然很矍铄,徐老爷子下手看起来很重,但还是留了分寸的。
众纨绔坐在宾位相陪,原本朱厚照也想跟来的,不过南京的大臣们本来对朱厚照御驾亲征的举动怨念颇深,若他再跟一帮纨绔没大没小吃吃喝喝,恐怕这顿宴席之后朱厚照不知要追认多少大臣为烈士,于是只好悻悻放弃。
徐鹏举心情很不错,老爷子的一顿痛揍看来并未给他蒙上什么心理阴影,只是此刻他青肿的脸却绷得紧紧的,这不是故意摆脸色,实在是脸上淤青和伤痕太多,任何一丝丝的轻微表情变化都会令他钻心的痛。
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徐小公爷说话了。
“今日阳光明媚,弟兄齐聚一堂……嘶――”一开口便扯动了脸上的伤,徐鹏举疼得两眼剧睁,两颗饱含痛苦的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出了眼眶。
值得钦佩的是,小公爷是真的猛士,痛成这样了仍不屈不挠地继续致欢迎辞。
“秦堪,与我相识于绍兴,嘶――因鸡而结缘,后来不打不成交,嘶――今日秦兄弟爵晋国公,衣锦还乡,载誉归来,嘶――”
徐鹏举一边说一边泪流满面,最后痛得捂住脸颊,实在说不下去了。
秦堪的脸颊也直抽抽,就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
“徐兄,算了吧……”秦堪的叹息声充满了同情:“有伤尽量少说话,你这是何苦呢。”
徐鹏举立马向秦堪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点头含糊不清地道:“秦兄弟,啥都不说了,一切尽在吃喝中……来人,先上粉头再上菜!嘶――”
典型的权贵盛宴,随着小公爷一声饱含痛苦的吆喝,十余位相貌上佳身段妖娆的青楼姑娘袅娜登场亮相,如同一群猎豹发现了一群羚羊似的,各自找准了目标便一个个扑了上来,秦堪亦不能免俗,未及反应便有一双玉臂搭上了他的脖子,接着温香软玉满怀……
原本有些沉痛压抑的宴席,顷刻间变得旖旎荡漾,风情无限。
“开吃!”小公爷磅礴大气的一声令下,为秦堪接风的宴席正式开始。
徐鹏举无视身边的莺莺燕燕,率先举筷伸向桌上最美味的菜肴。
众人沉默无语地看着一双筷子在桌上的菜肴间纵横睥睨,小公爷痛并快乐着,独自一人吃得满头大汗, “开吃”的口令大约是为他自己一个人下的。
秦堪颇为欣赏地瞧着他。
两年不见,吃货仍不易其色,可见这是一个很纯粹的人,虽不保证脱离了低级趣味,但至少在嘴里塞满了食物的前提下是纯天然绿色无害的。
徐鹏举独自埋头大吃,众纨绔已端杯一轮一轮地朝秦堪敬酒。
往日的良好关系令这些纨绔们底气十足,今非昔比,秦堪如今在整个大明都是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更是陛下眼前红得发紫的权臣,不论感情还是利益,纨绔们与他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
秦堪喝得面红耳赤落座后,徐鹏举也吃得八分饱了,打了一个长长的嗝儿,举杯又与秦堪连喝三杯,满足地摸了摸肚皮,这才说到正事。
“来南京待几日?”
秦堪苦笑道:“军情紧急,或许明日便要离开。”
徐鹏举点头:“我爷爷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匆忙从南直隶各地卫所调集了二十万大军,如今正集结于南京城外,陛下和你若是明日启程赴江西平叛,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众纨绔亦纷纷附和,席间一片激昂喧嚣。
“我也去,我们都去!”
第六百零三章 未来国公
大明的勋贵是最矛盾的一类群体。
首先,他们普遍不算什么好人,若以良民百姓的标准去要求他们,每个人足够被砍十几次脑袋,这群人不事生产,道德败坏,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总之,他们就是一群社会和谐政通人和的极不安定因素,和平时期的大明皇帝看见这群人便很头疼,当着面常常温言勉励,背地里不知用嘴宠幸了他们家多少代往上的已逝女性先人。
但同时,勋贵又是一群对国家最忠诚的人,因为他们的爵位来自皇室,一代代传袭下来,家族的兴衰与爵位紧紧绑在一起,自己的命运也与皇室紧紧绑在一起,大家都坐在同一条船上,这条船若漏了底,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道理大家都懂,皇家好你们都好,你们才能过上满世界鱼肉百姓,为非作歹的愉悦日子,皇家有难,你们第一个倒霉。所以大明凡遇战事,勋贵总是第一个顶上,而每到这个时候,大明皇帝最信任的也是勋贵。
今日在场的勋贵,包括徐鹏举在内,纷纷要求随圣驾出征,这是家族自小对他们培养的结果,勋贵家族对继承人只灌输一种理念,那就是功名须从马上取。爵位是祖辈跟随先帝们南征北战,拿命拼来的,若欲将爵位子子孙孙传下去,让家族越来越风光兴旺,只有不断从战场捞军功,家业才能长旺不衰。
秦堪不反对他们出征,他对这些人还是颇有好感的。尽管他们在和平时期很少干人事,但秦堪并无道德洁癖,嗯,他是太没有洁癖了。
一个国家还有这样一群充满血性的可爱年轻人,绝不是坏事。
秦堪没理由拦着他们,朱厚照那么不靠谱的皇帝都当了三军统帅,还在乎多几个添乱的家伙?
接风宴的气氛很热烈,尤其是秦堪笑着点头答应众纨绔的出征请求后,宴会的气氛一度达到高潮。
纨绔们玩疯了,雅阁里请来侍酒的青楼姑娘们倒霉了。平日里身份高贵的伯侯子弟们全部化身为月下人狼。嗷嗷叫着开始将宴会的风格渐渐转型为淫荡堕落,一件件轻薄的罗衫肚兜漫天飞舞,姑娘们或娇笑或惊叫,阁子里乱成一片。
肆意嬉闹玩乐过后。纨绔们的保留节目自然是赌博。
说起赌博一道。秦堪在南京纨绔们心中地位更如天神一般。谁都知道风靡至今的斗地主便是这位新晋国公发明的,这个老少皆宜的赌博游戏奠定了秦堪在南京赌坛的霸主地位,后来这位秦公爷在京师发明了麻将牌。其玩法也流传到了南京,纨绔们对其愈发五体投地,从纨绔们的角度来说,秦堪在赌坛的地位明显比崇明抗倭后的形象要高大得多,据说近年来有那不着调儿的纨绔给秦堪造了一尊雕像,每逢赌博前先给秦赌神上三柱香……
今日秦赌神在场,令纨绔们兴奋得跃跃欲试,赶紧吆喝着家仆回家取银子,而且对于玩法的意见也惊人的统一,众纨绔一致决定避开斗地主和麻将,……改打叶子牌。
崇拜归崇拜,显然这帮秦公爷的粉丝并不傻,如此理智的崇拜未免令秦公爷惆怅失落不已。
牌局开始。
和朱厚照的昏君称号一样,赌神之所以被称为赌神,终归有一定实力的,哪怕玩的是叶子牌。
不到一个时辰,众纨绔脸色有点发绿,最绿者非徐小公爷莫属。
又过了一个时辰,秦堪面前的银子已堆积如山,顺便还收获了一大堆纳福玉佩,长命金锁,碧玉扳指,以及……十几张满纸心酸的欠条。
赌桌上,众纨绔皆成惨绿少年,秦公爷好整以暇,手里的欠条被他折成了纸飞机,哈口气一掷,满屋子欢快飞舞,衬映着纨绔们黯然神伤的面容,秦公爷却找回了逝去许多年的童真……
“好了,谁还有值钱的玩意儿,尽管押上来,本公爷照单全收,不过欠条就免了,将来我也不好意思派人上你们家讨债,更不好意思在你们家围墙外泼红油漆……”
众纨绔黯然叹息不语,往日飞扬跋扈的少年们此刻分外英雄气短……
徐鹏举连身上的苏绣绸衫也押了出去,此刻穿着一身跟牢囚似的白色里衣,额头上却汗如雨下。
“秦堪,问你一句话,你得老实回答我……”
赢了钱的秦公爷心情很不错,笑眯眯地道:“知无不言。”
徐鹏举擦了把汗,脸颊抽搐不已:“你说,你来南京到底是来平宁王,还是来平咱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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搂草不忘打兔子,来都来了,能平的都平掉。
这是秦堪的逻辑,败家子们太年轻,不知柴米油盐多贵,秦堪是成了家的男人,有妻有儿要养,能多挣一点的机会绝不能放过,没当着纨绔们的面给家里写信注明“此地钱多人傻,速来”,秦公爷已经算是非常慈悲了。
走出福宾楼时已近子时,纨绔们打着呵欠一个个没精打采地告辞,今晚秦堪赢得比较狠,估摸没两三个月他们恢复不了元气。
夏日的夜仍有些凉意,秦堪和徐鹏举并肩最后走出酒楼,侍卫和魏国公府的家仆急忙将长衫披在二人肩上,趁着六七分醉意未退,二人闲步走在深夜的南京街头。
“年后我爷爷便要向朝廷上奏疏告老,由我来继承魏国公爵位了……”徐鹏举有些感叹。
秦堪楞了一下,默然点头。
徐老爷子七十多,也该告老享清福了,魏国公的爵位世袭罔替,他当还是孙子当都一样,终归是落在徐家,南京的魏国公不像寻常勋贵,这个爵位担负着守备南京的职责,也掌握着五六万南京常驻军队的兵权,委实不是那么好当的。
徐老爷子选在这个时候告老让孙子顶上,估计也是未雨绸缪,趁他自己还活着,让孙子试着当几年,这几年里就算遇到风浪,有这么一位老奸巨滑斗争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