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出身的女子为妻,让自己的嫡子,融有底层人的血脉,就是对祖宗不敬!
……这种人分阶层,高贵的永远高贵。士庶不通婚等流行于魏晋士族中的思想,在一百年前的现在,就隐有流行。也可以说,他们这些人,比邓九郎更重视女方的出身。
因为很多时候,出身不光是指你的父母家族的地位,更代表着你所接受的才学,你的成长环境。你的见识眼光,甚至说,你的智慧,人脉,以及你在那种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品性。
像很多人贫穷时,会非常愤怒那些富人看不起自己,可他们不知道,很多富人看不起的,不一定是他的贫穷。而是他那与贫穷一起衍生的品性和习惯,如懒惰,如不自强。如攀龙附凤。如不要颜面尊严。
霍焉沉吟了一会,断然说道:“正好公孙旬那里还有点事,我去处理一番。她们三个,就请相国你送回给邓九郎。便说,他的盛情款待,霍焉不敢承受。”
张景闻言哈哈一笑。道:“不错,就是要这样。行了你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
果不其然,霍焉一走,张景便带着这三个女子来到了邓九郎面前。朝着邓九郎行了一礼后,张景笑吟吟地说道:“禀刺史大人。霍焉说了,大人的盛情他无力消受,这三个女子,既然是大人带来的,还请大人把她们领回去。”在三女陡然悲切的哭声中,张景丝毫不为所动地说道:“至于大人要把她们许给什么人,霍焉无权质问,不过在她们出嫁之日,霍焉愿意为三人各出一份嫁妆。”
在看到是张景把三女带上来时,邓九郎便是眉头一挑。
他目光静静地瞟过张景,见到三女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有两个甚至口不择言地跳起脚咒骂起张景来,他哪有不明白的?
明白是明白,邓九郎也不喜欢吵,手一挥,示意护卫给三女堵上嘴带下去后,他向后一靠,懒洋洋地问道:“你不怕我?”
“不怕。”张景微笑道:“在公主的地盘上,张景自是无惧。”
张景斯文有礼地说道:“邓郎有所不知,霍焉这个人,是个真正的君子。他虽对公主倾心,却一直禀守本份,恭敬以对,万万不会有半分亵渎……依张景看来,邓郎要是想让霍焉对公主死心,不妨给他配一个各方面都极出色的姻亲。我也罢,霍焉也罢,我们所有人的理想,都是光复先祖荣耀,如果九郎愿意做媒,不但成全了霍焉的梦想,也会让他输得心服口服。再则,有了贤淑高贵的妻子,他对公主的那份心,也会自然淡去。”
张景这番话,倒是语重声长。
邓九郎盯了他一会后,还真沉吟起来。寻思一会后,他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说得也有理……行了,把霍焉叫回来吧!”
在张景谢过时,邓九郎看着他,低沉地说道:“对了,你们在百越人的眼中,不都是女王的王夫吗?如其给霍焉一个人选姻亲,不如给你们都配一个贤淑高贵的好女子?”这张景巴巴地跑过来,跟他这么长篇大论一番,也是这个目的吧?
果然,在邓九郎地盯视中,张景深深一礼,朗声道:“刺史大人的心意,我等敢不领受?”
“行了,退下吧,你们的婚姻一事,我会多加寻思。”
“多谢九郎。”
不一会,张景便退了出来。
他转身来到了书房。
方信等人都在书房中忙活,看到他过来,几人抬起头来。
张景眼角一挑,清俊的脸上带上了一分笑,“幸不辱命!”他大步走了过去,在榻几上坐下后,张景慢慢收起表情,低沉地说道:“邓九郎已经答应给我们做媒了。”
他深沉的眸光闪了闪,徐徐说道:“……诸君,现在公主与邓太后还是势同水火,她是一介妇人,她可以天真地说,离开南越扎根海外。可我们不行,我张景这一生,必定是要扎根南越,要在这里建立我张氏一族的千秋基业的。恩,我这里有几个女方的人选,你们也把自己中意的女子写上来,我改天呈交给邓九郎,让他出面去做这个冰人……有他出面,最了不得的家族,也会对我们考虑一二。”
听到这里,方信忍不住说道:“你觉得此事真能成?”
“自是能成!”张景深沉地说道:“有一句话要提醒各位,你们选的女方,不但要背景家世品行端方,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那就是这一次我们结亲的目的,就是稳住南越一国!就是能让我们能恢复先祖的荣耀!所以,我们娶的妻室,她们背后的家族,要么是数百年的望族,在朝野中根深蒂固,要么是声望巨大的清流儒家。总之一句话,与她们结了亲后,以后公主便是与邓太后完全撕破了脸,便是邓太后发兵来征讨百越,我们及我们的家人,也能让邓太后忌惮得不敢妄动!记着,这南越一地,是我们的百年基业所在,我们的目的,是要把它经营得像铁桶一样,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愿意动!”
“是!”
在几个同僚频频点头中,张景又笑道:“我们同在公主麾下,出身一样志向一致,以后必须相互守望。为着这一点,我怕霍焉那厮不同意娶妻,都把他的妻室人选选好,给送到邓九郎那里去了。”在张景看来,霍焉各方面都优秀得不像话,如他那样出色的联姻人选,真要葬送在几个乡鄙村姑身上,才是真的悲哀,也大大有违他的计划,因此这一次他才会主动出面,替霍焉来与邓九郎周旋!
在众护卫瞪大了眼,无奈地摇头中,张景又道:“当初,我有意放出我们乃是女王王夫这风声。便是算着,总有一天邓九郎忍无可忍,到得那时,便是我们不开口,他也会主动把我们找个好人家给‘嫁’了,现在,我的目的也总算达到了。”
张景的城府,这些人都是知道的,因为他对自己的野心,自己的心思并不忌讳,众人也习惯了他的事事算计,这时听到他算计到公主和邓九郎头上,还给算计成功了,也只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过后,张景示意众人安静后,继续说道:“诸君,我想了下,现在的南越呢,钱财已经够了,百夷那里也很少生事,局势既稳,我们的重点可以放在教化上。
有所谓圣人之道教化为先,如果我们能在有生之前,把这百越蛮荒之地,变成中原那样的儒生遍布,那你我的家族自然而然便成了这南越的大家族了……”说着说着,他叹息起来,“世间人成事,终是忠诚者易有大成就。当时太后派的人,是也见了我的,虽然我一直保着密,可料来,她的人也应该与你们都见过吧?”在众人同时的沉默中,张景一脸明白地笑道:“看来是都见过的。
我们这么多人,偏就刑秀和桓之况被太后的承诺唬到了。可现在呢?现在,他们是悔不当初。诸君,我希望我们中间,不会再有悔不当初的人!”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后,张景站了起来,示意众人自各忙活。
……
洛阳宫中。
刑秀失利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人飞鸽传回。
邓太后坐在殿中,在迅速地看过飞鸽传书的内容后,她沉着脸把那纸条三两下撕了。
撕碎之后,她胸口还有点堵,便站起来命令道:“准备一下,朕要出宫!”
“是!”
不一会,邓太后的车驾,便出了宫门。
因邓太后是散心来着,自不会大张旗鼓,一行人便装在街道中走了一会后,邓太后说道:“到邓府去吧。”
“是。”
在邓太后的吩咐下,马车是从侧门悄无声息地进入邓府的。只有一个知情的管事悄悄地领着她来到了邓母所在的院落。
☆、第三百一十九章 邓母病重和离别
邓太后来到院落里,这院落里的人已被清了场,望着安静如孔的院落,望着急急迎来的母亲,邓太后走出几步,转过头看向一个秋千,微笑道:“我与阿擎小时候老在上面玩,以前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么多年了,这玩意还在。”
邓母走到她身边,在牵住女儿的手后,她也望着那秋千眷恋地说道:“是啊,你们从小就玩得好,又都聪明,从来不让母亲多费劲。”说到这里,邓母低头咳嗽起来。
听到她的咳嗽声,邓太后连忙说道:“母亲,你不舒服么?”
“倒也不是。”邓母疑惑地说道:“这阵子一直吃得好睡得好,就是这咳嗽也不知怎么的,时不时来一下,让太医治了,什么也没看出。”
邓太后放下心来,“太医说了没事,那就应该是没事,不过母亲要是再咳,就再多找几个太医看看。”
“已请了三个了,都说似是无病。”
“无病就好。”见太医都这样说了,邓太后放松了,她微笑着说道:“母亲,女儿心情不好,你陪我走走。”
“是。”
母女俩走了几步后,邓太后示意众人退后一些,转头向着邓母抱怨道:“母亲,女儿这次的事,居然给擎儿给坏掉了。”
邓母先是一怔,她正准备问是什么事时,一转眼想到了,不由低声说道:“不是说动手的是那妇人的亲信吗?怎么,这样也不成?还有擎儿好好的当他的刺史。怎么又到那妇人那去了?”
邓太后却是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她徐徐说道:“那妇人,给母亲你添了一个孙子了……”
“什么?”
邓母惊叫出声,在刹那间,涌出她心头的,居然是一种由衷的喜悦:她有孙子了!她最疼爱的小儿子,给她生孙孙了!
见到母亲一得到这个消息,竟是喜悦成这样。邓太后轻轻一哼,她不像自己母亲那么心慈,一听到有孙子就心软。在她心中,更多的还是利益。
说到利益两字,邓太后又想道:这次的事,要不是九郎插手,那妇人的财产和金矿,只怕已到了送往洛阳的路上。本来可以国库无忧的,可不料还是功败垂成。
转眼她又想道:原以为已经离间了九郎与那妇人。没有想到,那么多不利的证据证人,居然还是让九郎相信了她。
想到这次的失败。想到那擦肩而过的巨大财富。邓太后烦恼起来。
其实她这种烦恼中,更多的是一种不甘,是一种对于本来就属于自己的财富,却一时不能弄到手的恼火。
就在她烦躁得在花园里也踱来踱去,一时都没有心情与邓母说话时,突然间。旁边传来婢女们的惊叫声,“夫人!你怎么啦?”
邓太后急急转头。
这一转头,她便对上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脸如金纸般摇摇晃晃险些摔倒的邓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