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今公主殿下是急着赶去收拾的话,大可不必。”地五好整以暇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他看着柳婧,慢腾腾地说道:“郎君于昨晚便赶往了番禺城,刚才我们得到消息,他已控制了局面!”
定定地看着柳婧,地五声音变轻。又说道:“还有,在得知你的噩耗后,急急赶来的霍焉他们,也被郎君一并抓起来了!”
柳婧迅速抬头。
她定定地看了地五一会后,樱唇微抿。小心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那些人,无论好坏,都被九郎抓起来了?”
“正是如此!”
柳婧脸色大白,见她怔忡地看着自己,地五长叹一声,忍不住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温和地劝道:“夫人,你现在孩子也生了,调皮胡闹,把郎君当众欺凌戏弄,让人削他的面子,让你的子民嘲笑他戏弄他的事也做得够了,凡是当初郎君对你做的,你已通通还报了一回还有多……这人玩上一阵,总是要归正的,你现在为人之母,也该收起任性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柳婧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五看了一会,低下头来抱紧怀中的孩子,突然微笑起来,“番禺城不远了,我们走快点吧。”
说罢,她嗖地一下拉起了车帘。
地五无奈地看了马车一眼,唿哨一声,便唤得众人再次启程。
让柳婧松了一口气的是,番禺城门大开,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一切都如常时模样。
这一下,她的心定了不少。
不一会,一行人来到了公主府外。
一眼看到大开的,与平素一样,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公主府门,以及那些停放在两侧的马车,和马车中不时伸出头,关注地看着公主府看来的番禺官员,顿时明白了:邓九郎把一切事情,都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至少,现在的番禺城,还是一切如常。
于是,她收回了目光。
这时,地五来到了大门处,在与门子说了几声后,车队长驱直入。
不一会,柳婧抱着孩子,从马车中走了下来。
望着空空荡荡,比平素要安静得多的院落,看着站在后面,不打算再走的地五等人,柳婧搂紧怀中的孩子,缓步朝着正殿走去。
不一会,她便来到了殿门口。
一跨过门坎,她便看到大殿的正中,她惯常坐的榻几上,此刻正坐着一人,那人翘起长脚,正拿过一本帛书在安静地看着,而这人,正是邓九郎。
明明灭灭的阳光,透过深深地殿门,铺在邓九郎的脚前,映照得这人的身影,有着柳婧在洛阳时,看惯了的闲适,以及,大权在握!
柳婧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她脚步一提,跨了进去。
几乎是她刚刚入内,只听得身后的殿门便吱呀一声被关上,柳婧回头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抱着孩子朝着邓九郎走去。
这时,邓九郎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帛,抬起头看着她。
他端坐在高处,目光瞟过柳婧,瞟过她怀中的孩儿时,眸光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
柳婧慢慢走到了邓九郎面前。
站在阶下,她抬头直视着他,四目相对一会,柳婧轻声说道:“他们人呢?”
邓九郎垂下眸来,他薄唇浮起一抹浅笑后,轻柔而尊贵地唤道:“柳氏,”他说话的姿态特别优雅,“你忘记向我行礼了。”
他是刻意忘记了她的身份吧?
柳婧一笑,她垂下眸,从善如流地朝着邓九郎福了福后,再次问道:“九郎,我的人呢?张景他们呢?”
邓九郎从一侧端过酒盅,把那小巧古朴的越樽在手心中转了一个圈后,邓九郎抿了一口美酒,头也不抬地说道:“都被我拿下大狱了!”
柳婧瞳孔一缩!
不一会,她轻笑出声,淡漠的,像个女王一样昂着精致的下巴,傲慢地说道:“他们是我的人,便是要惩治,也应该由我动手——邓家郎君,你管太多了!”
说到这里,她也不等邓九郎开口,步履妖娆的上了台阶,在塌几的另一侧坐下后,柳婧妩媚笑道:“邓家郎君,我很感谢你这一次仗义出手,不过,公主府发生的事,乃是我国内的已事,还请刺史大人高抬贵手,不相干的就不要多管!”
却原来,她抱着孩子,从阳光下温婉笑着的走来,不过只是一时情景。
于是,邓九郎笑了。
他薄唇微扬着,抬起头眸光深邃地凝视了柳婧一眼后,邓九郎说道:“过来。”他语气平缓,“儿子给我抱抱。”
……
柳婧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她温声说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他姓刘。”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后,柳婧轻声提醒,“郎君的儿女,现在还在龙编呢。”
见邓九郎挑高了眉,不动声色地望着自己,柳婧马上记起前阵子说过的话,于是咳嗽一声,掩饰着说道:“那个,我先前说的,把他们掳到荆州去了的事,是假的。”她端起表情,冷冷又道:“那两个才是邓家郎君你的儿女!”
又过了一会,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柳婧恼怒起来,她双眼一瞪怒视于他,尖着声音叫道:“邓九,我让你放了你的人,你听到没有?”
邓九郎终于动了。
他站了起来。
高深莫测地盯着柳婧一会后,邓九郎冷冷说道:“那些人,我早看不顺眼了,在洛阳时我已是不计较的,可到了交州后,他们也太胆大了些,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所以我暂时把人都扣押了。”
他大步转身,朝着殿门处走去,一边走,邓九郎那格外轻柔的声音传了来,“公主殿下要我放过他们,也不是不可,便是要我的人全部退出你的封地,让你继续当你的百越女王,也可以商量……至于这付出点什么,还请公主细细思量后,再来与邓某人讨论吧。”
砰的一声,他推开殿门,在阳光一射而入中,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柳婧的视野中。
几乎是邓九郎一离开,哗啦一声数十个仆人一拥而入,他们看到柳婧,齐刷刷跪倒在地。庄子的管事匍匐几步,颤着声音说道:“公主,您回来啦?”声音没落,他已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时,另一个管事也说道:“公主,昨天晚上,那刺史大人突然带着大军冲入城中,他在绑起了刑秀等几位郎君后,一入公主府,便说是奉公主之令,来清查叛徒的,还拿出了公主的令牌。后来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话,各位大人都安静下来……”
柳婧打断他问道:“他抓了多少人?”
“就抓了十几个,都是殿下你的王夫……”
☆、第三百一十一章 对话
什么王夫?是了,就是张景他们。
柳婧安静下来,因为对这件事早有防备,早在前几个月她怀着身孕从邓九郎那里逃出来前往海外时,是带着柳氏的族亲和柳父柳母柳文景一道去的,然后故意把他们丢在了柳树管理下的海外领地。
柳婧定了定神,又问道:“昨晚刑秀郎君回来后,有没有说什么?”
众人摇了摇头,一个仆人回道:“刑秀郎君回来时,都是行色匆匆,他们一进府中便关起门来商量,好似有点慌乱,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小人等不知。”
看来,她被‘烧死’的事,刑秀当时还不准备宣布出去。也是,便是他想,张景他们也不会同意,在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自己死了之前,张景是万万不会把这个动摇国本的消息外泄的。
柳婧寻思了一会,又问了一些问题,让他们离去后,她召集南越国的众臣,再次询问了一下。
当问清楚一切,知道刑秀什么也来不及做,便被邓九郎把所有的阴谋都给消弥了时,她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柳婧统领这块封地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极有魅力也舍得花钱,在南越国是极得人心的。刑秀要图谋她的一切,还得借她儿子的名义潜移默化,便是张景,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可以说,那么短的时间,刑秀几乎是刚把她的死迅宣布出去,刚刚向洛阳报喜,甚至来不及收拢自己的势力排除异已,便被邓九郎打上门来,中止了这一切。所以柳婧前来时,整个番禺城风平浪静,除了异常敏感的官吏们还在打探外,百姓们是一无所知。
放松之后,柳婧也疲惫起来,她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在喂了一会奶后,眼皮越来越沉,竟是抗不住睡死过去。
当柳婧在一惊之下挣扎着坐起时,才发现自己合眼的时间连一刻钟也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迅速地站了起来,命令道:“来人!”
“公主!”
“王夫们关在哪里?带我去见!”
一语吐出,见到四个犹疑,柳婧挑高了眉,警惕地问道:“怎么?”
一个管事走上前来,他朝着柳婧行了一礼后。恭敬地说道:“回殿下。他们都是刺史大人押起的。我们并不知道他们被关在何处。”
见柳婧沉了脸,那管事急急解释道:“当时事发时,张景郎君对我们下令,说是此间事与王国无关。与我们也无关,让我们不要慌乱,还要让大伙一切都听从刺史大人的。王夫们被带走时,也都没有慌乱……”他刚说到这里,一个仆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看到他们还笑了。”
管事顿了顿,也不抬头,继续向柳婧禀道:“本来大伙看到刺史大人在这么深更半夜的,带了这么多人进来。还押着刑秀郎君他们,都挺害怕的,可张景郎君这么一说,又看到他被刺史大人带走时,还有说有笑的。大伙也就不紧张了。”
他小心地说道:“要不,公主你亲自去问问刺史大人?”
听到这里,柳婧哪里还不明白?她重新坐回榻上,一手按着榻沿,一边轻抚着怀中的孩子,想道:邓九郎毕竟是从风里浪里走出来的人,也不知他当时到底做了什么?这般与张景一唱一和的,倒显得这场谋逆案是小事一桩一样?
不得不说,邓九郎这一手,对安定南越国的民心是效果奇大,想来她麾下的那些封臣和官吏,在听到这府中人的说法后,也会觉得啥事也没有发生……这可真是本事不小!
柳婧低下头寻思了一会后,半晌抬起头来,轻声说道:“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在众仆整齐的退下时,柳婧缓缓站起,衣着朴实,因生完孩子还有点虚白的她,静静地站在殿中,蹙着眉久久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得疲惫了的柳婧,抱着孩子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