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上重重一拍,乐道:“好兄弟!”转眼他朝厢房中瞟了一眼,冲着地五压低声音说道:“你也别在这里呆了,免得听了两句不该听的话,又招了你家郎君记仇。要不,咱们到楼上去聊一聊?”
地五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刑秀这语也只是客套,见他拒绝,他也不勉强,笑了笑后衣袖一甩便晃悠着朝大堂走去,一边走,地五听到他还在一边低哼着,“想这世间愚夫蠢妇,纠纠缠缠来来去去不清不楚,何不一棍打晕了送入洞房锦被一盖皆大欢喜?”
地五瞪大了眼:“……”
柳婧走在前面,看着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消瘦的玉颈步入厢房,邓九郎突然发现手心湿得厉害。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怔怔地站在厢房门外,直到入了厢房的柳婧转头看来,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跨入了厢房中。
一入厢房,邓九郎便仔细地转过身,认真地把厢房门给锁上。
做好这件事后,他一回头,便对上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静静地看着他的柳婧。
对上她这样的眼神,邓九郎又僵了。
过不了一会,他清咳一声,慢慢走到几旁,给自己和她都斟上酒水,邓九郎巴巴地捧着一盅酒送到柳婧面前,讨好地说道:“阿婧,口渴了吧?喝一口。”
柳婧看了他一眼,垂下双眸,她伸后接过他捧来的酒盅,慢慢地抿了起来。
抿了两口后,抬头看到邓九郎还在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哑声说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邓九郎闻言头一低,闷闷地说道:“我现在有点紧张,等一下。”样子真是乖得不得了。
柳婧瞟了他一眼,慢慢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纱窗外的绿色。
邓九郎又咳嗽一声后,小小声地问道:“阿婧,我要是向你跪下的话,你会不会原谅我?”
柳婧:“……”
也许是柳婧的目光太过诧异,令得邓九郎老脸一红,只是他看到消瘦得几乎没有二两肉的柳婧,心下又是一疼。
薄唇颤抖了一会,邓九郎待要再说什么,柳婧突然淡淡地说道:“那你跪啊。”见他僵住,柳婧冷笑道:“明知道做不到的事,何必拿出来说?”
邓九郎突然发现自己老脸不红了。
他抬起双眼深深地凝视着柳婧,在她的嘲讽过后,他挺直腰背,恢复了以往的傲慢张扬,冷着一张俊脸严肃地说道:“刚才那话你当没听到,我纯是胡说的。”是不能跪……今日要是跪了,以后怎振夫纲?
对上柳婧的冷笑,邓九郎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她一会,突然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这肌肤相触,邓九郎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是发涩。
不过转眼,他便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邓九郎徐徐说道:“阿婧,今晚是数年难得一见的明月最圆之夜……”
柳婧转过清凌凌的眼看着他,微微挑高了眉。
在她的等待中,邓九郎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道:“如此良宵如此夜,阿婧,我们成亲吧,就以天地为证,圆月为许,我娶你为妻,你嫁我为妇,从此相携相伴,不管是他人的阻拦还是疾病,再不松开彼此的手!”
他咽干涩得厉害,以至声音都有点哑,“阿婧,你要不愿意,我知道三百里外有一户人家刚发出了疫症,正给单独关了起来,你可以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只要你能原谅我。
他这话,已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特别是要把他自己与疫症病人关在一起,这个主意简直幼稚得不得了,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柳婧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对上他那泛红的眼眶,专注得仿佛世上再无他人的眼神,突然眼中也有了点酸意。
她慢慢转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那颗明明坚硬的已经放弃的心,这一刻,竟是又有了松动的迹象。
☆、第二百二十九章 驸马就驸马
柳婧看着外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笑了笑。
看到她这笑容,不知怎么的,邓九郎的脸色变了变,莫名的,他有点慌乱起来。
柳婧回过头来。
她清凌凌的眼静静地看着邓九郎,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邓郎,没用的,这些都是没用的。”
她慢慢站直身子。
腰背挺得笔直后,柳婧与邓九郎直面相对,她慢慢说道:“九郎,你知道我们的问题出在哪吗?”
邓九郎正要开口,柳婧摇了摇头,在示意他不要说话后,她继续说道:“我们的问题就在,你是南阳邓九,你是被家族负以厚望的国舅公,而在你的家族,你的太后姐姐认为,我就算贵为公主,也不是你的良配。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支持我们婚配,而你,”柳婧低低一笑,双眼清明得不像话,“而你,既无法说服家人一心一意接纳我,也无法在你家人的恶意包围中保护于我。所以九郎,上次死里得生后,我其实已然明白了,我与你,这一生都终是相见不如不见。”
说到这里,她身子一转,脚步轻移就朝外走去。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邓九郎猛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在颤抖!
他的脸黑沉一片。
他颤抖地锢制着柳婧,哑声道:“怎么?这么久才得相遇,说上这这么两句便想离开?”想他这些时日,每每想到能与她见面,都激动得彻夜不眠。今天见是看到她站在那里,整颗心便跳得飞了起来,甚至有一度曾腿脚发软……这个妇人呵,放下的情意。终是不如他放下的深啊!
想到恨处,邓九郎的薄唇几成一线。他瞬也不瞬地盯着柳婧,过了一会,猛然声音一提,厉声喝道:“来人!”
“郎君!”一阵脚步声响,却是地五等人冲了进来。
大门一撞开。地五几人便看到了这样紧紧僵持的两人,一怔之后齐刷刷低下头来。
邓九郎依然一瞬不瞬地盯着柳婧,依然声音沉沉地说道:“派几个人去见过顾呈,便说,看在他救过阿婧的份上,我也饶他一次!这次他出现在长安,与那些人意图聚会,对朝庭有不轨之意,我可以当做没有看到!”
在地五等人的朗应声中,邓九郎还在盯着柳婧。还在一字一句地命令道:“把院落收拾出来,那是我与阿婧的新婚之所,可不能马虎了!”
在柳婧猛然回头朝他看来时,邓九郎声音一提,厉声喝道:“听到没有?”
众护卫一凛,同时大声应道:“是!”
这时。邓九郎把柳婧重重朝怀里一带,厉声喝道:“走!”
“是!”几人大声应了,随着铿铿的脚步声响,一列银甲卫迅速地排成两行,等侯着邓九郎出现。
就在这时,柳婧转过头来,她看向邓九郎,无力地蹙起了眉。可她几乎是刚一张嘴,突然间,邓九郎掌一竖。重重在她颈上一切。柳婧猝不及防下身子一倒,整个人便摔在了邓九郎的怀中。
邓九郎青黑着一张脸,伸手把被敲晕过去的柳婧横抱而起后,大步朝着停放在前方的马车走去。
直到邓九郎抱着柳婧跳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启动。地五才回过神来,他连忙策马来到马车旁,低声问道:“郎君,这又是怎么了?你们没有好好谈一谈?”这两人相处才多久?才不到一刻钟吧?这说了几句话?根本是连别后的事情都没有交待清楚,怎么就能够闹了起来?
听到地五的询问,邓九郎黑着一张脸,过了一会,他愤怒中夹着委屈的声音轻轻传来,“她压根就不怎么想我……我为她日夜不安,恨不能随她而去时,她却在想着要与我不再相见!”
愤愤地说到这里,马车中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邓九郎低哑得不像话的声音飘来,“如果,如果我从不曾识得她,可有多好?”
听到这话,地五先是心中一酸,转眼他又忍不住说道:“其实在吴郡和汝南时,郎君不是非要招惹她,也不至于有今天……”
马车中,邓九郎沉默了,好一会,他低低说道:“可我这么多年,也就招惹她那会心中欢喜。”
地五:“……”
也不知过了多久,恢复了冰冷的他低沉地问道:“和乐公主在生的事,可有泄露出去?”
“是,已有泄露出去了……想来不过多久,便会传到洛阳。”
“便说,上次葬下的和乐公主,其实并不是她本人,真正的和乐公主还活得很好……理由找委婉一点,给太后留点面子。”
“是!”
“世人都不知有个和乐公主,放出风声,把阿婧的真正身世泄露出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先帝的嫡亲胞妹,是比世上任何一个妇人还要贵重的公主。恩,她养父养母的事就不必提了。”
外面,地五沉默了很久,好一会,他才低声说道:“郎君,你这样做,岂不是在将太后的军?她会非常生气的!”转眼地五又说道:“先帝亲妹这个身份,说不定会被别的大臣利用呢。毕竟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幼帝的亲姑,这不是给太后添了麻烦吧?”
马车中,邓九郎淡淡地说道:“你废话太多了!去照着办吧。”
“是!”
马车中,再次恢复了安静。
在地五看不到的角落里,邓九郎正把柳婧搂在怀中,他低着头,看着因大病初愈而脸孔消瘦肤色显得苍白的她。
阳光透过飘拂的车帘,照在怀中人秀美精绝的脸上,邓九郎有点恍惚。
那一段他以为她已经死去的日子里,他总是无数入睡。每一次合上眼,他便看到柳婧变成了白森森的尸骨,双眼空洞地看着他,而他不管怎么去抱。去亲吻,去搂在怀中,她也不会变得温暖,不会回应,不会拿眼瞪他。
每每从梦中惊醒,那种空寂孤绝的感觉真让他绝望。
在盼了那么久。渴望了那么久后,他梦想成真,真把活生生的她抱到了怀中了。
他曾想过,只要她还活着,他就再也不会对她生气,他就会一切都顺着她。
便是这一次,他在脑海中想过千百种重逢的场面,都是好好搂着她说些温柔的话,说些让她不再生气的话,可不知怎么的。好不容易重逢了,却成了这样一个场面。
想到这里,邓九郎苦笑起来。
苦笑中,他慢慢低头,把自己的额头印在她的额头上,久久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中传来邓九郎的声音,“端一盆冷水来。”
“是。”
冷水很快就送来了,几乎是递过去没有多久,地五便听到里面柳婧醒来的嘤咛声。
他垂下眸,手脚麻利地接过郎君递出来的水盆,示意众人退后一点后,安静地策着马跟在马车后面。
柳婧是在冷水的刺激中清醒过来的。
她慢慢睁开双眼。
怔怔地看了一会马车的顶棚,又眨了眨眼,朝着静静望向自己的邓九郎看了一会后,柳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