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浮现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样子。心口微微一软,拿着手机笑了,低下头,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今天好些了?”
锦曦直接没答,不搭理他。
韩沉也不在意,不急不缓地交代:“不要乱下床,有事交代他们去办。”
锦曦还是不说话。
韩沉也沉默下来。他望着不远处,阳光下缓缓流动的江面。耳畔,是她细弱的呼吸声。
好像这样,他已足够。
锦曦见他不说话了,心里莫名不是滋味。于是再度冷声开口:“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
“想你。”他轻声说。
锦曦只感觉心脏部位像是被人重重握了一下。
那是韩沉的手,在撷取她的心。
放下电话,她呆呆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脸颊很烫。拿起手机,又放下。一时竟是难以安宁下来。
最后,终于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然后将手机彻底丢到一旁,埋头睡觉。
小店里,老太太已经把米粉端了上来,笑着问:“小伙子,要不要放辣子?”
韩沉拿起筷子,搅了搅米粉:“不放。”
这时短信铃响。他拿起看了看,是锦曦发来的。只有两个字――
“滚蛋。”
韩沉静默片刻,放下手机不回复,低头吃粉。这时却听老太太笑道:“你这习惯,跟小曦一样。她小时候来我这里吃粉,也是不放辣椒。”
韩沉抬头。
脑海中,却浮现白锦曦在食堂里,每次往米饭里加一大勺辣椒时,美滋滋的样子。
“是吗?”他说,“后来我遇到她时,她却是无辣不欢。”
老太惊讶地答:“啊?”立刻又释然了:“也是,人的口味会变嘛。长大了,喜欢不喜欢吃的都变啦。”
韩沉点点头,低下头,慢慢吃了起来。
――
韩沉在红山县逗留了一天,将白锦曦以前就读的小学、中学也走了一遭。因为已经相隔十多年,得到的信息并不多。而小县城的学校,档案保管得也并不好。只拿到她幼时几张模糊发黄的照片,也已看不清楚。
次日一早,他便驱车从红山县,直赴沙江市。
沙江警校。
档案室管理员是一名四十余岁的男职工。韩沉向他亮明证件:“我是省公安厅刑警队的。需要查阅你校56级刑侦班的所有资料。”
管理员却为了难,摇头:“警官,你怎么就要56级的?前几年办公楼管理不善,发生过一场火灾。44、56、57……几个级的资料档案,都被烧没了。”
韩沉微蹙眉头:“没有电子存档?”
管理员叹了口气:“我们这么个小警校,当时经费一直没下来,新系统后来才做成。所以这些资料算是遗失了。真是抱歉。”
“没事。”韩沉原地站着,沉思一会儿,转身离开。
刑侦系办公室,就在同一栋楼里。
韩沉推门进去时,里面有三四位老师。听了他的来意,倒是都有些意外。
系主任已经五十余岁、头发花白,听到“白锦曦”这个名字,摇了摇头:“都多少届了,记不清了。”
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女老师却笑了:“主任,您怎么不记得?是个挺文静挺漂亮的姑娘。我记得是去了江城哪个所吧?工作找得不错。不过毕业后没怎么来过。哎,韩警官,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韩沉笑笑:“她现在在省厅,表现不错。领导让我再来考察一趟。”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老师自然又把白锦曦一顿夸――毕竟是自己学校出去的学生。不过都是些泛泛之词,什么踏实认真、勤奋好学。韩沉一直静静地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上一两句。几个老师聊得兴起,那女老师又说:“我还记得那白锦曦特爱美,女孩子嘛。现在是不是也这样?”
韩沉微微一笑:“这点没变。”
女老师笑笑说:“就是。她那时候三天两头吧,往美容院跑,还总化妆。毕业时还真是漂亮了不少。”
“现在倒是不化妆了。”韩沉答。
――
韩沉去的最后一个地点,是位于江城市的、白锦曦后来的家庭住址。
但与红山县的情况大同小异,因为他们是新搬迁来的住户,与邻里关系也并不熟悉。房子四年前一把火已经烧了个干净,现在已推倒重建,几乎没留下任何白锦曦生活过的痕迹和线索。
傍晚时分,韩沉将车开到江边,望着晚霞与落日,静静地抽烟。
这个城市,也是他和白锦曦相遇的地方。
白锦曦是在四年前,火灾中窒息,导致失忆。
而他?按照他当时的医生,以及他所在单位、北京市公安局领导所说,他是在五年前的一次爆炸案里受伤,昏迷一年才醒来。
醒来后,一切看起来全无异样。只除了心里模糊有个人,身边却少了那个人。
而“她”存在过的唯一直接的物证,是一枚戒指。
韩沉伸手从怀里,掏出钱包。钱包夹层里,是一枚有些磨损的铂金指环戒指。
醒来时,这枚戒指就戴在他的左手中指上。因为大小刚好卡在手指关节,所以取不下来。直到后来他又瘦了不少,戒指才被取下来。怕被磨损,便放在钱包里。
他上网查过戒指戴在中指的含义。
那代表“热恋中”或“已订婚。”
静默良久,韩沉深吸了几口烟,烟头丢在地上踩熄,将戒指放回钱包中,给冷面打电话。
“白锦曦提过,她有过个前男友。你去查一下是什么人,把他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给我。”
☆、第46章 模糊的你(二)
接到韩沉的电话,冷面第一次感觉到为难。
背景、学历、档案这些都可以查。可是“前男友”……要怎么查?
然而,冷面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思考良久,打了个车,决定直接去医院。
病房里,白锦曦正在和徐司白聊天。小篆在一旁削苹果。
几天没见,白锦曦慢条斯理地问:“你怎么玩消失啊?逗我玩呢?”
徐司白今天穿的是件浅咖啡色外套,搭配白色衬衣,更显高大干净。他将鸡汤从保温桶中倒出来,盛了一小碗,放到她面前。
“我是临时请假从江城过来的,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他答,“另外,也在考虑一些事。”
锦曦眼珠转了转,端起鸡汤,喝了一口。
“好鲜!”她都快咬自己的舌头了。
一旁的小篆忙转头看过来。
“有你的。”徐司白微笑道,“做了很多,她一个人喝不完。”
小篆立马美滋滋地拍马屁:“我就知道徐法医最好了!”
锦曦也笑了,搅了搅汤勺,抬头看着他:“在考虑什么事?”
徐司白坐在床对面的椅子里,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直。锦曦觉得他就算这么坐着,看着也像个书卷气十足的年轻教授。
“考虑来黑盾组的事。”
锦曦和小篆同时盯着他。
“我决定过来。”他说。
锦曦又喝了口鸡汤,露出笑容,很是认真地问:“为什么?以前省厅、市局挖你那么多次,都挖不动。你说你喜欢江城安静纯粹的工作环境。这次为什么愿意来?”
小篆还在洗苹果,但是都快把苹果皮洗破了。假装不在意,却竖起耳朵听着。
徐司白缓缓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遮住了漆黑的瞳仁。
“你说为什么?”他轻声问。
锦曦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瞬间仿佛被定住了。
一旁的小篆听到这话这语气,一愣之后,莫名地也紧张起来。
完蛋了完蛋了,这是要表白吗?徐法医终于决定要跟韩老大抢小白了吗?
谁知他俩如临大敌,徐司白却在短暂的沉默后,温和地笑了:“我朋友不多。在江城这几年,也只有你们俩,加上小姚三个。这次我打算把小姚也带过来。在哪里工作,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样的,为什么不选择跟你们在一起?”
小姚是徐司白在江城的助手。
锦曦和小篆同时松了口气。
她放下汤勺,坐直了,微笑朝徐司白伸手:“徐司白,欢迎你加入黑盾组。”
徐司白也伸手,将她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凉而干燥,握着叫人心头一定。
“谢谢。”他说。
四目凝视,他的眼睛隽黑而安静。因为坐得近,锦曦几乎可以看到他瞳仁里映着的,那个小小的自己。
她神色如常地笑笑,松开他的手。开始跟他八卦岚市有什么美食和好玩的,而他静静地微笑听着,小篆则机灵在一旁插科打诨,约好三人下次去哪里,下下次又去哪里。
很快,天色黑下来。徐司白收拾好保温桶,起身告辞。小篆也得回省厅,跟他一块下楼。锦曦吃完苹果,躺了一会儿,下床开始做操。她已经可以走动和做些简单动作,只是还不能剧烈运动。
刚坐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有人敲了敲门。一回头,就看到冷面拎着袋水果,面无表情地朝她点点头,走了进来。
――
小篆和徐法医一块走到医院门口打车,正值下班高峰,半天也没来一辆空车。
小篆站在车流旁,翘首以盼。过了一会儿转头,却吓了一跳。
因为徐司白正在抽烟。
高挑清瘦的身影,立在路灯下。手里夹着根香烟,很安静地抽着。他长相太过俊秀斯文,手指白皙修长。这样抽着烟,竟有一种相当违和的美感。感觉就像是儒雅单纯的书生,原来也有叛逆而不为人知的一面。
小篆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怜悯。
神差鬼使般,便开口:“徐法医,你既然喜欢小白,为什么一直不追她?”
话一出口,小篆就想打自己的脸。他在干什么?
徐司白一怔。
手慢慢垂落。
烟圈在他指间缠绕升腾,他看着川息的车流,沉默。
小篆也后悔自己的唐突,刚要找个话题岔开,却听他微凉的嗓音传来。
“因为我很清楚,她不会接受我。她的性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如果她心里有我,早就已经走向我。这件事,小篆,再也不要提了。现在这样,就够了。”
――
对于冷面的突然到访,锦曦虽然有些意外,但想想他的“主妇属性”,又释然了。
冷面并不是擅长寒暄的人,坐下简单问了几句她的病情,就伸手进口袋摸了摸,然后直入主题:“我没带手机,电话借我。”
冷面是信誉多么好的人啊?锦曦不疑有他,将手机递给他。冷面起身走了出去。
冷面站在走廊里,打开通讯录,翻了一会儿,微微面露喜色。将其中一个号码存入自己手机,然后又走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