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我还没吃糕呢!”福慧一听,翘了翘嘴,摇头。
“是啊,已经吩咐下去做了,虽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妹妹愿意吃一口。七婶再坐坐,等妹妹吃了再走也不迟。”东祺注视着双鱼,恳切地说道。
双鱼踌躇了下,点头笑道:“也好。”
福慧高兴自不必说,东祺也露出欣喜之色,亲自拿了个坐垫铺在椅上,恭敬地请双鱼坐下,自己坐到了侧旁,笑着朝福慧招了招手,福慧蹦到了他跟前,被他抱坐到了膝上。
“福慧!”双鱼叫了声女儿,摇了摇头。
“没关系。”东祺笑道,“妹妹又不重。”
双鱼见他似乎有意错开她的话,只好作罢。
“七婶,七皇叔月中应该就能回京了。这次北方战事能这么利落结束,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全仰仗七皇叔。”
说了几句闲话后,东祺说道。
去年北方再起战事,荣恩在一场督战中,不慎被淬毒流箭伤中,伤势沉重,病况危急。段元琛得知消息,心急如焚,立刻送了最好的太医火速赶往庭州。当时朝政稳定,朝局平衡,东祺也渐渐能够自己独立决断政务了,加上有内阁辅助,段元琛将朝事交待了后,自己随后也日夜兼程地赶了过去。所幸后来,荣恩将军的伤势有所稳定,但需要静养。彼时战事正吃紧,段元琛便留在庭州亲自督战。
养精蓄锐十八年后,突厥卷土重来。对这一场战事,突厥志在必得。双方断断续续,打打停停,战事一直持续到了三个月前。
照先前庭州那边传来的消息,段元琛最快,应该这个月中能回京了。
提及夫君,双鱼心里满满都是骄傲和爱意,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温柔笑意,道:“皇上言重了,何来仰仗之说,不过是尽到人臣的本分罢了。”
东祺怔怔望着她的笑容,似乎出起了神。忽然听到坐自己膝上的福慧冲她道:“娘,方才你不在时,有个官儿来了,拿来了好多美人姐姐的画像,催皇帝哥哥娶亲呢!”
去年时,随着东祺渐渐成年,朝里大臣便开始关注他立后的事,后来北方出了战事,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随着战事平定,这会儿朝堂里大臣们最操心的,又转回到了立后上头。
双鱼听女儿这么说,一笑,道:“你皇帝哥哥已经是大人了,自然要娶亲了。”
“嗯,不要――”福慧摇头,“皇帝哥哥娶亲了,会不会酒抱美人,不找我玩了。”
双鱼失笑,东祺一张俊美脸庞仿佛露出不自在的表情,低头哄福慧道:“妹妹放心,不会的。”
双鱼早就知道了,此次宗正司遴选出来的,都是朝中一些或有名望,或具备德声,又处闲散职位的大臣之女。知道皇帝立后一事,摄政王夫妇必会上心,那些夫人们这几个月里,已经陆陆续续地领着自家女儿来拜望过她了,所以哪家女儿如何,她心里大致也有个数了。
毕竟是看他长大的,作为长辈,难免也关心他的所想,双鱼笑过,便问:“皇上可有中意的人选了?”
东祺抬头道:“没有!还是等七皇叔回来再商议吧!”
双鱼听他语气竟有些冷淡,似乎对此不感兴趣,甚至带了些不快的样子。
这么多年,双鱼还是头一回遇到东祺对自己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微微一怔,话题顿时断了,气氛一下也有些尴尬起来。
这时雪花酥皮饼做好,宫人盛在食盒里,恰好送了过来。六福净了手,伺候福慧在一旁吃了起来。
“六福公公,你也吃啊――”福慧掰了一块递给站一旁的六福。
“哎哟,小祖宗真是心善,抬举奴婢了,奴婢不吃,您吃,慢点,慢点,别噎着了……”
那边两人低声说着话,东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看了眼双鱼,道:“七婶,您也吃吧?”
双鱼摇了摇头,笑道:“我肚子不饿。皇上去吃吧。”
“我也不饿。不想吃。”东祺冲她一笑,露出一副雪白的整齐牙齿。
这久违了的表情,倒露出些他小时候的样子。
“七婶……”
东祺笑完,望着双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
“皇上有事?”双鱼问。
“七婶,最近大半年里,你好像不大入宫,对我也冷淡了不少,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恼了?”
他问道。问完便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双鱼一愣。
东祺渐大,明年就十七岁,日益威重,双鱼更是觉到了他身上不自觉日益显露出来的帝王之气,所以日常见面时,难免就不再像从前那样亲近,也各位保持了些距离。忽然听他竟开口这么问自己,迟疑了下,道:“皇上千万不要多想,我怎会恼你?只是你已长大,于礼节处,自然与从前小的时候有所区别了。”
“但在朕……我的心里,七婶一直都是从前的七婶。我希望七婶以后在我这里,不用像别人那样,有那么多的顾忌。”
双鱼脸上露出微笑,轻轻拍了拍他横在几上握拳的手背,点头道:“好。”
那边福慧吃了两块点心,也就饱了,六福将她抱了回来,双鱼起身便告辞出宫。
东祺也没再留了,只是抱着福慧,一直送她母女二人到了宫门口,双鱼再三请他止步,东祺才停了下来。
他目送双鱼带着福慧上了马车,在随从的护持下渐渐远离了宫门,最后消失在视线尽头,半晌,依旧立在那里。
“皇上,风又起了些,该回了。”
如今已经皇帝跟前红人的六福见马车已经看不到了,悄悄望了他一眼,在旁小心地提醒。
东祺仿佛回过了神,哦了声,这才转身往里而去。
第50章
双鱼带着福慧回到王府,到了傍晚,母女二人用了晚饭,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天上开始飘雪,起先还很小,越下越大,到了后来,犹如棉絮在半空中被扯碎了,地上很快就积了一层积雪。
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福慧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落雪,但依然十分兴奋,她也不怕冷,一会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踩出自己的一个个小脚印,一会儿又下人陪自己一起堆雪人。双鱼怕她冻了,最后将她抱回屋里,她还推窗趴那望着外头。双鱼哄她去睡,她忽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了头道;“娘,父王这会儿要是在路上,会不会被雪挡住,他就回不了家了?”
双鱼一愣,随即将她抱了起来,微笑道;“父王不怕雪,他想早些见到你,就算下再大的雪,也会很快回家的。”
“娘,我也想父王。”
双鱼过去,抱起女儿道:“上回父王来了信,娘不是念给你听了?还记得父王怎么说的吗?”
“记得。父王说,让我在家好好听娘的话,等他回来。”
“是啊!”双鱼笑,“那娘现在带你去睡觉了,好不好?”
“好。”福慧想了下,点头。
双鱼终于哄女儿入睡后,交待了声值夜侍女,自己也回了近旁的卧房。到了半夜,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微咔嚓一声,似是竹枝被积雪压断,再也睡不着了,披衣起身,重新点亮了烛火,到隔壁屋子先去看了下女儿,见她安然眠于大被,回来从抽屉的一只髹漆匣里取出段元琛之前陆续写来的几封信,一封一封地展开,慢慢地又读了一遍。
“缄素双鱼远,题红片叶秋。”
“几欲作笺无可寄,双鱼犹自等归潮。”
父母当年为她取双鱼为名,或许也是苦于常年分离两地,只能遥寄信筏,权作相思吧!
双鱼将信放回匣里,最后来到窗前,推开窗户,迎面一阵寒气扑来。她打了个哆嗦。
雪依旧没有停,纷纷扬扬的飘落,整个庭院,已经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双鱼眺望远方雾蒙蒙的夜空,想着段元琛此刻已经到了什么地方,是否真的会像女儿说的那样,被雪给挡住了归家的路?心里忍不住愈发的思念起来。独立怔忪了片刻,终于关窗,正要爬上床,忽然仿佛听到外头院落里传来一阵咯吱咯吱飞快踏雪而来的脚步声,因为万籁俱寂,听起来分外入耳,应是有人正往这边过来。接着,房门便被轻轻叩了两下。
双鱼过去开门,见安姑姑手执火烛,脸上带着欣喜笑容,压低声说,王妃,王爷到京了,方才在神华门那里略微耽搁了下,还没到,但有个侍卫先回了府,带来了信儿。我料王妃知道了也会高兴,这才过来叫醒王妃……”
没等安姑姑说完,双鱼心便“砰”的一跳,脸庞迅速热了起来。她返身飞快穿好衣裳,人都跑到门口了,忽又想了起来,飞快奔至梳妆台前打开了胭脂粉盒。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手竟然微微打颤,一不小心勾了下,粉便扑洒到了近旁的胭脂里,润成了一片。
“王妃这样就够好看了。婢子给您梳下头发就好。”
旁边安姑姑笑着走了过来。她的动作灵敏又轻巧,很快,就替双鱼梳好了发髻。
“王妃您瞧瞧。”
安姑姑将一面镜子举到了她的面前。
双鱼看了一眼。身后烛火映照,镜中女子双目滢滢,面泛桃花,娇艳竟还压过往常几分。
她从凳上飞快站了起来,接了递来的一件鹤氅,胡乱披上,连帽带都未系好,立时便匆匆出去,赶到前堂,坐等了片刻,时不时打发人到门口看着,片刻后,终于按耐不住,亲自到了门口,命打开五间三启中大门,自己站在檐前,翘首等候。
雪片无声无息地飘落。偶有几片,从琉璃瓦头前被风吹沾到了她的面颊,很快溶化,变成了湿润的水雾。
“王妃,外头冷,先进屋吧。”
等了片刻,安姑姑劝。
双鱼将冻的有些发僵的双手凑到嘴边,呵了一口热气,看了眼边上陪着自己在等的一干王府中人,心知自己若不进去,他们也是不会进去的,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刚迈过门槛,忽然听到远处依稀仿佛传来一阵马蹄踏过路面的沉闷之声。因为万籁俱寂,听起来分外入耳。
她猛地回头,睁大眼睛望着前方,稍顷,门口延伸出去的那条大道尽头,夜的茫茫雪色里,有黑色影子正朝她的方向而来。
很快,那一行人便到了近前。
她看的清清楚楚,当头那个身上雪氅被风袭的鼓荡而起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念想的丈夫段元琛。
在一片“王爷回来了”的惊喜呼声中,身旁之人纷纷迎跪到了台阶两侧的雪地里。
双鱼倚在门边,望着段元琛停马,翻身下来,几乎是箭步般地上了台阶,停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最后他朝她咧嘴一笑,伸臂,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小鱼,为夫回了。”
他在她耳畔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