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他应该是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学喜有些惆怅。
不可否认,学喜其实对长远,是有一点点的愧疚之情的,当年若是她不那样狷介,对于婚姻更现实一些的面对,更勇敢一些的争取,未必会走到如今这样两败俱伤的地步,他们毕竟曾是夫妻,婚姻的失败,她的确有责任,但是,她的确是深爱过长远的,只不过可能她爱自己更多一些,所以不能容忍背叛,当时的她太年轻,对爱和婚姻,要求太完美,于是,那些现实生活中不能存在的东西,便成了灰烬。
日子又这样千篇一律的过下去,一日学喜下班回家,看到乔其宇在弹钢琴,教乔铉在唱一支歌,歌声十分悠长徘徊。正是黄昏,有十分美丽的夕阳透过客厅落地窗照在他和乔铉身上,乔其宇满身似是镀上了金边,侧脸平静而轻松,他纤长的手指灵巧自如地敲着琴键,边和着琴声款款地唱着: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Remember, to let her into your heart
Then you can start to make it better
乔其宇的声音十分醇厚迷人,把一首歌唱得百转千回,学喜挑了挑眉,她知道这首歌,这是披头士的《Hey Jude》,写给将要离婚的同伴五岁的孩子的。她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然而到底是靠着门,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句一句地唱了下去,夕阳美得令人窒息,落地窗那边看得到从淡黄到橙黄依次递进的天际,风送来这季最后的蔷薇花香,然后夜幕降临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乔其宇仿佛不在意的说道:“明天我要去加拿大旅游一段时间,这次可能时间比较久。”
这几年几乎每年乔其宇都会出去旅游一段时间,乔铉倒也很适应,立刻嚷嚷着要礼物。乔其宇微微笑着,什么都答应。
学喜却总觉得这样一次仿佛平常的旅行,有什么不对。
次日清晨,乔其宇很早就出去了,走之前,去乔铉的睡房,吻了吻乔铉,出来时看到学喜,给了她一个深而紧的拥抱,然后驾车去了机场。
没有乔其宇的日子,乔铉虽然仍活泼,但总是有些落寞,时常忙着打电话给爸爸,那边也一如既往的耐心的给他说旅途上的见闻,一切似乎都十分正常。
秋天过去了,乔其宇一直没回来,冬天来的时候,一位律师造访了学喜的家,通告了乔其宇的遗书。
乔其宇,如同一个过路的路人一样,又与学喜擦肩而过,留下了二分之一的财产给乔铉和学喜,另外二分之一,按律师说是留给了乔父以及莎莎,以及他的伴侣,他连坟墓都没有留下,让骨灰随海而逝。
他是病逝的,想必之前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因此选择了剩下的日子与挚爱一起度过,并且悄无声息的逝去,没有葬礼,他留给了乔铉一张光碟,上头是他唱的《hey jude》,并留了一封信,信上让乔铉成为一个小小男子汉,替爸爸为妈妈挡风遮雨,他并无只言片语留给学喜。
而学喜犹如心口被挖去了一块一般,她抱着乔铉,终究忍不住的泪落如雨。整整一个月,她没有办法正常生活,无法上班,她想到那个温柔优雅的人,便无法控制住的痛哭,她仿佛觉得自己已经是朽木枯石,那点生活的灵魂,仿佛也随着那个人的离开而再也没有了。她带着乔铉去看望过乔父,他们一直是逢年节才回去看他,乔父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头发蓬乱,双目深陷,却仍温声细语和她说话,抱着乔铉,愈加疼爱,乔其莎则哭得一塌糊涂。
乔铉似乎比自己的母亲更早的接受父亲不在的事实,每天老老实实的起床,乖乖的吃饭,再也没有挑食,然后去幼儿园。学喜心痛于他的成长,强打精神去上班。
同事们知道她丈夫逝世,倒也体贴同情,无数慰问,她只觉得脸上的神经仿佛死掉了,无法摆出正确的表情。下班的时候,学喜居然又遇到了长远。车子停在一侧,应是在等着她。
学喜看到他,心情着实不太好,她人生的两段婚姻,都如此不顺,每个人仿佛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就连乔铉,将来也要娶妻生子,她茕茕孓立,形影相吊,只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长远却是衣履焕然,上来道:“听说你丈夫过世了,还请节哀。”
学喜上班以来面对这样的慰问着实厌恶,她不想一遍遍地对这些根本不熟的人解释,并对他们的慰问表示感谢,她心情恶劣,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刚离婚那段日子,不想见人,她淡淡地点点头转头便要走。
长远却是跟了上来道:“一起吃个饭吧?”
学喜心头无限厌烦,转头过来对长远说:“不必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长远诚恳地看着她道:“我知道我错了,如今孩子还小,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都改了。”
学喜只烦得想尖叫,挥手叫了个出租车,直接上车走了。倒后镜里长远一直目送着她,仿佛深情款款。
学喜第二天便辞了职,她仿佛患了社交恐惧症,无法与人正常沟通和交往,无法在正确的场合做出正确的举止,她更不想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状况。她缩回了自己的壳里,夜夜都感觉到自己心里空洞洞的,她将那张光碟整夜的单曲播放,听那个温柔的男子耳语一般的说:The movement you need is on your shoulders 。
可是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她只觉得人生太难太难,家里空荡荡,仍有保姆尽心尽力地收拾着,替她接送乔铉上下课,收拾屋子,打理一日三餐。她一日一日的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只是常常的发呆。终于有一日想到她,有个树洞。
她上了网,对着冰冷的电脑屏幕,然而那一头的空城,任她千呼万唤也没有出来,学喜对着那一端未知,泪如雨下,不断敲着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故事,即使那一端一直没有回应,真正变成了一个静谧的树洞。
☆、第二十章
再怎么不情愿,时间还是这样过去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有助于疗伤,为了乔铉,学喜还是振作了起来。她也不禁讪笑自己,你看,当时痛不欲生,要死要活,如今时间过去,自己仍然苟活在世上,兴许有一天,自己会忘记他。
一个明媚的春日,乔其宇的投资代理人来访,乔其宇生前已经安排好,一些产业出租的,仍保持原状,股票、证券、租金等都按时打入了学喜的户头,只是有几家租期到了,甲方不打算继续租的,代理人只好来征询学喜的意见。
学喜翻了下资料,发现有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在市中心的僻静胡同处,却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深巷子里有火红的三角梅花枝垂落,下边放着藤椅圆桌,桌子上落着嫣红花瓣。她愣了一下,想起从前读书时极为艳羡这种地方,时常想着长裙长发,拿本书在咖啡店里安静的度过一天,长远却一直嗤之以鼻认为这种地方咖啡死贵,又不好吃,不实惠,华而不实,从来不去,毕业后又极快结婚,便极少涉足咖啡馆了。
她指着这个问:“这也是租期到的?”
代理人姓李,是个十分精干的中年男子,他点点头道:“不错,店主要出国了,因此不再续约,店里头的家具也都折价处理给我们,我看过价格十分低廉,索性一起买了,这里地段极好,又已经有固定的客户群,因此可以直接盘给下一家,应当有些优惠。”
学喜沉吟了一下,说道:“若是我想自己做呢?”
李先生愣了下,道:“自然是可以的,家具装修都现成,那边的店也是月底到期,因此店员都还在,若是你有意,我和他们说说,只怕能连店员一起接手,倒是省心。”
学喜点点头,说:“我下午过去看看,回头给你电话。”
下午,学喜开着车去接了乔铉放学,便直接拐到了那家咖啡馆。她早在学校就拿了驾照,却一直不开车,开始有长远,后来有乔其宇,终于她再也无人可靠,只得自己开车起来,虽然家务助理也会接送乔铉,但是她毕竟也是要放假的。
她有时候也鄙夷和反省自己的软弱,从来没有主动解决过什么问题,只是把自己交给了命运,随波逐流。她幸运的遇到了乔其宇,而又不幸地再次失去了他,这是上天对她好逸恶劳,不肯争取的惩罚。
咖啡馆就在巷口,很适合逛街逛累的人拐进来休息,附近又有大商场,车位充足,无论地段、客源都十分有保障,学喜牵着乔铉的小手走入巷口,便闻到了咖啡的浓香。木质标牌上刻着店名:十四行诗。
进了店子里,装修果然简洁而文艺,迎客处木质长椅上有色彩鲜艳的厚布垫和印着大朵玫瑰的抱枕。店里光线柔和,咖啡香味扑鼻,又有蛋糕的香气夹杂其中。店深处有男女在里头对坐,看不清人,只听到呢喃的声音。乔铉已是许久没有能和妈妈一起出来,十分开心的在看柜台前的海报。
柜台接待的是个海藻一般长发,乌黑眼睛的年轻女子,手上脖子上绕着色彩缤纷的小珠子,声音轻快。学喜给乔铉点了一杯热巧克力牛奶,一块抹茶蛋糕,自己一壶咖啡,杏仁蛋糕,便带着乔铉出了店门,到花架下的藤椅上对坐着。
片刻,点的饮品食物都上来了,乔铉兴奋得双眼弯弯,拿着小银调羹开吃,双脚悬在高脚藤椅下愉快的晃动着,学喜看他如此开心,心情也好了许多。正是下午下班的时候,春天的阳光和风都令人舒适,三角梅也开得赏心悦目,叶子嫩绿,花朵红艳,映着青灰色的砖墙,十分让人愉悦。 她往咖啡里头放了好几块方糖,她怕苦得很,因此毫不介意糖掩盖咖啡的原味。乔铉闻着那咖啡的香味,也以祈求的目光看着学喜,学喜也笑了,提起壶给他倒了一小杯让他尝尝,乔铉尝了一口,苦的满脸都皱在了一起,学喜被他的表情愉悦到了,笑得十分恶劣。
乔铉被无良妈妈整了一次,便不再去看咖啡,全心全意的对付那绿意盎然的抹茶蛋糕,学喜便问他一些学校的情况,乔铉便絮絮叨叨地说